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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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栈吃不吃枪药卿倒不知，不过各位小将军要是再不起身去练兵，在这偷懒，卿知这军棍离小将军们不远了。”

    “吴侯可有取诸暨之策？”

    阮卿伸出一只手，指尖轻轻叩了叩写了富春事宜的竹简，仔细说了，岂料孙策一口回绝，“不可。”

    “无妨。你也不用太害怕。”这话倒不是宽慰阮卿，仅仅是怕孙策又被搞的窝心。

    阮卿刚掀帘子进去。

    “还有这事！”孙策一听来了精神，拍床榻猛然起身。

    阮卿看着孙策侧颜，满眼不可置信，忍不住冷笑两声，质问道，“我寒窗苦读十几载，一身本事，难道都要毁在我救你的那日？”

    “周郎。”看到美男子的阮卿心情颇好，眼睛完成了月牙儿。

    他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累过。累的他不想再争了，不想再坚持了，甚至于，他觉得如果现在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又默默望了孙策几秒，阮卿声音低沉平静道，“卿知道了。”他走到孙策面前，与对方相视，抬起自己右手，郁闷道，“吴侯是在担心这个。”

    周瑜低声道，眼中有些无奈，“吴侯正上火呢。”然后音量又低了几度，对阮卿咬耳朵，“小心些。”

    二贺虞仲翔化险为夷，费栈派人欲连富春之士切断吴侯粮道，两下交兵围攻吴侯，多亏虞翻发现及时，将反叛按压去。斩首领事之人，如此才震慑了北边，让吴侯在此安然攻打费栈。”

    “计策嘛……”

    阮卿怀里公务不少，指点了好一番才翻到。

    

    过了辕门，行不百步便到了大帐，阮卿正要掀帐帘，岂料迎面遇到了刚从里面出来的周瑜。

    孙策看完竹简后神情果然轻松不少，也有了心情与阮卿闲聊一杠，“权弟识人不错。”

    “那个那个……再往下一卷……”

    他知道他需隐忍，在别人的地盘上他需蛰伏，以求麻痹对方，换得时机。这些是曹操对袁绍做烂了的套路，也是他看倦了，听烦了的。可真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忍不下去，他控制不住自己，想把所有恶毒，污秽的语言泼洒到对方，他想要扒下对方所有的虚伪冷漠一一评价。

    孙策被这忌惮折磨的太久了，他是一个喜欢潇洒不羁的人，何曾受过这种束缚尤其是阮卿要企图脱离他的掌控，这让他压抑了许久的火气控制不住的冒出。

    “虞翻是二公子推荐去富春的？”

    “阮先生教训的事。”才十二的凌统起身开口，他小小年纪便已长得剑眉星目，征战多日皮肤依旧白皙细腻，光洁的左耳畔垂着一条火红的流苏，让这小郎君看着俊秀无比。

    他就这么看着孙策，面无表情，他已经做不出来任何表情。但他的目光却轻飘飘的落到孙策脸上，与之对视。

    “吴侯派黄老将军去截费栈粮草，岂知那费栈好似未卜先知，杀的黄老将军好生惨，折了三千兵马，老将军亦受伤不轻。”

    周瑜原本缓和的脸色又一僵。

    “我军已与费栈相持一月有余。大大小小十几战，这费栈是吃枪药了？怎么突然如此难搞。”

    “如何没有，费栈游走吴地多年，还是有一些人脉的。”阮卿噘嘴努努怀中竹简，“军报在这里面。”

    阮卿和周瑜的声音很轻，搁着大帐，孙策以为二人早走，这会听到声响以为周瑜又进来了，不悦着大声道，“策不说了么，策要一个人静静。”

    这句话只取中间一段浪漫的仿佛恋人间的表白。但以这样的语气说出，听到后面的话，又直白现实的令人心寒。

    “权二公子派来的粮草到了，卿刚校对回来。”

    “你以为我愿意”孙策倏然看向阮卿，眼中泛着狠厉，却又似在极力忍耐着自己情绪，“你的命攥在别人手里又是什么感受？你不在眼前的时候我便每时每刻无不在想你，生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以为我愿意过这种日子？”

    他想，那时候的曹操会是现在这种心情吗。觉得未来无望，却又不得不继续面对这些糟心的现实。

    “嗯哼。”孙策挑眉，凑在阮卿耳边悄声道，“仲翔性情疏直，多次犯颜谏争，怼的策哑口无言，权弟说他虽刚烈，却忠心不二，颇有计策，策这才把他调富春去，不然策还真不放心。”

    原本的怒气一扫而空。孙策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狠狠的抓住，隐隐发疼，发酸，这感觉很陌生，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他呼吸变得有些艰难。

    被阮卿无声注视着，孙策忽然觉得是自己太过小家子气，只得干咳一声，转过身去，冷冷道，“慕尔无事便先退下吧。”

