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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说只看一眼,只用一枚,但涌出心口的思念就像刀捅的血水,一边疼一边又止不住,他打开了一枚又一枚的梦回果,里面却再也没有出现顾云空的身影,反反复复记录的都是如今的自己。

    “咦?”纪随风觉得这场景熟悉异常,直到小房间的门被一个小不点一脚踹开,端着清水“哗啦”一下泼了出去才想起来:这不是小时候母亲最喜欢带他去的那个孤儿院吗?

    他实在忍不住思念,哪怕是告诫过自己无数次,“梦回果只能看一次”也没能阻止。

    而顾云空出现的场景寥寥无几,只是自己闭关的时候,他盯着无人的山门一等就是一天。

    纪随风颤抖着手摸出这些天努力忽视的储物袋,将那被他收在袋内的梦回果取了一枚出来。

    响起的竟然还是路雪瑶的声音,紧接着三三两两的道玄弟子纷纷栽倒在花丛中。

    “我要打扫卫生,你乖乖待在原地不要捣乱可以吗?”

    他将人放上去,盯着人安静沉睡的眉眼,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换我了……”纪随风在他耳边呢喃,这一次,换他来保护他了,在此前的无数次,自己知道或者不知道,顾云空都默默不语的保护着他敏感怯懦的小心思,如今换成了自己挺身而出了。

    除了妈妈,没有人喜欢他。

    弟子们感受不到自家尊主周身气息已经完全变了样,只能看见他满身阴郁,拖着疲累的身躯转身离开。

    活下去并不丢人啊,想活下去也并没有错啊!

    纪随风其实很害怕和同龄的孩子打交道,他没有爸爸,总是会被别人瞧不起,同学们也不喜欢他,老师更是对他三天两头抓着人打架的行为十分头疼。

    纪随风也不似往常阴狠恶劣,而是抬起头直视回击,在他心里,顾云空比所有人都要干净。

    虚妄崖仿佛迎来了很长一段的太平日子,人数虽少,但事情也少,纪随风好像突然多出了大把的时间。

    他放在心上的人,怎容他人污蔑?

    大学那年,他曾经在一间小餐馆里碰见过一个小少年,那时只觉得他干净羞涩的模样十分眼熟,但却在防备疏离的接触中从未走心探寻……

    有时是自己和季明旸玩闹而哈哈大笑,有时是自己对弟子们三言两语的敷衍指导,有时甚至连人都没有,只有一道紧闭的山门,上书“闭关,勿扰”的字样。

    如果是这样,那么是不是每一次巫骨花的作用下,顾云空梦见的都是这个场景?自己一次次出现在他梦里,又一次次在梦中跳楼身亡……

    “所以……”他愣愣的握着顾云空冰冷的手,问道,“你是想告诉我,想活,或者真的想死,都可以吗?若我活着,要连同着你的那一份,开心快乐的活着,若我不想活了,你会一直在下面等着我的,是这个意思吗?”

    但这所孤儿院是个例外,这里的小朋友都很喜欢他和他妈妈,连这里的老师们也都很喜欢他,觉得他可爱又勤快,会帮每个小朋友打扫卫生。

    捏碎梦回果的主人一声轻笑,雪白的衣角出现在场景中,而后是天蓝色的腰带,白色衣底和蓝色符??交错复杂的道服,主人安心闭眼躺倒花丛的俊脸。

    但是没有,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虚妄崖宽敞开阔的大殿,安安静静的等待,一会儿是魔族弟子汇报战场情况,一会儿是询问他下一步要怎么做,林林总总,都是些寻常该处理的事。

    纪随风还待细看,却见果中场景忽然一换,入目之间便换成了自己熟悉的水泥砖瓦。

    九天雷劫顷刻即至,纪随风再顾不上其他,展袖扑倒在顾云空身上,将他护在身下,严严实实,一如此前徐元灰飞烟灭时他保护自己一般。

    可事情总有例外,其中就有一个小朋友不是很听话,他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抱着个玩具娃娃傻傻的瞪着人,谁来跟谁急。

    纪随风抱着一具满身都被魔气浸染的尸身,在九天雷轰下,众目睽睽中,毫发无损。

    纪随风也很惊讶,自己干活从来都不需要别人帮的!小弟弟真的很乖!

    纪随风一身艳色血衣,金丝符文,怀抱一袭白衣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顾云空身边,将这群人给他穿上的黑衣换成了手中的雪色外衫。

    小时候纪随风时常怨怼自己被人骂没有爸爸,后来他妈妈就带着他走进了这所孤儿院,对他说:“小风只是爸爸不在身边,可是这里的小朋友却连妈妈也不在身边。”

    怎么不是美梦呢?自己不也在巫骨花内梦见母亲一次次赌博,一次次欺骗吗?

    自己前世母亲去世后,一直把周骏当做救命稻草,为此卑微乞求,连对方另寻新欢了都自欺欺人的找借口,还拉着当时只有十多岁的顾云空研究小说。

    “小风,我这一世心机用尽,拼尽全力,也只能替你挡下这一次了,但使你明白,有人爱你如斯,昼夜不改,生死不弃。”

    “大家别过去,这花有毒会让人产生幻觉——”

    纪随风成就感爆棚,大人们都没搞定的小朋友,自己搞定了!

