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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捕大毒枭和危险分子确是崇高的事业,但猎手难免会沾染猎物身上的污秽的。关山想,我肯定也是沾染上了。

    假如他的父母依然健在(有时他会这样幻想),他一定会去探望他们,这是他这些年来一直想做却又一推再推的事情。

    当特工的这6年里,他把自己薪水的绝大部分投资到共同基金中。

    百老汇,大都会歌剧院,现代艺术博物馆…这些地方总是像有魔力一般一次次地吸引着他。

    在纽约,总会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当然是他的前上司打来的,电话里前上司请关山重新考虑一下他的辞职。

    金钱倒不是问题。

    相较于金钱上的自由,在其他方面却束手无策。

    然而,就在他登记入住不过短短几分钟后,电话铃就响了。

    事实上,他也从未在那间公寓留有任何能暴露自己身份的东西。

    他又问自己,我要去哪儿呢?

    而且他们会提议开车带他去一处安静的酒吧,在那儿跟他聊聊那些使他烦恼的事情。

    关山自己也清楚,按照常规,他们会确定他所乘班机的目的地,同时也会派人跟踪他。

    他们会向他出示证件,并会对他说,鉴于他在伦敦事件中所作出的反应,他的朋友十分担心。

    他不明白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什么,好奇地想弄清楚,于是打起精神调回到刚才拨过去的频道。

    而且他们嘴里说的酒吧,绝对不会是个好地方。于是,关山拿起电话,告诉前台再送一瓶金滨·波本威士忌和一些冰块到他的房间。

    除开这笔稳定收益以外,他另外还积攒了一笔血汗钱。那是他以前作为秘密反恐特种部队成员时提着脑袋拿到的作战津贴、爆破津贴、营救津贴和专业津贴等补助。

    两小时之后,拉上的窗帘外夜色已经显现,他已经在喝第三瓶威士忌了,手中的遥控器仍在不停地选频道。电视屏幕上不断闪现的图像仿佛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模一样。

    至少干这一行使他有一个明确的方向,有一种寄托和依靠。

    在影视文学作品中,他之前从事的工作常常被描绘成英雄壮举。但关山认为,这其实是一种乏味、无趣而且极度危险的工作。

    关山斜靠在纽约一家酒店的客房床上,一手端着一杯金滨·波本威士忌,一口口地抿着,另一只手抓着电视遥控器,心烦意乱地来回调频道。

    在他抵达纽约时,同以往一样,他也采用了反追踪手段,并且住进他以前从未住过的阿罗苏荷酒店。

    屏幕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使他皱起了眉头。

    关山问自己,我还做什么呢?

    他已经喝得昏昏欲睡了。他强睁开发涩的眼皮,瞅了瞅电视。

    但很快另一个念头又提醒着他,干这一行完全是耗费生命,而且,无论你去哪儿执行任务,那个地方对你来说就彻底地毁灭了。

    关山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结过婚,关于这一点,他认为在那样的工作、生活方式下,他无法找到一个他可以放心大胆去爱的人。

    他不断问自己,当哪儿都去过之后,还有什么地方会引起他的兴趣?

    但这一次他什么也不想做。

    关山心想,让他们好好等着吧,我可以无拘无束地在房间里喝酒,我自斟自饮难道它不香吗?

    他一看见图像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他敢肯定,如果他现在试图走出旅馆,会被两个早等在门厅里的人拦住。

    只有纽约一直吸引着他。

    从前,当他偶尔有一个空闲的周末或假期,他都会不由自主选择来到这里。

    然后他拔掉电话插头,又拿起遥控器开始选台。

    以前每当他回到那儿,一进门扑面的灰尘就会让他鼻子发痒,喷嚏连天,之后他就会开始头痛。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违反安全原则,雇人来公寓打扫卫生,好在他归来时会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世界那么大,眼下他却只能待在这间酒店客房里。

    在他递交辞呈的时候,他的上司有意无意地打问他以后的打算,就是想掌握他的去向,对于关山会来纽约的可能,也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肖恩·科里正在王牌酒店音乐厅演出。要是在以前,关山保准是第一个去订位的,可这一次他没有兴趣。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继续切换着频道。

    他粗略地估计了一下,自己的净资产接近40万美金。除开这笔钱以外,他还计划提取他给自己交纳的6万块政府人员养老金。

    他对那间公寓里的卧室、客厅、厨房以及里面所有的物品没有丝毫的留恋。

    那里不是他的家,那里只是他存放个人物品和在执行任务间隙提供睡觉的地方。

    这一次,是他前上司的上司打来的,“…会有一间新的办公室给你…”

    同许多受过高强度训练的特种部队士兵一样,当他到达一定的年龄,身体就不能有效地从事职责所要求的特殊活动时,他加入到了情报机关。

    关山又一次挂上了电话。

    两分钟后,电话铃又响了。

    但是,他在这些地方的经历给它们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一点也不想再到这些地方去。但讽刺的是,大多数人把这些风景迷人的地方,纳入自己的年度甚至家庭旅行计划。

    他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父亲是在他母亲的葬礼上。

    他仅有的一点儿力气刚好给自己的杯子里添加更多的威士忌,以及没完没了地摁电视遥控器上的频道切换键。

    他说不清楚为什么被吸引住,只知道其中有某种东西是专门讲给他听的。

    令人遗憾的是,他的母亲在五年前死于一次车祸,一年后,他的父亲因心脏病发作辞世,两次都赶上他在外面执行任务。

    从伦敦飞回国后,他压根儿没想过再回弗吉尼亚州亚历山大城的那套小公寓。

    之后他会去基恩斯餐厅用午餐,再去思存二手书店里翻阅那些上了年头的旧书报刊,或者在华盛顿广场上观看街头艺术家的表演。

    晚间,他喜欢去韦伯斯特音乐厅或麦迪逊广场花园听音乐、看街头艺人演奏乐器…

    白天里,他常常会在中央公园呆上很长时间,单单是在里面看人来人往就可以他心旷神怡。

    关山轻呷一口威士忌,想到,也许真的冲动了一些,可能就不应该辞职。

    他曾到许多风景迷人的地方工作过,新西兰米尔福德湾、瑞士阿尔卑斯山、法国的里维埃拉度假地、捷克布拉格…这些仅仅只是他去过的几个地方而已。

    关山放下了话筒。

    可一想到陌生人会随意翻动自己的物品,他就会浑身不自在…

    当时,他已经30岁了,断过一条腿和三根肋骨,而且曾在执行秘密任务时遭受过两次枪伤。当然,虽然他的体能已经大为下降,但他仍然比绝大多数的同行要出色得多。

    他仅有的几个朋友都是他的同行,而现在他已经辞职退出这一行,这样让他和朋友的见面会变得尴尬,比如当他和朋友们在一起时将会有所顾忌,拿不准谈论哪些话题不至于引起争论。

    汤姆·布雷迪是关山特别喜爱的四分卫,今晚他们要在大都会球场上进行一场关键比赛,但关山却没有力气收拾自己去看台上为他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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