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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妹是自己回去,还是我扛你回去?”

    玄武岛地势平缓,远远望去确如一只伏在海里的巨龟,山巅上覆着一层白雪,犹如龟壳,往下却是浓郁翠景,比起雪封城来,气候反倒更加宜人一些。

    但即便是第一次读到,却也能感觉到这卷中所引用的经文的玄妙之处。通篇文章诵读起来,其内所含文气犹如天穹之云霓,海上之潮汐,连绵不绝,底蕴悠长。

    “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被点名的夫子瞧着卷上内容,低喃念完其中引用的一句经文,摇了摇头,“我今日是第一次读到。”

    姜怀风用了很多办法都没能化解她心中郁气,他身为一院之长也实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为女儿再造一副百景图。

    这小猫从小伴在姜玉羲身边,养成了跟她一样的性子,半点都不怕姜怀风,被他指着鼻子教训,非但不知反省还张开嘴嗷呜嗷呜地要去咬他手指。

    那座岛与主岛相比十分渺小,当龙舟真正靠近小试岛后却可见这座岛屿的庞大,两相对比之下,足见玄武岛有多大,几乎相当于一州之辽阔。

    第53章 第 53 章

    她从小到大都没踏出过玄武主岛,早就对外面的世界望眼欲穿,从知道越州王世子有意要送她一幅人间百景的生辰礼开始,姜玉羲就一直期待着。

    不止她一个人这样想,玄武书院的许多学子都是这样想的,火狸从院子里跑出去时,它脖子上的影珠有些时候会记录下他们偷偷议论大师兄的话。

    这个世界的文字与中文相似,却又有许多不同的变体字,宋青柚每次落笔之前都要先想一遍,这个字有没有变体,在这个世界的写法是什么样的。

    “哎!”姜怀风喝一声,捉住火狸的后颈提起来,点着它的鼻子教训。

    姜玉羲看到他终于有了波澜的表情,心中正觉高兴,梁寂便已收敛回面上情绪,淡声道:“那就等师尊将人收入门下时,师妹再见也不迟。”

    姜怀风低头看了看桌案上的答卷,语气上听不出喜与不喜,只是道:“太过与众不同了。”

    姜玉羲与他百年如一日的波澜不生的目光相对,烦躁地跺一下脚,掉头往另一边走去。

    姜玉羲虽有仙子之名,但她本人看上去,却并不似天上仙子那般清冷出尘,反倒更像是富贵人家娇养出来,天生就受人宠爱的大小姐。

    她跑出房间没几步,就在走廊尽头看到等候的人,那人站在猎猎海风中,衣袍的下摆被风吹拂得

    她在答卷之时,每每停笔苦恼的,不是答不上来,而是兖朝的文字。

    上下飞舞,头发收拢于玉冠中,没有一丝赘余,他仰头望着外面枯树,听到动静才转头看来,视线就定在她身上再没转开。

    就这样,这张答卷虽被每一位夫子都读过一遍,却仍无评分,最终被送到玄武书院院长的桌案上。

    又有人接口道:“能在这上千份的答卷里显得与众不同,已算是一项优点了。”她说着,便伸手过去,捞过那张答卷细看,通读完整篇文章后,脸上亦浮出与先前评卷的夫子相似的神情。

    梁寂应该也是这般想的,所以在她身边总像是个木头,只为完成任务,没有必要从不会主动跟她搭话。

    所以这次入学试,才破例松口将她带出玄武主岛,来这座小试岛上放松心情。

    装载十三州学子的龙舟停靠到小试岛水岸时恰好是正午时分,众人登上小试岛,于岛上舍院内休憩一日,第二日便开始玄武书院入学试的文试。

    姜怀风将答卷收拢起来,伸出二指将探来的毛绒绒的脑袋抵回去,轻声斥道:“休要胡闹,你身子弱,若是被卷上文气冲撞了,又得生一场大病。”

    龙舟穿过海上的茫茫雪雾,进入到玄武岛领域,乌云堆积的天幕突然透出了阳光,雪雾消散,前方霍然开朗,绵延千里的庞大岛屿从海平线上缓缓撞入所有人视野里。

    梁寂依然伸手拦着她,“师妹,以你的身份,在入学试期间,最好不要和考生有私下接触。”

    殿中整齐排列着一张张桌案和蒲团,桌上文房四宝齐全。

    她从斗篷下伸出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抚摸着怀里的火狸,伸长脖子望过去,好奇道:“爹爹,这篇文章写得很好么,你都盯着看了好久了,给我也看看嘛。”

    玄武书院的文试共三日,考核诗书礼乐天文地理算数。

    这篇文章中的观点论断与引用的经文典史,莫说是在这一千考生当中,就是放到整个兖朝四境,都算得与众不同。

    了几个圈,“文章写得不错,就是这字实在不行,竟然还有别字。”

    答卷在所有人手中都转过一轮,被人反复诵读,却都无人落笔评分。只有一位夫子看完后提笔在纸上画

    姜玉羲眨了眨眼,乌黑的眸子盯着她父亲片刻,轻轻摸了摸怀中火狸。

    两人正在争论时,梁寂忽然动作一顿,转身朝着小道尽头看去,“什么人,出来!”

