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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细看一看, 那个人到底是谁。]

    要义就在于追从决心。

    顾从决满脸漠然,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不,你不是。

    “他”终于露脸的,就是血肉模糊的模糊、衣着破旧的模样,是顾从决上辈子的模样。

    顾从决转生这一世, 有两个最大的困扰和心病。m.mankewenxue.com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失约。

    [你怎么不说话?]

    顾从决告诉那个“他”。

    [醒醒吧,你只是一个来自异世的怪物而已!]

    [你看沈言星。]

    可是潜意识的具象化很烦人,“他”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催眠着:[沈言星好伤心。]

    话音落下的一刻,黑暗冰冷的世界开始破裂崩塌,连带着那个血肉模糊的、有着和他一样面孔的具象化也开始变淡消失。

    之前他给出的答案是:我是身世悲惨、因车祸而意外身亡的转生者,我要在这个世界里寻找“那个人”,完成我的前世之约。

    所谓的“潜意识具象化”也不是什么善意提醒的好人, 只是一个他性格割裂的情况下诞生的,可怕的“心魔”。

    他必须要回去。

    最后则是沈言星。

    “睁眼了,伤者睁眼了!

    “你说错了,我不是选择了‘这边’,我是本来就属于这边。

    白色的、暖和的世界,刺鼻但却意外有安全感的消毒水味,和戴着口罩的医生。

    暗红的血液在马路上、积雪上蔓延开, 将黑色的柏油马路盖得更黑, 将白色的积雪染得鲜红。

    顾从决在上帝视角之下,静静地看了“自己”好一会儿,问:“我的死是沈爱才造成的?”

    “那你去‘死’吧,至少我不再承认你了。”顾从决危险地将眼睛一眯,随后又勾起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你’连我的名字意义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是我?”

    一个是和沈言星的前世之约,一个是对转生世界、对转生后的自己的认知。这句你“你是谁,你在干嘛”像是魔咒一般, 之前没出现一次, 他就会头晕脑胀, 被迫“清醒”被迫抽离。

    不是他人强加的意念,更不是束缚他前行的执念。

    他的沉默,让“他”更加生气:[你想选择‘这边’了?你要开始放弃过去了?]

    受不了“他”喋喋不休的指点,顾从决不得已地看仔细了一些。他见那个血肉模糊的人长着和他一样的脸、一样的身形,那个人倒在冬季时冰冷的大地上, 身下甚至还垫着积雪。

    “我没有抛下沈言星,我只是先他一步地来到正确的世界等他。我们是被命运捉弄,又在错误的轨道上相遇的两人;在‘正确’的世界里,我会平安顺遂、拥有幸福圆满的家庭,而沈言星会在历经过磨难之后和我汇合,走上发光发亮的舞台,开始人生蜕变。”

    [在设计这场‘意外’之前,他还给你买了一笔人身保险。]

    “呜呜太好了,手术很成功……”也就是顾平跃搂抱着他,他根本跪不下,只能边哭边和医生说谢谢,被顾平跃拖着往病房走,“我一定要给医生送锦旗,我要感谢他们把我儿子救回来!”

    [名字……]那人变得迷茫起来,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不解,[名字还能有什么意义?]

    “送,必须送。”顾平跃也松了口气,沉重了一下午的心情,总算在夜晚来临之际,得到了缓解和放松,“小从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爱惜他,自然会让他顺利安好。”

    “我要回去——回到他们身边去。”

    顾从决轻言:“不可以?”

    [你难道真把你自己当成顾家的小少爷了吗?——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什么吗?你忘记了你的约定、你的执念了吗?]

    他刚和沈言星做了约定,约定好十八岁成年之际,就将重生的秘密告知与他。前世的约定他因意外而没能遵守,好不容易修来再一世的缘分,他不会……又失约了吧?

    他认为这才是沈言星该有的模样。

    这就像是一道无形的束缚, 约束着顾从决在现世中的一举一动。

    “我要追从我自己的决心和意志。

    “追从的从,决心的决。”

    他们都会很好。

    [那是‘真正’的你。]

    这才是真实的、正确的,有他归属之处的世界。

    -

    顾从决冷笑。

    “伤者的心率也恢复正常了——抢救回来了!”

    顾从决不语。

    “不见了,我的前世。我会记住这段经历给我的磨练和经验,但我——永远不会怀念。

    “你只是一个心魔,一段始终困扰着我、害我不能向前看的,特别的‘过去’。”

    [你当你自己是谁?你以为你能融入这个世界吗,你以为你有着这样的‘过去’、这样的‘经历’,他们真的会接受你喜欢你吗?]

