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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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折了根树枝开始挖坑，刨出了一个浅浅的坑洞后，又忍不住用上了手。尚未愈合的伤口崩裂渗出血来，他担心起这不好，遂又拾起了树枝。

    银发的青年没有回应，组织成员上前才发现他已然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他一手拽紧胸口，一手仿佛想要握住什么，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那一声松谷先生是在叫他，不是他希望活着的那个人。

    中居佳乃姗姗来迟。大楼燃尽成了焦土，她扫了一眼琴酒，向朗姆发了一条简讯。

    松谷矢给了他答案, 那是另一个与他猜想截然不同的, 可怖如病毒般的答案, 那答案让他溃不成军——一直都是你。

    “请稍等。”

    “是来祈福的吗？”

    一直，一直都是你。

    暗淡的光从枫叶的间隙洒下来，艳绝的红枫铺满了石阶，踏着它就如踏着血。

    “这是他上次寄存的东西，

    两次，他试图杀死自己的兄长，两次他都成功了。

    中居佳乃轻轻眯起眼睛，扫了一圈周围寥寥无几的人。

    银发的少年跌坐在地上，他想起了在自己扣动扳机后松谷矢看过来的那一眼。在那之前松谷矢是想解释的……可在后面再面对着他的质问，松谷矢便仅仅抛出一句“随你吧。”

    可他手中空无一物，两场火焰带走了关于松谷矢与他的一切联系。

    这是琴酒从第一次见面起就留下的疑问，恐慌、忧惧、怀疑, 都是它的伴生病。他从没问出口, 他早已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

    等他强打着精神应付完朗姆的后续试探，甩掉监视者，回到家里时，一切都已经被组织清理过了。连满地碎片也没有留下——地址还是他此前亲口透露出去的。

    【没有死在爆炸里就收手吧，确定gle知道gin杀了他弟弟的事吗？】

    朗姆以为松谷矢不知道……他什么都明白，他查的远比朗姆想象得深。所以当时在大楼里在他说出公安保护着的人后，松谷矢的那句“他还活着”，指向的分明是他。

    等到挖了一拳深的时候，他停住了。他原想给松谷矢建一座坟墓，却又忽然想起来松谷矢是在自己面前被火焰吞噬的。

    【谢谢您。gle的安全屋里我也做了伪造，请您放心。】

    黑泽阵沉默着凝视它。

    她瞥了一眼形容狼狈的少年，将一切藏得很深很深。

    骨瘦如柴的巫女叫住了银发少年，手里捧着一枚御守，与此前交付给松谷矢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一场博弈里，你败于信任，却得获胜果，这就是他的给予。

    细瘦如鬼影的巫女就站在山巅，白袍如鹤羽翩跹，她身后是胡乱摇动的绘马，每一枚都发出低低的叹息，从黑泽阵面前拂过。

    【看上去他有心脏病。】

    自己曾说过的话语仿若恶毒的诅咒，却应验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你是说另一位松谷先生吗？上次你们离开后，他没有来过这里。”

    黑泽阵悲哀，而非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没有再为新掀开的真相而心痛，那冰冷的火焰焚尽了一切，留下的灰烬里全部葬着麻木。

    他惶然地想要祈求什么——将愿望寄托到他人身上, 祈求别人的施舍是软弱无能至极的行为, 但现在他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心脏似乎要因为重压炸裂开来，在杂草丛生，红叶满地的神社后方，他发现了一座小小的坟墓。

    你在骗我吗？你在看谁？

    我希望他，平安喜乐，前途光明。

    1.

    不，或许更早，在旅馆时面对服务生那一瞬的失态时他就应该明白。松谷矢所认定的，所想保护的，视为亲人的人，一直都是他——可哪怕松谷矢已经带着他来过神社，哪怕松谷矢已经做了那么多，他仍然没有相信。

    琴酒听到了组织成员的脚步声, 他手撑到地上坐了起来，咬紧牙关得太用力，口里全是血腥味。他咳了两声, 呕出一句无声的呐喊，那句呢喃低语梦靥般在脑中回旋不去。

    “他不在？”黑泽阵眼里的光灭了。他习惯性地探手想要找些安全感，可衣兜里只有一把格.洛.克，当初递给他的打火机也早已在脚下坏了个彻底。

    一夜枯坐后，他准备启程离开松谷矢埋葬自己弟弟的神社。他在这里埋葬了自己的哥哥。

    那时他们还在讨论着晚上的安排，并坚信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下去。而这愿望就安放在他曾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你在看谁呢？

    这是什么意思？

    要生者，要一起活。

    【还有什么异常吗？】

    言语是我们擅长的陷阱，猜忌背叛是我们天生的习性，重要的并不是所谓的真相，而是心。

    怔然许久，他倏地笑了出来。

    “他只是需要一个地方安放灵魂而已。”