    “这篇文章写得……”有夫子悬腕提笔,定在那纸答卷上方,踌躇良久似乎才找到了合适的评语,“实在是与众不同。”

    试卷在夫子们手中传递,落下朱笔批注,时而有人停笔评说手里的答卷。

    “你就说写得好是不好,与众不同算是怎么回事?”旁侧有夫子嫌弃道。

    和往常一样,梁寂立即抬步跟上来,不远不近地缀在她身后,掐诀挡下吹拂而来的海风,让一丝风也到不了她身前。

    姜玉羲恹恹地缩回脑袋,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道:“那爹爹喜欢这篇文章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都说过多少遍了。”姜玉羲不满的声音飘进来,人已经跨出大门跑远了。

    姜玉羲走出文试殿,往弟子舍院的方向走去,听到身后快步追上前的脚步声,一道微风从耳边擦过,梁寂旋身挡在她身前,伸手拦住她的去路,低声道:“师妹,前面是考生居住的地方。”

    “爹爹又没说过我不能去考生舍院。”姜玉羲仰头看他。

    来之前,宋青柚在司弃的帮助下,很是恶补过自己欠缺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再加上她上辈子的知识储备,文试并难不倒她。

    姜怀风被这小畜生气乐了,抬手塞进女儿手里,“它真是被你宠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好好抱住,别给我捣乱。”

    姜怀风身为玄武书院院长,在学院纳新这样的重要场合,自然也得参与。他单独居于一殿之中,夫子们无法评定或是争论不下的答卷,便由他亲自评审。

    但饶是如此,宋青柚还是不免有一二错漏的地方,她写中文简体字写了二十多年,中文字体早已在她心中根深蒂固,她来到这里一年,也还没有将兖朝的变体字尽数学完。

    她去哪,他便跟着去哪。

    在他桌案另一侧趴着一个羽衣仙裙的小姑娘,姜玉羲与姜怀风生得并不是十分相像,她五官更肖似母亲,巴掌大的鹅蛋脸,桃腮粉面,细长的柳叶眉下是一双水汪汪的杏眼。

    就是她的毛笔字稍微逊色了些,但经过这么一年的练习,还是比最初的狗爬字要好了许多。

    以至于,姜玉羲时常会觉得,爹爹收下梁寂当弟子,只是为了给她找个保镖。

    “这三个别字瞧着错得也太离谱了些,要不是有上下文参照,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字。”

    姜玉羲怀里的火狸有些时候都会因为贪玩而跑开一会儿,但是梁寂却不会,只要她出了爹爹的视线范围,梁寂就必定会出现在她身边,不论她身处何处。

    “是,爹爹。我带它出去玩,就不打扰爹爹了。”姜玉羲笑嘻嘻地抱住火狸,起身往外走。

    文试地点在小试岛东面的大殿,朝阳从海上升起,金灿灿的辉光笼罩整个文试殿,一重又一重宫殿连环铺开,檐下垂挂竹帘,四面敞亮。

    姜玉羲生来体弱,四肢总是冷的,十分畏寒,即便姜怀风专为她找了一只火狸随时随地伴在身边,她还是裹在厚实的斗篷里。

    “你不用说话糊弄我,我知道你和爹爹不想让我接触外人。”姜玉羲恼怒地去打他的手,故意说话气他,“我现在想去看的也不是外人,是个爹爹很看好的考生,等爹爹将她收入门下,我们也会接触到的。”

    每一门考试结束,试卷都会迅速被送往文试殿最深处的一座殿宇里,经由玄武书院夫子评审。

    小试岛在玄武岛的右下方,像是巨龟的后爪。

    姜怀风一字一句看完整篇文章,目光落在纸面被朱笔圈出来的简体字上——玄武书院的夫子将它们当成了错别字。

    “但我觉得这别字也不像是乱写的,倒有点像是删繁就简……”

    “谭兄,这文章中引用的道家经文,你可知道是出自哪本典籍?”

    青石小径拐角的一棵树后应声走出来一个女修,她穿着素白色的长裙,裙摆和长发在风中飞舞,有着令姜玉羲羡慕的飘逸

    所以,她答题答得很慢,每次都是险之又险地擦着交卷的时间完成。

    玄武书院的入学试并不在玄武主岛上举行,而是距离主岛三十里开外的一座附属岛屿上。www.tiaodengk.com

    狸猫忽然从她怀里跳出,受了惊一般窜上桌案,从桌上书籍纸卷上踩过,尾巴扫动带起的风,吹得纸张飞扬。姜玉羲眼眸灵动地一转,从飞扬的纸张下看到了那张试卷的考生名姓。

    姜怀风扬声叮嘱道:“小试岛上没有主岛的结界,海风很大,四处都是考试阵法,别乱跑,当心呛了风受凉。”

    这座岛屿被称作小试岛,是每一年玄武书院入学试的考核地。

    让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打分了。

    却没想这份生辰礼拖了一年又一年,到今年的生辰时,她还是没有收到。那幅她期待了许久的百景图还彻底毁了,姜玉羲听到消息,大病一场,一直郁郁寡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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