    “我要留在新世界,留在爱我和我爱的人身边。”

    [是。]

    具象化对他的冷笑感到恼怒:[你不赞同我说的?]

    但不表现不说,不代表着不会悲伤;他爸肯定在紧张地思考着怎么办?如果儿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好好的婚姻、圆满的家庭,要怎么办 ?

    沈言星还是有人能及的。能将前世的沈言星必过的人,只能是现世的沈言星。

    荣妈肯定夹在其中,悲伤得不能自已。他也才想起来,荣妈是失独寡妇,十多年前就经历过丧子丧夫之痛,好长一段时间都被笼罩在“克子”和“克夫”的阴影当中。

    画面一转,沈言星出现了——前世的沈言星。

    他喜欢沈言星光鲜亮丽地出现在镜头前,年纪轻轻就坐拥百万粉丝,被很多很多人喜爱、追捧。

    他起初以为这是一种提醒,是一种告知自己不要忘记过去、忘记自我的自我告示,但后来他发觉了,那只是束缚。

    黑暗消散,画面的中央出现了白色的亮光,模模糊糊的。随着亮度越来越高,顾从决也愈发愈不能成熟视觉上的刺激;他动了动手指,感觉到停止的血液又开始流动,僵硬冰冷的四肢恢复了热度。

    所以,“他”当然不是他。

    “我再也不会拘泥于过去,被所谓的前世束缚。”

    他要回到妈妈身边去。他那妈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典型,看着雷厉风行谁都能不在乎,但没了他,第一个哭的肯定是他那妈;哭的词儿顾从决都能猜到了,无非就是什么“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儿子没了我也不想活了”,然后话说到一半,就被他那爸捂嘴。

    [你是‘我’,‘我’是你。我们是一体的,我们是同一个人。]

    “他”不是他,而是一个在他尚不能融入和适应新世界,又急着寻找以前唯一可信赖、可依赖的烛火时,在焦虑和割裂的情绪下,由他支离破碎的思想创作,进而诞生出来的另一个人。

    手术室门开启,医生顶着一头热汗,告知家属众人“手术很顺利,伤者已脱离生命危险,现在已转入普通看护病房昏睡”时,向于延激动得想当场给医生跪下!

    可是这一次,顾从决有了不一样的想法和答案。

    [我怎么会不是你?]具象化很愤怒,[我就是你!你创造的我——有我有你,有你有我!]

    [你这是‘背叛’!]

    看热闹的行人们不胜惶恐, 后退的后退、捂眼的捂眼。但再恐惧也挡不住一些人的猎奇心态, 就是有人一边害怕, 一边又从指缝中透出好奇的视线,不断打量着躺倒在地的少年。

    前世的沈言星和前世的他一样,灰扑扑的,虽然长得漂亮,但气质却很一般。顾从决曾经觉得沈言星无人能及,但经历过转生后,他的这个想法有了动摇和改变。

    他那不靠谱的爸妈,早就将对抗心魔、走出前世阴影的密码告知了他。

    [就是因为你没有守约,所以沈言星才会这么伤心。]

    “啊,”顾从决并不感到意外,“是他会做的事。他就是这样,即使海绵已经挤不出水了,也还是要旋转拧到烂,挤出最后的一两滴水滴。”

    是他的存在和到来,让荣妈拜托了心理创伤。荣妈将他当作亲生儿子看待,事事都以他为先、为他着想;知道他出意外,荣妈肯定比谁都悲伤难过。这么好、这么温和慈祥又尽心尽力的妈妈,他怎么忍心离开,让荣妈再经受一次丧子之痛?

    是手术台上刺眼的灯光。

    “我也爱惜他啊!”向于延吸了吸鼻子,“我不就是爱骂他几句小废物、喊他几句小猪吗?又不是真心的……干嘛要这样对待我啊?”

    “他将我当作敛财噱头,压榨完了我所有的利用价值之后,觉得我已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将我抹灭?”

    “当然有。”顾从决的目光温和,语气也变得轻柔,“顾从决、顾从决……

    每当他想迈出第一步,试着拥抱这个转生后的新世界时,心魔和束缚就会跳出来, 问他“你是谁,你在干嘛?”

    这个决心除了可以是沈言星之外,还可以是其他东西:爱情、亲情、友情……唯一的代入进去的要义在于是“自己的”——是自己的决心。

    此情此景,像极了顾从决诞生之时,初次感受这个“与众不同”的世界。

    [那是你。]

    挣扎了没两下,他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白色,是光亮。

    杨翠荣也放心了

    [是。]

    他还要回到爸爸身边去。他那爸和他性格类似,都是不善言语的类型;本着一家之主的身份,他爸在他出意外之后肯定不会表现得悲痛,因为要稳住大局,避免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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