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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起,同意,分开,同意。

    纪随风脸上迅速烧起来,低着头往会跑,周骏气急败坏也跟着追上去。

    周骏高高壮壮的一个人,又正值变声期,声音嘶哑难听不说,偏偏嗓门还大,这一嚎恨不得上下三层楼的班级都能听见。

    他时常会在天台上想,她有没有像自己一样在那楼台上坐这么多天?

    这下别说坐在栏杆上往下望了,就是稍微在天台往边缘走一点都会被周骏以各种借口拉回去。

    他甚至不知道这段感情是怎么开始的,周骏说什么他都同意,说什么他都答应。

    学校的教学楼有三栋,左右两侧分别是初中部和实验楼,中间最高的一栋是高中部,足有十二层楼高。

    “……”

    “你跑什么!?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了吗!”周骏一把拉住纪随风,气得把他抓的死紧挣脱不开。

    “一班。”

    “咋、咋了?”那人见他不走,小心翼翼的凑上去问,生怕自己再给人刺激了。

    他忍不住一天又一天的往天台走,坐在那里,吹吹风,晒晒太阳,淋淋雨……

    他坐在楼顶的天台泥筑栏杆上往下望,看着楼下只有自己一节手指头大小的人来来去去,禁不住想,那商贸大厦上三十多层的是什么样呢?蚂蚁?小虫?

    “我为什么小声!你知不知道我这两个星期天天跟着你就怕你想不开,结果你倒好,课间时间故意躲我,涮着人很好玩是吗?”

    纪随风的班级在三楼,他却总喜欢往顶楼走。

    纪随风本应该早就知道的,但他直到周骏身边有了别的朋友、恋人,才忽然明白,自己从来都是一个人。

    那天像是把整个冬天的太阳全都积攒在了一起,那个人逆着光站在纪随风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

    他搬了两天才基本搬完,原以为要把房子退给房东,谁知被告知房子已经归到了自己名下。

    “挨?哦哦哦,嘿嘿,下次我再来找你玩啊,我走啦。”

    那人草绿色的校服很随意的披在身上,头发炸开在头顶的各个方向,有几捋垂下来甚至还形成了当时最流行的刘海,大冬天的嘴里出口都是白气,脸上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竟然在寒风中红彤彤的。

    “听见了听见了你小点声行不行。”纪随风被他抓住反抗不得,也不知道这家伙明明和自己同岁,怎么那么大力气。

    他恨死自己的软弱了,从前没能阻止妈妈赌博,之后只顾着自己上学没有帮她还债,妈妈走后还苟延残喘的活下来,现在又因为突然有人关心而止不住眼泪……

    “好好好,你没哭你没哭,哭的是我行了吧?”

    “啊?”周骏受宠若惊的张大嘴,没能反应过来:“你,你好了?不哭了?”

    “没事,”纪随风开口,转头盯住他说:“我没有想跳楼,就是想来坐坐,你别告诉别人。”

    他只是想躲一躲周骏,想让他知道自己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让他别再来干扰自己的生活。

    但百依百顺并不能给留住身边的人增加任何筹码,反而会让自己走向绝境。

    “……”

    高中校园阳台上那个奋不顾身冲上去救下自己的少年,

    他说:“你发什么呆啊……不会真的想跳楼吧!弟弟咱有啥不开心的就说出来好吗,跳楼你……你家里人会难过的啊!你想想爸爸妈妈,他们把你辛辛苦苦养大多不容易啊,唉,我也不会劝人,要不我带你找老师吧,你是不是被同学欺负了啊,谁欺负你啊你告诉哥,哥给你揍他!”

    她一个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不害怕吗?

    纪为说会给他一个家,每次对外讲话都“诚挚地”表达了希望他回家的愿望。

    “我没有。”

    “纪随风。”

    啥叫“再来”找他玩?自己刚才有跟他在玩吗?

    “……你……”周骏没想到他突然道歉,自己也有些慌,连忙把捏着人家肩膀的手放下,皱着眉挠挠头小心的说:“你解释就好了,也不用道歉……你、你别哭啊……”

    这个叫周骏的人是真的很吵,回班级的路上一个人也能叭叭的说,从班级比较说到任课老师,再从老师说到校长,又从校长说到学校……

    她是认为自己可以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这世上活着?还是认为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的叫那个男人一声“爸爸”?