    最后还剩一枚,纪随风握在手里,再也舍不得捏碎了,这是他唯一有的,顾云空梦回果里的回忆。

    力透纸背,点点浓墨晕染在上,背面也有一行字,纪随风翻开,看见了熟悉的俊秀字迹,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写道:

    灵力散尽,纪随风呆坐在已经什么都没有的大殿内,忽然想起了久远到自己已经完全遗忘的场景。

    纪随风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喜怒哀乐,或笑或闹都只浅浅浮于表面,但在顾云空的梦回果里,自己的神情生动到一眼就能看出情绪,一个人静悄悄坐在山顶看夕阳的背影、在弟子中间笑不及眼底的冷漠疏离,面对季明旸时嬉笑怒骂都藏不住的喜爱和宠溺……

    等到雷声渐消,乌云散去,天空换白,缓缓落下洁白的雪花。

    众人将他放在清灵台,广邀天下修士坐镇,用做诱饵,逼迫纪随风在九天雷劫下验明正魔。

    虽然有些不解,但也挡不住死里逃生的激动,估摸着他就是累了,便自发的凑在一起庆祝。

    天雷滚滚而来,一共九道,任意一道都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可是他明明可以自己活下去,就像现在,他可以保护顾云空在雷劫下毫发无损,也可以用地位和法力护他一方安宁。

    “这……”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此情此景只有一个解释,纪随风果真不再是魔了,从此他又成了那个可望而不可及,虽然脾气臭,但修仙资质绝佳的第一天才。

    储物袋里最后的是一页信纸,写的都是纪随风在小世界里不告而别的俏皮话,他让他不要等自己,让他好好修炼,让他等待着季明旸出来替自己重整清俊峰熊威……

    众人纷纷道贺,在清俊峰门下等了又等,希望这位天才能够走出痛失爱徒的悲伤,重新收徒。

    “我叫顾云空。”

    有人指点谩骂,说顾云空已入魔族被道玄除名,根本不配白衣。

    他本以为很难搞定,没想到那小朋友却在愣怔过后乖巧的点了点头。

    顾云空死了。

    他还想说点其他的,或倾一倾这些日子的思念,或埋怨一下手下冰冷的身躯,但临到头了却成了呜咽哭泣:“傻瓜,大傻瓜……”

    他还???等消息,一步都不敢离开,一点也不敢懈怠,生怕自己一个极端就再也听不到想要的消息了。

    梦回果鲜艳的果色被捏碎在手心,灵光点点散尽,现出一段久远如梦幻般的场景。

    梦回果的场景切换得很快,最后那个原本安心躺在巫骨花田的人笑容不在,睁开眼时眼角滑落两行滚烫的泪珠。

    “轰隆隆!”

    直到许久,有魔族弟子从虚妄崖外跑进来,兴奋地告诉纪随风正道退兵了。www.boaoshuwu.com

    最先入目的是一片紫色花海,是万灵谷的巫骨花。

    只是因为失去了,噩梦也成了唯一的回甘。

    对了,我叫纪随风,你呢?

    魔族弟子们劫后余生,大家整夜整夜的开始狂欢,也不避讳着纪随风,偶尔还会拉着他一起加入。

    那天他对顾云空说,是他闯了进来,可现在才知道,他哪里是闯进来的,他分明一直等在自己心门外,等自己出来,看他一眼……

    旁人的热闹开心怎么都会有感染力,但每次热闹过后的孤寂都是最要命的,无论白天黑夜,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疼得一塌糊涂。

    战争应该是暂时结束了,魔族中也没有其他事务需要处理,这下是想找事做也无事可做了。

    “那你等等我……或许很长,也或许很短,等我试一试,再来告诉你。”

    就只看一眼,就只用一枚。

    可这明明是噩梦,却是少年再也寻不到的身影,无奈成了只能在梦中才能再见的渴求。

    乌云遍布下,天空很快黑了下来,远处轰隆之声一路疾驰,翻山越岭,威震满天。

    “我还有好多房间要打扫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呀,就当帮帮我了。”

    “轰隆!”

    这可怎么办呢,自己要负责打扫卫生的呀!纪随风瞪着那缩在墙角里的小朋友,最后败在了对方黑黢黢的眸子里。

    纪随风谁也没理,他把顾云空带回了清俊峰,说着已经将人除名的道玄门竟然送来了一口冰棺。

    纪随风确实累了,他谁也不想理,什么话都不想说,他又想躲起来,安安静静的一个人。

    穿越过来后,自己接连闭关,后来又在顾云空的深情温柔中逐渐沉沦,把他当做了活下去的希望。

    小孩儿郑重地点了点头。

    而后他又让小孩儿换位置,小孩儿也听话的换了个角落蹲。

    天雷惩戒,威震八方,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心生恐惧,四散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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