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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方青石脚下长着一层毛茸茸沾着露水珠的绿色青苔,因为年深日久,这大青石的表面已经变得极为光滑,像是一块通透水润的玉石,又像是一块寒冰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他们当然也敬畏河,莫说是那条不知从几千万里奔腾而来的大河,即便是村庄前近在咫尺的小河沟,就淹死过很多人,淹死的人有成年人,有孩童,有男人也有女人。

    他曾经以为会在这条路上一直平凡的走到生命的尽头,但是命运却安排他走了另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

    天子大权旁落,诸国争强,本是血浓于水却大动干戈动辄屠城灭国,赶尽杀绝。

    纷乱三百载,天下版图几乎尽数被七大强国占有,这七大强国分别是,齐国,楚国,燕国,韩国,赵国,魏国,秦国。

    这世间有什么是比吃饱穿暖更加美妙的感觉呢?

    他们世世代代生活的,不过是被山与海与河共同隔绝起来的一小片土地。

    德。

    如果没有海洋,恐怕这山不是这般的山,河也不是这样的河,人也不是这般的人,因此他们更加对海洋感恩戴德。

    山在北,往后是绵延数百里的苍莽群山,正是在群山东向余脉的尽头,山不高不低,有缓也有险,恰好与南面的广袤平原相连,隔绝南北。

    他的师父鬼谷子习惯盘膝坐在一方大青石上,不论季节不论冷暖,待他来时便转过身,慈祥的看着他,等待检查他昨天的功课。

    他们砍伐山中的巨木建造房屋,采摘山林中的野果饱腹充饥,挖掘山上的药草治疗疾病,因此他们对山感恩戴德。

    他生长在齐地琅琊,那是一个偏远但却十分富足的村落,此后离开前往鬼谷,师从鬼谷子,学习修真养性。

    ……

    无数岁月,无数次天性使然的冒险得到的教训,让这里的人变得安分守己,循规蹈矩。

    河流滋润着脚下的土地,使土地肥沃,能够长出成片饱满的藜谷,还能长出成片成片的瓜果与蔬菜,因此他们同样对河流感恩戴

    不,周王室的厄运才刚刚开始,而天下大乱也在所难免。

    第一次看到师父盘坐在这块石头上时,好奇的徐福就问师父:“凉不凉?”

    他们逐渐埋藏了自己所有的好奇心,不再想要去往远方,而是变得越发沉默寡言,也越发顺从良善。

    海在东,向村庄的东边看去,不远处便是一条无比漫长的黄金色海岸线,像是一条黄色绸带,弯弯折折,既是茫茫大海的边,也是广袤大地的边。

    在很久以前,曾经有过一些热血少年试图翻越高山,游过大海,想要到达另一端,但是最后他们都没能回来,因而,他们更加敬畏山与海。

    顺从就意味着安稳,意味着能够得到山神和海神的眷顾,能够吃饱穿暖。

    他或许还有一段安宁时光,更为久远一些,更为平凡一些,只不过有遗憾,便也算不得安宁。

    师父轻捋下颌胡须,微笑着温和回应道:“只有感觉到了彻骨的凉,才能懂得温暖的宝贵,才会更加珍惜得到每一分温暖。”

    生活在这里的人无疑是幸运的,村庄临山又濒海,村民既种藜谷,又出海打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山珍海味作家常,日子过得安稳而富足。

    徐福疑惑的说:“既然凉,那为何不找个不凉的地方坐?”

    他叫徐君房,后来又叫徐福,生于这乱世。

    直到有人告诉他,也许他可以尝试改变这个人间,也许这人间还可以是另一种模样。

    七国变本加厉,互为相王,轮番称霸,攻城略地,征伐从无间断。

    山高水险,群山和大海是人们难以征服的,山会崩,海会啸,人们见过山和海发怒的样子。

    他的少年时代在云梦泽度过,他记得每一天的清晨。

    平王唯恐重蹈覆辙,迁都洛邑。

    这里的人一代一代的老去,大海却始终年轻而富有活力,海浪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周而复始不知疲倦,似乎永不干涸。

    他们对上天给予他们的这一切都感恩戴德,除了感恩戴德,更多的是敬畏。

    因为敬畏,所以他们朴实而又怯弱。

    师父点了点头说:“很凉。”

    武庚叛,成王召周公使齐,命姜太公曰:“东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五侯九伯,实得征之。”

    此后天下诸国共主——周王天子之尊名存实亡,定鼎天下数百载,以血亲维系的分封制也开始分崩离析。

    师父说完这句话时,太阳从山谷中升起,他站起身负手立于烟云流转的山巅,背后是重峦叠嶂模糊的轮廓,以及漫天的光辉灿烂,仿佛这光辉是因他而来。

    他这一生看惯了无数杀戮,看惯了无数流离失所,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逃离,最后发现自己并不能逃脱这个无限循环的噩梦,始终身在其中。

    等候。

    一切就此结束了吗?

    他们在山的这一边,却从来没有人去过山的那一边,他们在海的这一边,也从来没有人去过海的另一边。

    天下定,武王封吕尚于营丘,因临天齐,称齐国。

    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曾踏出过村庄,他们会日复一日满怀敬畏的看着太阳从深蓝色的海水中升起,升到头顶然后落进背后的群山之中,田间地头,堂屋灶台,便是他们的整个天下了。

    他一生的记忆源起于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庄,那是一片有山有河还有海的土地。

    此时的天下,无数人的命运,如同蝼蚁一般,随时都处于倾覆的边缘。

    也许周王室的衰微,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埋下伏笔,而幽王为博美人一笑,致使申国联合缯国、西夷犬戎攻入丰镐二京,终酿大祸。

    大海能够给他们的东西就更多,海风能够带来降雨,让背后的群山苍翠,让脚下的河流充盈,在青黄不接时,能让他们获取维持生计所需的食物,让他们的饭碗中多了美味可口的海味。

    没有人知道山的另一边在哪里,更没有人知道大海的尽头在哪里,没有人敢于去挑战山和海的权威。

    强者争霸,黎民何辜?

    纵是遗憾,却也足够让他感到温馨。

    那片土地河流很多,除了有一条水流湍急自西向东直入大海的大河,更多的是从山中各处,由北向南,由高向低,分成数股流淌而去的小河沟。

    ……

    河沟缓慢的流过,滋润着这片土地,最后汇集于大河奔向大海。

    每到夜幕即将降临时,聚拢在田地与阡陌之间的家家户户就开始生火做饭,烟囱里冒出的灰蓝色的炊烟笼罩在整个村庄的上空,鱼虾藜谷蒸熟的香味很快就会弥漫整个村庄,那香味会让人陶醉的舍不得迈开步子多走一步。

    商纣无道,天下共讨。m.bofanwenxuan.com

    对于这里的人而言,山,河,海,都是上天给予的恩赐。

    在师父光辉下的那些日子,应该是他一生当中最安宁的时光。

    他曾无数次梦到无边无际的大海,海浪汹涌却毫无声息,大海中央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将他围困在中央,似乎时时刻刻都准备将一切吞噬。

    当和煦的阳光照进山谷,当温柔的清风吹散茅屋前薄薄的晨雾,树梢头成群结队的青鸟喳喳的叫声将他从梦中唤醒,他便睡意朦胧的端着木盆,踩着长满青苔的石板路到茅屋前不远处的溪畔洗漱,而后坐在门前的长满青苔的石阶上温习昨日学习的古籍经典,约摸一个时辰后穿过并不算巍峨的天书崖,前往后山的山顶,师父总是按照惯例早早便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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