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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简盯着小女孩的大图,默默按下保存键,然后举重若轻地回复一句。

    叶简坐在后座上,很喜欢师傅的问法,但她语言天赋向来不好,能听不能说。即使几乎是在鹿城市长大,也不会说鹿城话,更遑论只听了几年的临安话了。

    话语变成文字,打在键盘上,却变成“很像,眼睛都这么灵动”。

    叶简望着那束梨花,不自觉笑起来,用普通话和司机说:“去市中心逛逛,海底捞附近就行。”

    被约好的同伴放鸽子是什么感觉?

    她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慈祥极了,肯定比年画上的祝寿老奶奶还要和蔼可亲。

    她想向叶简招手打招呼,却又怕唐突了人,吓到温柔和气的叶老师。

    我也并不是全无归处,只是漫无目的的游荡也能感到快乐。

    “Soifthepearlygateswon\''topenupforme/AtleastI\''llknowthere\''ssomewhereelseIcango/ThankGod/ThankGodformakingahell……”

    兆兆:“小叶子!你信我!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呜呜呜!”

    她叹口气,继续听司机师傅唠家常,偶尔接一两句。

    兆兆:“!!!你还说她!”

    “女伢儿,要好好过活嘞。累了就困觉歇力,晓得伐?”

    待解决的事情解决了,要聚的人都散了,那我呢?要回去继续写报告吗?

    有些人,即使是隔着网络聊天,本性也依旧鲜明无比。

    在孤独无处不在的异乡,遇到一个人,她有着和你共同的记忆、相似的经历。更灵妙的是,你们有着仿若亲人的情意,她了解你,虽不若你了解她,但也足以让人感到无限的宽慰和幸福。

    那人果然是时清嘉,她向前微微弯腰,捏着指挥棒一端,指向模拟楼盘靠左角的一幢,墨黑色卷发垂落如瀑,遮住美丽绝伦的脸。

    叶简转过身去,踮脚往那边看两眼,商业街行人很多,隔着重重人影,她看不清晰,只看得出那人戴着耀眼的红宝石耳钉,除了销售,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女人。

    真是般配。

    从玻璃橱窗里,叶简看到自己奇怪的叠穿:白色修身高领打底衫,罩着吊带黑白碎花长裙,裙子很长,完全遮住脚踝,只露出脚上的黑色高帮帆布鞋。

    叶简站了一会儿,还没等到李彩妍赴约,她无聊地戴上耳机,靠着公交站的玻璃窗听歌。

    无声的呢喃,怅然失落,温柔沉静。

    她戴上耳机,捏着挎包口在商业街旁边晃荡。

    她回头望望千篇一律的居民楼,每一个格子间看起来如此小,如此狭窄,里面却住满了人:困苦寂寥的外乡人、平和惬意的爷爷奶奶、混日子的小情侣……

    “嗯,我知道。”时清嘉冷淡地移动指挥棒,销售随着她的动作为她介绍房子的详情。

    灵敏的大脑接收到外界的信息,便自顾自地开始组合碰撞,叶简忽然想走近点,静悄悄从小清嘉身边滑过,只要轻轻一瞥她的面庞,便能窥见归处吧?

    兆兆:“等小宝好了,我再请你一顿!”

    不过还好,临到出发,却又有好理由不去,颇有几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禅意。

    叶简听他说自己的妻子顾家又贤惠,车里的梨花也是妻子给弄的,又听他说孩子上学不行,但努力……

    司机师傅收了钱,叮嘱叶简一句,将车开走了。

    ***

    兆兆:“小宝有点闹肚子!!!是真的!”

    温兆兆发过来一个标着“不孝女”的表情包,问叶简像不像汪温玉见到漂亮姐姐时的样子。

    叶简笑着点头,看到汽车顺着坡道一溜烟似地滑行下去,消失在车海中。

    拿起手机,手指轻敲,以最体贴合理的方式回答温兆兆,好让她不要因为愧疚继续发信息证明自己。

    叶简弯唇一笑,然后笑容僵硬在脸上,在玻璃橱窗的倒影里,对面的售楼部,有个人,戴着红宝石耳钉,侧身长立,垂首看着模拟楼盘。

    这种见而未见的感觉很是玄妙,既不让她感到过分巧合以至于惊讶、恐惧,又留有想象的余地,使得莫名的情愫萌芽,悄声生长。

    “女伢儿,昵要到哪里去啦?”

    叶简揉揉太阳穴,比起被放鸽子,温兆兆的消息轰炸更让她头疼。

    道德经说:“夫物芸芸,各归其根。”

    叶简:“没关系,小宝这么惹人爱,她不舒服我也很担心。你别慌,先照顾好小宝。我们下次再约也是一样的。”

    我亦久飘零,从无归处。

    兆兆:“她已经嘀咕好久叶阿姨了,天天念叨着要和漂亮阿姨一起玩!!”

