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第 10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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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从好像明白阮卿的疑问，不忘低声解释道，“这是丞相去岁时令命人备下存进冰窖的。专门供给主簿食用。”

    汉家威仪，可他现在只想从老庄的逍遥游。

    带众人入席。果见几个熟识的面庞，另有许多是他不认识的。

    曹彰有些顿住，不再说话，像是不知道再怎么劝说。

    “没找到合适的。”曹休说，“等找到了，我自然也同真弟一样。”

    其中年轻的面孔亦不占少数。

    春日总是使人心情畅快，让少年身上的春衫薄了又薄，露出属于年轻人充满力量与韧性的腰身。

    见阮卿愕然，曹休温柔笑着，轻轻道，“我今日带的是真弟的长子，曹爽，打马球呢，穿褐色衣服的就是他。”

    只见一个沅清双手呈盘，端着一柄长刀下了高台。他匆匆瞥到那刀身略窄，身段银白，若凌凌寒冰，泛着冷气，太阳的光芒凝聚在刀刃，划过流利的线条。

    对方不就是在曹操身边待了十年？他如今在曹操身边待的时间也不短，不说十年，七八年也是有的。怎么就非得是他像阮卿？

    阮卿心口顿时有些闷闷的，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慢慢嚼着。

    还不行，这是宴席上，他可以不顾自己的脸面，却不能不为曹操想着。

    他唯恐曹彰有所顾忌，还分析道，“兄长之前闲聊时提过，阮先生武艺娴熟，想来与二兄一队，更是强强联合，视对手如无物。再者弟看先生对宝刀并不热情，想来得了彩头，也不会与二兄争执，惹得太难看。”

    第二日天气晴朗，惠风和畅，如情人的双手，轻轻拂过脸颊，缱倦的带起几缕发梢，温煦的太阳挂在湛蓝辽阔的天空，明亮又耀眼，却不让人觉得燥热。

    阮卿听了，胸膛的一处好像泡进了加了蜂蜜的温水里，温暖，又泛着丝丝甜意。原本因沅清在曹操身边侍奉而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也退散了大半。

    “很好学的。”曹彰低声央求，“先生，帮帮忙吧。难得父相把刀拿出来，下回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不去。”阮卿想也不想的拒绝，嘴唇蠕动，又嚼起来。

    “早知道，晚知道，不都一样么。”曹休神情依旧淡淡的，唇角弧度不减，“人生在世，总不能全由自己性子，毫无顾忌的活。坐到如今的位置，我们这条命，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只要活着，就最好。”

    “那你怎么还不成亲？”阮卿才不相信曹休全无顾忌。

    这是曹操下令，专门供给他的。

    击球蹴鞠，这种游戏曹彰早玩的腻烦，他又不打算在这种场面上出头，给曹操卖弄一番，于是坐在自己位置上懒懒看其他人闹。

    此刻背靠巍峨飞檐宫殿的高台下宽阔校场上气氛火热。

    阮卿又闷闷道，“我不会那东西。”

    曹彰本就和他比与曹丕一起要更为亲密，他听曹彰说过是如何认识阮卿的，若曹彰能同阮卿打好关系，便也相当于变相的将阮卿拉到自己身边来，介时就算曹丕是长子，也得如芒刺背一番。

    曹操似乎十分喜欢喜欢这群朝气蓬勃的少年嬉戏竞游的场面。

    阮卿心中略有惊异，面上却不显，他知道曹休与曹真的关系，这时的嘴巴好像被黏上，艰难开口道，“你......知道么？”

    沅清自随曹操来到宴席上，就一直悄悄打量阮卿，看看这个让曹操牵肠挂肚了十余年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他看了看四周，果见旁人案上都无此物。

    他只是一介主簿，还位不至此。以为被人引错了，结果小厮解释今日是曹操布下的家宴，这位置也是曹操亲点了。不算失礼。

    席上少年的文章被收到案前，曹操看完一篇后，无意瞥见曹彰在阮卿身旁，遂询问身边的沅清，“子文怎么回事？”

    “是。”曹休说，“早就有了的。后来真弟成亲，迟迟未有长子，便把他接了回来。”

    他缓缓剔除着橘丝，却丝毫没胃口继续吃下去。

    一旁的曹休听了，笑着对阮卿道，“彰弟可甚少求人。你马上功夫不是好的很？今不妨帮他一帮，让他欠下这人情。”

    经过几个月冰冻的橘子早不如刚摘下的新鲜多汁，甚至还有些干瘪，萎缩的果肉外那一层薄皮显得十分厚重，在舌根处泛出苦涩的味道，被牙齿久久咀嚼着，迟迟难以下咽。

    手里橘肉的白丝被剥的干净，阮卿刚塞进嘴里，身旁冷不丁坐了一个人来。

    打定主意，曹植开口，“二兄找不得人，何不去请阮先生下回场？”

    “呀。”身边的曹休轻呼一声。

    “我还未成亲。”