    有一天课间,周骏班的老师拖课,纪随风怕他又来自己班门口蹲点,就提前跑进了厕所等到下节课打铃才出来。

    纪随风其实不喜欢这样,会让人觉得他想死也死不了,可他那天明明只是好奇。

    可随着母亲躺在冰冷冷的商贸大厦前,他所有的理由就都没了。

    那人像是看不懂眼色,见他要走忙屁颠颠的跟上,一边跟上还一边唠叨让他想开点,人生没有过不去的砍儿。

    人在溺水时会拼命抓住身边一切能够摸到的东西,哪怕是根草。周骏就成了纪随风身边唯一可以摸到的草。

    面对着一屋子崭新又昂贵的衣被器具,纪随风面无表情的把东西全都扔到了楼下垃圾桶,回到家挑挑拣拣,把能用的都搬了进来。

    纪随风在沙发上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又重新起身把弄乱的物件放回原位,然后出门,认认真真的把房间上了锁,从此再也没打开过。

    纪随风还没来得及试一试,一日正仰头晒着冬日里的太阳,忽然腰上一紧,整个人不由控制的就向后倒。

    “你哪班的啊?”

    “你跑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都担心死了!我跑下来你要是不在教室我都准备让老师报警了你知不知道!?”

    家没了,母亲没了,连高额的赌债都没了——那个名叫纪为的,人们称之为父亲的人,替他还了债。

    那人眼珠子一转,闻言松了口气,大咧咧地笑道:“不是就是不是就好,刚刚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是想不开跳楼啥的,你要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在四班,叫周骏,骏马的骏,同学你叫什么啊?”

    “没有你为什么故意跑开?”

    可她怎么会跳下去呢?跳下去是什么感觉?会疼吗?跳下去的话……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

    “你还是别说了……”纪随风破涕为笑,打断他说道:“我、我今后不去天台了,你课间要找我的话就直接来我们班吧,我旁边位置没人坐。”

    “我没哭!”

    人总要有活下去的理由,或为了亲人,或为了朋友,亦或者为了自己。

    纪随风只觉得恶心,妈妈在的时候对他们不闻不问,现在妈妈在众目睽睽下死了,他反而体贴起来。

    反正现在学校也不会管他,哪怕他就是天天不去上课了,也没有人敢说他一句,他可是商贸集团老总的私生子,校园里传开了,却从不敢当着他的面议论指责半句。

    “你、你别哭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吼你的,我、我就是太着急了嘛我,那我们教室离你们太远,又在三楼,我跑到十二层上去得爬九楼,我跑糊涂了我才这么生气的……啊呸我没生气,我是说累,不不我也不累,我的意思是说……”

    “砰”一声响,他脑子还在发懵,身上却没有接触到地面的疼痛感,反而被人在身后暖暖软软的接住。

    他有时候会想,他妈为什么不带他走?

    “我……对不起……”

    纪随风甚至有些怨恨他妈妈,难道她觉得这样自己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就能称心如意的用那个男人的钱?

    纪随风坐在地上,被这人一连串的问题砸懵了,抬头就看见穿着校服的少年一边抱怨的拍身上的灰,一边弯着腰低头质问他。

    纪随风从前是有的,母亲,还债,家,满满当当。

    “嗯。”

    后来他发现,坐在高处看人会上瘾,他从一开始只敢看一眼,到后来几乎每个大课间都忍不住上去看,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看着人来人往,风吹日落。

    “我擦学霸啊!挨,你等等我啊纪同学,交个朋友嘛,你们一班都是什么牛马,学习成绩怎么那么好的,明明我们老师差不多!”你

    “你走错了,这是我们班。”

    纪随风也不想哭,他低着头,眼睛里的泪水跟不受控制一样的砸在地板上。

    纪随风回过神,摇了摇头,也没回答他,转身就走了。

    从那以后,纪随风就发现这个人总是在自己班门口晃荡,贼眉鼠眼的从班级门口往里瞟,撞上自己的目光后也不闪躲,大剌剌的对自己笑。

    纪随风不去,学校就给他单独设立了宿舍,在纪为的授意下,宿舍内一切用具都准备好了。

    有个别胆子大的探出头往外看,只看到两个穿着校服的身影争相冲进厕所。

    “唉哟老子屁股!疼死我了,你干嘛坐这里啊,万一摔下去会出人命的知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毛孩啊,你初中高中啊?怎么看起来这么小,你满十五岁了吗?”

    但之后纪随风却再也没能有机会一个人在天台吹风,每次要往楼上走都会“巧遇”周骏,再以交朋友的名义和自己一道上去。

    看着被搬得七零八碎的两居小屋,再也不会有人一边念叨他乱扔一边好脾气的去收拾,屋子里静悄悄的,再也听不到那句“儿子”,也再听不到断断续续小心又压抑的咳嗽……

    “我么,”纪随风唇角带笑,抬头看着天上一轮孤月,喝了口酒道:“现在想起来,我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吧。www.yyun.net”

    纪随风忽然停下,背后果然被人莽莽撞撞的碰上来,然后肩膀又迅速的被人一把抓住,像是怕把他一下撞摔下楼梯。

    第二道上课铃响,纪随风从厕所里出来往教室走,走廊里一个学生都没有,走到楼梯口时忽然被人一把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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