    她想起来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心想:也许我小时候,父母也是有这样光景的,只不过在有钱活下来之前,美好的记忆实在太少了。对长在他们身边的明明来说,都不足够,何况是养在乡下的我呢?只是不被欢迎的女儿,被送去别处躲检查的女儿啊。

    “好嘛,晚快边儿热闹,吃茶好搞嘞。”

    兆兆:“我今天不能去了!”

    怎么这么像小清嘉?因为想得太多,所以出现幻觉了吗?

    耳机放的是塞隆的《ThankGod》,叶简觉得很符合心境,慢悠悠哼唱起来。

    叶简攥着手机,站在分岔路路口,懒懒地叹一口气,有些不舒服,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和惫懒。

    兆兆:“有本事撩阿姨有本事自己出钱啊!有本事别生病啊!”

    兆兆:“她可精神着呢!躺在医院挂水也不忘惦记漂亮阿姨!”

    那何处是归处呢?

    兆兆:“[图片]我位置都定好了!”

    可看了小半天,曹思慧仍然看不出头绪,她小声提醒道:“小时,是叶老师诶!叶老师在外面诶!”

    师傅是个中年男人,车子很干净,泛着皂粉的清香,载物台上有个宽口矮玻璃花瓶,里面插了几只雪白梨花。

    “好,等小宝下次。”

    这些生活琐事,用软软的杭州话说出来竟然很打动人,显得舒缓又治愈。

    仿佛每个人都有处可去,每个人都有处可回。只有我,飘荡在空寂的城市中,居无定所,隔在不同的文化印记中。

    师傅打开计价器,一路开着,一路和叶简闲聊。

    叶简低头,屏幕上裹着床单,发号施令的小女孩冷淡倨傲,眼尾微微上挑,乌黑的瞳仁不像娇气活泼的汪温玉,到有些像听她讲睡前故事时候的小清嘉。

    既是夏天,又是秋天,加一起就是春天了。

    到市中心的商业街时,叶简脑子里的想法竟全换了一圈:她不去想前路,也不去想往事,人就这样平静下来。

    思索两秒,曹思慧看一眼仍在目不转睛地看房子的时清嘉,猜测一向是“叶简人形探测器”的好友到底有没有发现叶老师的踪迹。

    活的!真的叶简!不是你游戏里的虚拟长发姐姐!快冲呀!

    说完火速下线,再没别的话发来。

    她脑子混沌,思绪繁杂,转身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一直走到停车场前的柏油路上,招了一辆出租车到市中心去。

    她身边站着的,是一袭青草绿长裙的曹思慧,领间系着淡鹅黄丝巾,整个人看起来很像一只蓬勃生长的油菜花。

    叶简弯弯眼睛,慢吞吞转身,朝商业街的海底捞门店走去。

    见到她的归处,仿佛自己也幸福起来了呢,这就是做姐姐的想法啊。

    “你知道

    为此周五下班回家时,她扭捏难受了一路。

    即使在如何渴望,在怎么想知道后续,也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用精致的桃花眼盯着她,一言不发。

    立在小区前的公交站台前,叶简叹口气,忽然陷入一种被抛弃的孤独感中。

    叶简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但温兆兆总觉得和不熟的同事出来吃饭不太舒服,而且,在她眼中,这个同事还是个性子怪、话少、颇有些恃才傲物的新人。

    手机叮咚一声,告诉叶简,她今天,第二次,成为广场上被放飞的鸽子了!

    叶简垂下眸子,眼睑微敛,遮住眸中迷惘神色,轻轻说道:“乌溜溜的大眼睛,是有些像小清嘉。”

    李彩妍:“我有事!室友不加班!我要陪她肝视频!不去了!下次约!等你讲故事!”

    怎么又想到小清嘉了?!兆兆说得对,我的状态不太正常,也许该抽时间找老师做个人体验了。

    师傅操着一口地道临安话,态度亲切。

    叶简看到曹思慧时,曹思慧也看到了她。

    说完,叶简就收起手机,站在小区门口继续等李彩妍——周五培训结束后,温兆兆过来找叶简,和她说周末晚吃海底捞庆祝她转正的事,黏在她身边的李彩妍听了去,便说自己超级喜欢番茄锅,问她们能不能带她一起去。拒绝不得,原定的三人行就变成了四人行。

    叶简往前走一些,却不敢太接近,只裹挟在人群中,轻而又轻地看两眼。

    温兆兆很高兴,又叨叨叨发过来两屏幕多的短句子,最后以市中心海底捞门店的点单二维码作结尾。

    更何况,叶老师脸上老母亲般的笑容是怎么回事呀?!完全不知道挥手之后该说什么好嘛。

    兆兆:“[图片]小叶子,这次你先和李彩妍去吃!”

    她又往前看,人行道挤满匆忙行走的人,大路宽广而繁忙,如同铺平的履带,形形式式的车辆穿梭其中,接连着的岔路口,红绿灯交叉闪烁。

    手机页面亮着,温兆兆在发消息,很多段短的话,穿插着可爱的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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