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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了大概一炷香时辰,殿门口的太监传来尖利的声音:“陛下驾到――”

    沈亦槿道:“卫公公慢走。”

    他用一年的时间来印证自己的爱慕之心,而她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沦陷了。

    沈亦槿道:“卫安来了,陛下让我去参加上元节宫中宴会。”

    这次,只要他说,她就会相信。

    可又一想,人家本来就是召国长公主,而自己就是一介草民,确实是比不了的,今日能让她坐在贵妃的位置上,已经是李彦逐多有宽待了。

    卫安神情激动,“太好了沈姑娘,奴才还以为姑娘会拒绝呢。”

    “是不是陛下要召姑娘回宫了?”芷宁一脸兴奋。

    可这位只伺候皇帝的太监,此时却扶着一个女子,看女子一身行头,那品级至少也得是贵妃了。

    这还是沈亦槿第一次看见李彦逐的字迹,却惊叹于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字体。

    常悔当初所拒,恨不能回心转意,困汝于宫中,然无用。因一己私欲,陷汝于悲苦,此知所求不过团圆,只愿日日欢喜,痛下决心,不再困汝于上京,离别在即,邀上元节赴宴。

    再看头上的金雀钗更是熟悉,她取下拿在手中细细瞧着,那日她戴着新的金雀钗跑出紫宸殿,却把旧的留下了,没想到这支上元节被李彦逐摔坏的金钗已经重新镶嵌了新的红珊瑚石。

    沈亦槿也起身往殿门口看去。

    只是看着信中李彦逐的自责懊悔成全,心中隐隐作痛,很不是滋味。

    很多细节经不起回忆,也经不起推敲,从李彦逐发现自己跟在剿匪的队伍中却没有将她送回上京开始,就初见端倪,只不过那时的自己以为李彦逐爱慕的人是马青荔,对她更像是一个曾经救过自己姨母的恩人。

    轿撵刚进入麟德殿,还未到举办宴会的中殿,她就看到许多朝臣和命妇从殿前两边的长廊缓步往中殿行去,只有她的轿撵停在了宽阔的主道上。

    “芷宁?”沈亦槿当真有些吃惊,“原来你一直都希望我回宫呀?”

    还有身上披的大氅,竟然是那年她送给李彦逐的年礼,上面是浓浓的梅花香,可见他一直放在寝宫中,她以为李彦逐扔了,没想到他留到了今日。

    卫安是何许人也,那可是贴身伺候皇帝的太监,哪怕是一品大员,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

    沈亦槿看着一旁的芷宁说道:“安心等我回来。”



    沈亦槿走进宴会厅时,已到场的众人不由吃了一惊,认识她的和不认识她的人,在看见她的一瞬,都定住了身形,停下了攀谈。

    为盼。李彦逐。

    让他们惊讶的除了女子的美貌,还有她身边的卫安。

    “姑娘,我们走吧。”

    这个小巷子怕是住不成了,干脆等今日从宫中回来,搬去客栈住,若真要离开上京,估计也没有几日可逗留的,无需重新置办居所。

    说完卫安便离去了,沈亦槿缓缓坐下,心却一直跳个不停,今日前来,本是想再见李彦逐最后一面,没想到从清晨开始,她就如坠云雾,亦幻亦真。

    芷宁从后厨走出来,“姑娘,来人了吗?”

    众人看见她坐在东侧第一个位置上,都窃窃私语讨论纷纷,在皇家宴会上,这里所坐之人通常都是仅次于皇后的贵妃。

    四目相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充斥在他们之间

    卫安刚才还在激动,现下垮了身子,原来主子是这样才让沈姑娘答应参宴的,他就说嘛,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答应呢。

    轿撵停下,卫安抬起手臂,示意沈亦槿将手搭在她的小臂上,沈亦槿看了看四周投来的目光,不由觉得今日这场宴会怕是鸿门宴。

    这身装扮,李彦逐费心了。

    卫安看见沈亦槿走出来,妥妥的一身嫔妃行头,真想此番接入宫就不再送出来,也好让主子不再陷入相思之苦。

    李彦逐缓步走入,身姿稳健,心却咚咚咚跳着,不动声色地看向了沈亦槿的方向,当日思夜想的面容出现在眼前的一刹那,他的脚步不自觉顿了一顿。

    送走卫安,沈亦槿拿着手里的信,呆呆站了许久,离别在即四个字,不停地刺着她的心。

    甚至想着,既然李彦逐不说,她干脆主动问,问他是不是要和亲迎娶召国长公主,问他是否会有别的妃子,问他此生会否只有她一人。

    宫女们分工明确,按照嫔妃出席宴会的程序伺候她梳洗。只是她这地方太小,站不下那么多人,流程繁琐,操作起来又十分不便。

    可就在李彦逐走入的一刻,沈亦槿看见了跟在他身侧的马青荔,心中一沉。

    院外的车架早已备好,沈亦槿走出小院的时候,巷子里围满了人。

    即使是贵妃,也用不着皇帝贴身伺候的太监服侍呀。

    芷宁往后躲了躲,撅嘴道:“天下之大,哪里能比得上皇宫好,再说陛下爱慕姑娘真切,是多少女子求也求不来的。”