    可是松谷矢让他落了下去。就如地下室一样——比地下室更糟糕的险境, 在地下室, 松谷矢仅仅只是赴险，而这一次横踞其间的是货真价实的生死鸿沟。

    他垂着头, 银发披散, 肩膀微微耸动, 低低呜咽了一声。

    黑泽阵只觉得灵魂上的那块豁口呼呼灌着冷风，他甚至找不出为自己开脱的借口，因为所作的一切都是如山的呈堂罪证。

    她巧妙地将琴酒古怪的表现带向病症上，并没有将真相与猜测全盘说出，也没有避开现场的疑点，只要琴酒足够聪明，伪造一份病症报告并非难事。

    这一次他都选择了他，那一次, 真的是谎言吗？

    黑泽阵将那枚绘马拽了下来，什么狗屁的平安喜乐，前途光明……他不在乎，在城外路上飙车也好，采购也好，看歌剧也好，做任务也好，那些事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重要的是一起生活。

    这场火远不如追捕上木苍斗的那一场来得热烈, 燃烧得寂静而冰冷。www.kaiyiwenxue.com琴酒被刀刃划过的手紧紧按上胸口，掌心的创口与心口的裂缝叠到一起，连呼吸都像刀刃在剜着血肉。他怔愣仰着头看向熊熊燃烧的舞台。

    最初那几句晚安还带着那么一点哭腔，后来便渐渐磨去了，越来越像那一个人的语调。

    他并没有要追随松谷矢死去的想法——松谷矢也曾亲口说过“我不希望”，他只是想要道歉，稍微贪心一点，他想回家。

    在一个偏僻的，安静的，能够躺在屋顶数星星的地方，渴求杀手永不可得的安宁。

    【您想让他也参与实验，取代我的地位吗，大人？】中居佳乃打出示弱的话语，面上却无可怜之色，眼中盈满冷意。

    直到星色也崩溃在一夜平静里。

    “任务完成了，gin。”

    “他会自己去后面呆一会。虽然出资赞助着这间神社，但我想他并不相信神明。”

    【不，不行。放心，不会有人能代替你的，索甸。】

    黑泽阵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哥哥，他……他每次来这里都干什么？”

    但那里只有一群觅食的鸟雀。

    你是想坦白的吧？告诉我吧……哪怕这一次也骗我，我都……认下了。我还没道歉，你还想听吗？还是，你那时已经失望了？

    一句，十句，百句，直到声音沙哑，直到阳光满地。

    是松谷矢的字迹，冷峻锋锐的笔触，写着的是寥寥一句话:

    只是爆炸而已, 他能活下来的……他可以活下来的。如果当时抓住了他，如果没有将他往后推, 他能活下来的……这算是什么滑稽荒谬的烂尾结局？

    可他总不能把回忆葬进去，因而这墓也便造不了了。他只能坐在墓旁，调整着语气，模仿着松谷矢那捎带冷意的音调一遍遍说着晚安，一点点把那土填回坑里。

    【gin伤得很重。】

    2.

    对于黑泽阵来说，自己的所作所为与亲手从灵魂中剖出一片心来任由自己践踏没有什么区别，每一次强调那个人的死亡都是在切割他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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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女一愣，随后歉然笑了笑:“松谷先生——我是说，那一位，曾告诉我他希望能再有机会带亲人到这座神社来。或许是我误会了，不过我想，你们的关系也应该很好吧？”

    在松谷矢托巫女将绘马挂上的时候，黑泽阵正踩着红叶去追前方的背影，松谷矢刻意放慢了脚步。

    黑发高挽，眉目娇艳的女子衔起最后一枚谎言，完成了与死者的约定。

    “为什么叫我松谷？”

    那是松谷矢为他弟弟建的坟墓，已历过许多年的光阴。

    接受一个人的离去是很难的事情，哪怕你主观上知道他已经不会再回来，身体仍保留着留存下来的习惯。所以当你触手空无一物，开口无人应答时，那一瞬间的空寂感会让人恐惧茫然至极。

    她的指尖指向身后的十几块空白绘马:“以前每次来他都只留一个名字，大概是没有什么愿望，今年的绘马倒是写的很认真。哦，对，他还求了一个御守。”

    在火里，骨灰和建筑的残渣混在一起，连尸体都拼凑不出来，没有什么能埋到坟里。

    【那就带回来吧。】

    “松谷先生。”巫女见他上来，换了一句。黑泽阵闻言，本能地便将带着几分期待与无措的目光投向后方的神社，寻找那个身影——

    你知道吗？他曾找过我，开出与我妹妹相关的，我无法拒绝的价码与我交易，仅仅是为了护住你。

    黑泽阵眯着眼睛，将那枚最新的绘马翻过来。

    【确定，他绝不可能放过gin。】

    可巫女为什么会叫他松谷先生呢？他们并没有正式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