    “策不在！谁都不见！”帐里忽的传来一声大吼。

    “这主意策可以让别人前去，功劳不会少你半分。”孙策乜斜阮卿，口中淡淡，眉目也平静，仿佛阮卿在说的是无关紧要的事，不给半分回旋余地，一锤定音。

    他觉得他变得不再像原来的自己。他仿佛变得不再宽容。

    忽然，当年在龙亢的璀璨夜空下，曹操那双疲惫且颓废的眼眸在他脑海里浮现。

    “”被拒绝的阮卿有些委屈，他觉得他的办法挺好的。

    被戳穿真相的孙策脸色一变，眼神逐渐变得阴沉冷漠，寒的几乎要射出冰凌。

    孙家老三孙翊在一群孩子里总格外的有话语权，一方面是看孙策的面子，还有一方面是性格使然。知道自家两个兄长都格外看重阮卿，他便也给几分面子，起身挥挥手，“既如此便散了吧。”

    “哼。”孙策坐起来冷笑一声，“策自出兵以来头一次如此，那费栈好似未卜先知，回回都压策一头。好消息已经与策绝缘了。”

    阮卿了然，点头谨慎道，“多谢周郎提点。”

    “我自己的本事我自己知道。”阮卿觉得自己心中的怒气得不到发泄，憋的他不知怎么办才好，他只能用大叫来表达自己的怒火，“我难不成还盼着自己出事吗！”

    孙策听了眼中闪过光芒，凑到阮卿面前好似一只讨零食的大犬，神色期待又带着激动，“怎么？慕尔有何妙计？”

    周瑜拍了拍阮卿肩膀走了。

    孙策忙来到阮卿身边伸手，“哪一卷？”

    一声清澈又带着几分不自觉软糯的声音传来，几个少年抬头，只见一人逆光而立，明明一副好样貌，却偏生喜欢穿些灰扑扑，样式土掉渣的衣服，好似一只糯米团掉到尘土里，糟践了这天赐模样。

    说了许多的阮卿这时心已沉下来，可他又感到一股无力感涌起，遍布全身，让他格外疲惫。

    他张张嘴，却发现平时善言的自己此刻发不出来半点声音。

    对几个年纪小的孩子阮卿还不至于板着脸一副高冷模样，他笑着，怀里抱了一堆竹简夹杂着白绢，“各位小将军还是各司其职为好，两军相持最容易有所懈怠，久必生变。”

    听了这话阮卿震惊看着孙策，细细打量着，似像从未认识这人一般，半晌后他颓废一笑，低头捂住脸，眼眶一阵阵发涩，声音沙哑道，“君臣之间，最需信任二字。君赋予臣足够的权利，臣才能回报君显著的功绩。吴侯顾忌卿，却不得囚禁，落下骂名，以阻天下贤才之路，这才给予卿以高官，名为重用，实则软禁。”

    孙策看到阮卿的眼睛好像一潭沉寂的湖水，不再透着清澈，底部藏着死寂的幽暗。那视线如羽毛般轻轻落在他的身上，那么轻，没有任何愤怒，质疑，不甘，只有一点点哀伤，仅此而已，如此而已。

    阮卿觉得自己心里冰凉，他的手抑制不住的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气的。

    “吴侯平定江东，不过一时受挫，何必放在心上。吴侯方才说那费栈未卜先知，那卿便一贺费栈未断吴侯粮道，使权二公子派来的粮草平安到达。

    孙策尽数躲过，站在一旁，双臂抱胸冷嘲着，“你心念北方，让你一人待在吴郡，待回师后找不到人策去同谁要去？”

    “吴侯。”他听到自己很轻很轻的在说，“这是我的主意，我可以完成。”

    “那这次你待在营里岂不更安全！”

    孙营里吕蒙，凌统，孙翊，孙匡这几个年纪小的围在一起插科打诨。

    周瑜的面色却不大好，看到阮卿了这才换上微笑，点点头招呼，“吴侯正在帐里呢。”

    一言蔽之，你不信我而已。

    孙策的声音是从里帐传来。

    “这次不去，下次呢？”阮卿眼眶泛红，发疯般把怀里竹简一股脑往孙策身上砸去，“我这双手也是提过刀剑的，难不成就让我一辈子都庸庸碌碌？与其这样吴侯不如让我待在吴郡，岂不省事！”

    都说开了，孙策又转向了别处，不欲再解释些什么。

    “怎么了这是？”阮卿愣愣问。

    这小霸王还真是，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带着随性。阮卿听了忍不住抿嘴轻笑，疏离感消退不少，也有心去帮一帮对方。

    原来他是这么渺小，这么微不足道，谁会在意他的心情？这大争之世，为利奔波，他的这一点反抗，除了激起孙策的厌恶与杀心，还能有什么好处

    “阮从事这是要去何处？”同阮卿有几面之缘的吕蒙先问。

    “这是卿的主意。”他近乎咬牙切齿的质问，“卿也未必完不成，难道因为吴侯你一人的偏见，就要把卿挂在身边一辈子吗？”

    绕过地图，看着独自躺在榻上生闷气的孙策，阮卿可没工夫哄孩子，语气寡淡道，“卿来是说好消息的。”

    并不是他的办法不好，也不是在担心他，只是二人之间有了让人心烦的联系，才让这个曾经敢一骑当先，兵行险策的江东小霸王不得已间有了顾忌。

    他以为自己会哭的，毕竟曾经的他是那么爱掉眼泪。可他发现，眼眶现在没有任何不适。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疲倦到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