    阮卿一个外姓人在这实在尴尬。好在旁边的席位坐的是曹休。还能说上两句话。

    大小如拳，表面点图各种华丽色彩雕饰的马球在传递时被狠狠击中，即时飞出，高高跃起，好像要射破苍穹，在将要落下时又被少年追逐争夺。

    阮卿本坐的无趣，他还没看过这玩意儿，这会儿坐在巍巍高台上，不住往下看着，目光紧紧随着马球。

    头上巍峨的高冠忽的压的他不想抬起头来。

    能拿到彩头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指望能在曹操眼前留下印象。

    他想要扯掉身上的香囊环佩，扯乱整肃的衣袍，将发冠拽下丢到地上，张开手臂迎风而立，将这森严的阶级，端庄的礼仪丢到脚下，随心而欲。

    这时节哪来的橘子？

    他虽是侍从，但同那些普通平常的不一

    十数青春少年郎们两两分组，分作数队，坐跨矫健雄壮的骏马，挥舞有数尺长，身上雕刻描绘了精美纹彩的球杆，在开阔的平地上快意奔驰。

    待行至高台，小厮径直将他引至略靠前的席位。

    阮卿点头，又问，“这场上的哪个是你家的？”

    “先生，很简单的。”曹彰三两句把规则，又说，“先生肯定一学就会。”

    阮卿又垂了目光，压下想要冲上台询问曹操，在对方身边侍奉，向所有人昭告他同曹操毫无嫌隙，以此来安抚自己心中惶惶不安的念头。

    他又低着头，像在思量事情，却将色泽温柔的褐色眼珠转到眼角，悄悄打量上首的大汉丞相。

    他听过不少人说他与阮卿长的像，因此心里也存了比试的心，仔仔细细，一寸一寸的打量对方，从发丝到指尖。

    阮卿看如此景象，不由叹一句少年热诚，自己老了。

    曹植这话让曹彰动了心思。

    “得过了这个年才能调回来。”曹休说。

    荡起阵阵细微的尘土，如轻快的精灵，穿梭在人群中间。

    话音刚落，台下遥遥传来一声锣响，原来是这场比赛结束了。

    曹休见阮卿不解，于是说道，“父相去岁下令新铸造五柄百辟刀，削铁如泥。一柄赐给了大公子，还有一柄给了三公子。还有三柄留在府库里，方才那柄便是其中之一。”

    具曹休说，曹操先前特地说明让各家领着有出息的少年来参加，说这是家宴不必拘礼。

    待放置彩头处，台下传来骚动。

    如此才有了这热闹的场面。

    只是曹操虽收的外姓养子不少，却从没说要收他。满室宗族，只有阮卿一个外姓。又许带着家中有才的晚辈来。曹操对阮卿态度究竟如何，不由得让人深思。

    眼瞧这局结束，少年郎们驱马到墙根下，下马修整讨论，于是他对身旁立侍的沅清招招手，凑在对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沅清嘴角含着淡淡笑意，颔首离开。

    自那百辟刀一出，便惹得众人目光流连其上，席间原本几个看热闹的少年看了，也不住摩拳擦掌，纷纷找了伙伴，下台进场。

    阮卿有些愕然的看着对自己嬉笑的曹彰，未被咬破的果肉含在腮里，腮帮子鼓出一块来。

    原来存放的时间久了，不管用什么东西保存，都不能如最初一样。

    阮卿放眼望去，在一众颜色中找出来，眉头不免微皱，“这年龄......我走的时候曹真好像还没成亲吧。”

    阮卿拿起一个橘子，缓缓扒着皮，侧目对曹休问道，“怎么不见曹真？”

    百辟刀从面前送过，他的目光刷的亮起来，紧紧盯着，直看此物作为彩头，心中更热血翻滚，张望四周看可有空闲的同伴与他下一回场。

    十年时间，足够曹氏夏侯氏的下一辈们成长起来。

    阮卿淡淡瞥了曹休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之前你们嫌我小，出去玩耍从不带我。我何曾学过这些东西。”

    今日拿了请帖过来，刚进门便被曹操派人在门口接应的小厮引路。

    阮卿回了神，刚才心中一瞬间的悸动压制下去，归于沉寂。眼前又是满座衣冠，人间现实。

    “被父相派去外地了。”曹休看向他，往昔清秀的面容褪去青稚，眉宇间落得儒雅稳重。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个武将，掌管着曹军中最精锐的虎豹骑。

    台下善武的儿郎们打马嬉闹，勇夺桂冠。台上弄墨的少年们提笔挥挥洒洒，重彩浓墨著华章。

    “先生。”

    身边好像来了人，他这才微微侧目，只见一个侍从从他身后过来，自他身边跪膝弯腰，将一盘摆的错落有致的橘子搁到他面前的案上。

    曹植与曹彰两人私下交情比其他同胞兄弟们较为亲近，他写完词赋见曹彰找不到人，又看阮卿坐在位置上，心里活动起来。

    他不答话，曹彰求告道，“先生坐的烦闷吧，帮学生下场打局马球可否？”

    仰视坐在首位的曹操，只见对方一身玄衣金绣的衣衫，正看着台下的竞技，眼角细纹浮现，噙着点点笑意，好像十分满意这些少年郎们。

    何况，想来如今的局面，曹操也没心思与他纠缠安抚他这些莫名奇妙的情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