    不但如此,北地剿匪时,李彦逐将她牢牢护在怀中的场景总萦绕在脑海,这不由让她想起李彦逐曾对自己说,他动了心,却一直都在口是心非。

    他们何曾见过这般豪华的马车,更何况马车旁又是羽林军护卫,又是太监宫女,所有人都恭敬站着,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的邻居身份肯定不一般。

    有些认识她的朝臣已经开始向周围的人讲述她的身份,在人们的讨论声中,沈亦槿如坐针毡,只希望这场宴会能快些结束。

    两月未见,李彦逐依旧风姿卓越,气宇轩扬,周身散发着不容亲近的疏离感。

    “陛下准许我离开上京了。”沈亦槿看了看身后的小院落,“卫公公若是不嫌弃就进屋坐一坐,正巧方才我做了些糕点。”

    芷宁欣喜非常,心里想着主子不回来更好,但又答应了主子不再提及此事,便点头道:“姑娘放心去吧。”

    沈亦槿笑道:“看来我之前拒绝过太多次了。”她叹一口气,“既然要离开了,我也该和故人道个别。”

    沈亦槿十分无奈,想着她走后,家里的门槛肯定都要被踏破了,只希望芷宁别乱说什么才好。

    沈亦槿点头如捣蒜,“好,你们快进来,别站在巷子里。”

    亦槿,今得知,汝已拒沈家求娶,思索良久,深感自责,瘴城拆散在先,准许初绿跟随在后,成全晚矣,误姑娘终生,皆是吾之错。

    “姑娘别多想。”卫安微微靠近沈亦槿小声道:“宴会结束,还请姑娘到太液池东边水榭内稍作等候。”

    “不用了,奴才还要回宫复命。”

    站在铜镜前,沈亦槿看着身上烟紫色的罗裙,觉得有些眼熟,细想之下,才发现这和那年上元节她穿的衣裙有几分相像,不过如今身上的这一件,比当初自己那件更为华丽,金丝钩边,银线刺绣。

    卫安不知信中内容,听沈亦槿这么说紧张地问道:“什么离开,什么道别?”

    众人噤声,躬身站立。

    沈亦槿本想告诉芷宁李彦逐已经准了她离开上京,但看着芷宁的样子,便没说,想着等赴宴会回来之后再告诉她也不迟。

    在宫中已一年,她深知自己此时的待遇至少是皇贵妃能享受的。

    她立刻就清醒了,忙往四周看了看,这动静可千万别惊动了周围的邻居,若是让人看见自己门口站着这么多宫女和太监,非被吓到不可。

    沈亦槿抬眸看了一眼高位上的龙椅,沉吟片刻道:“陛下此番这般待我,还真不像要放我离开上京的样子。”

    沈亦槿揉着朦胧的睡眼,看着之前在静月阁伺候过她的两排宫女乌压压站满了小巷子。

    卫安道:“朝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沈姑娘虽未封妃却是陛下唯一的女人,合该坐在这里。”

    在临别之际,他用衣着饰品表达着再次挽留之意,沈亦槿的心也不禁有些动摇。

    或许是他点滴的呵护和纵容,或许是每日陪伴的晚膳,或许是同他出宫的游玩,亦或是每次他表明爱意之后她的冷言冷语,甚至早在北地剿匪之时,从他将自己护在怀中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心动了。

    沈亦槿接过信,信笺上的笔迹遒劲自然,秀巧中不失刚毅,含蓄中不失张扬,笔锋坚韧,笔势飘逸。

    虽说此次的衣裙和首饰都是李彦逐早就准备好的,她没花时间挑选,但也整整耗费了两个时辰,才梳洗装扮完毕。

    卫安带她来到座位前,沈亦槿一看不由道:“卫公公,使不得,这个位置我并不合适,如今小女只不过是一介草民。”

    卫安调侃道:“看来沈姑娘并不欢迎奴才呢。”他笑着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姑娘不用再看,陛下没来,只有奴才一人,是替陛下给姑娘送信的。”

    来到宫门口,换上了轿撵,沈亦槿看着熟悉的宫道,不由叹一口气,或许今日就是她最后一次走这条路了。

    “卫公公,请告知陛下,上元节宫中的宴会,我定会前去。”倒不是害怕这次她不去李彦逐会反悔不让她离开,而是这两月未见,她才有些明白了李兰雪所谓的相思是为何物。

    看来不用等到和亲,她就能离开上京了。

    上元节一早,天刚蒙蒙亮,卫安就敲开了沈亦槿的门。

    直到她为他挡了一剑,清醒后,便再也没从他眼眸中看见过冰冷,他的眼神越来越柔和温情,也越来越深邃。

    此等欢庆的宴会,别国使臣理应参加,但看见马青荔和李彦逐一同走入,心里突然泛起了阵阵酸楚。

    “姑娘,让她们伺候姑娘沐浴更衣,梳洗打扮。”

    说着沈亦槿就机警地往门外看去。

    在无数个夜里,游走在脑中的全都她同李彦逐的过往,奇怪的是她鲜少能找出李彦逐的错处,以往她所受的委屈,都能在李彦逐的解释中找到谅解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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