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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已至,天也凉快了下来,我坐在千源亭内独赏荷叶摇曳间的夕阳美景。一盏茶后,顾若一健步而来,心情似乎不错。

    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激起他的不满,他重重搁下筷子,气哼哼道:“你自然不亏欠我什么,倒是我一直没有自知之明。”

    “朋友送的,以前一直收在盒子里,今天才拿出来戴。”

    


    “肯定没少费工夫,多谢了。”见他露出满足的笑容,我又纳闷起来,“你既然早知道我喜欢古筝,为何之前不送我?”

    “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喜怒无常的。”我很反感他这种问法。

    我和顾若一不过是随心演奏,她能引用诗词合唱,足以体现她的本领。

    “你确定不是来捣乱的?”

    今日木言陪张公子外出游玩,得到明日才回,我乏力地倚坐着读书,一问紫陌:“今儿是六月十几了?”

    他哼着声道:“你要谢我的多的去了,怕是谢不过来。”

    “你啊总是拿他来威胁我。”我勉强抬起嘴角笑了笑,“待会儿把晚饭搁到千源亭吧。”

    “姑娘,今儿是荣亲王纳侧福晋。”

    剧痛使得我俯下身来,随后倒在炕上呼吸急促。右手哆嗦着想要拿起桌上的香囊,却不小心把它推得更远,让我根本触及不到。

    “生辰快乐。”

    “荷叶酥怎么够,荷花蜜,白荷花露什么的样样都要有!”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如今天气尚热,却有一股凉意从脚底直涌而上,势要把人残碎的心冷至寒冰。

    “金桨木兰船,戏采江南莲。莲香隔浦渡,荷叶满江鲜。房垂易入手,柄曲自临盘。露花时湿钏,风茎乍拂钿。”

    池岸边,木言边唱歌边采莲,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被你说的我好像刁钻刻薄似的。”快步走向那片荷花池,我俯身一嗅,满心芬芳。

    紫陌在一旁剥着莲子,笑着回答:“早起的时候姑娘才问了的,今儿已经十七了。”

    “你们都给我送了大礼,那我也得拿点东西出来还礼才行,荷叶酥怎么样?”

    “你把我柜子里的宝盒拿来。”

    “除了桂花,你还喜欢荷花,我便让人给你变出了这一池荷花,你喜欢吗?”

    “公子等会儿回来陪姑娘吃晚饭,要是让他瞧见只怕又要担心了。”

    关上宝盒后,泪无声落下,我瞥开眼道:“把盒子收起吧。”

    真想画船撑入花深处,香泛金卮,烟雨微微,一片笙歌醉里归。

    “姑娘,你没事吧?”兰宁弯腰替我捡佛珠。

    轻快的扫弦后,一道笛声扬起,悠远婉转,如松涛阵阵,万壑风生,与筝音若即若离,遥相呼应。

    攀住花枝轻嗅,我欢喜地道:“好久没闻到荷香了,真是好闻。”

    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我利索地穿上外衫准备洗脸,惊喜地发现梳妆台上摆着一个装有荷花的青花瓷。

    我在房里忐忑地等候多时,终于等到兰宁把喜事的详情告诉给我。

    “阿——”

    “姑娘怎么哭了,小心伤身。”紫陌站着不动。

    少顷,一个女子的歌声自然地流入笛筝之间,凤吟鸾吹,遏云绕梁。

    “我听人说南方各地已用起金属弦,便托人从那边定制了一把古筝,前几日才到。”

    “给你去去邪气,图个吉利。”他摘下面具对我一笑。

    “好好的,发生什么事了?”

    “有紫陌时刻陪着,能有什么事。”接过汤碗细细品尝,我大赞道,“这院里的厨子手艺是愈发好了,光是汤就能让我喝几碗。”

    “再往前看看。”

    身体臃肿,记性也越来越不行,总是一个问题问个好几遍。

    坐在石凳上,我拨弄起琴弦,清越之音随夏风徐徐漾开,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良久后,他阴阳怪气地问:“以前怎么没见你戴过这个镯子,今天买的?”

    去年此时,举案齐眉,今年此时,镜破钗分。

    自那日小争执后,他几天不曾回来,也未派人传个口信,我只当他是闹小孩子脾气,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自然是有好事才有好心情。”他大笑着给我盛汤,问起我的近况,“这几日都没空陪你,今日一看才算放下心来,一切都还好吧?”

    “你——”

    在外人面前强撑的镇定顷刻瓦解,苦楚和愤恨似潮水涨满,迫得我胸口如窒息般揪痛,伏在桌上放声痛哭。

    终究还是被我料中了。

    残酷的现实下,当初信誓旦旦的承诺可笑又可悲,当时无奈却嫣然的笑容竟是错付。

    越想越坐立不安,我趁紫陌不在偷偷叫来兰宁,让她私自外出替我打探此事。在宅院里的这段日子,我避开顾若一和紫陌的耳目好不容易培养了她这个心腹,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回去后的几天,我时不时会想起那日碰见佑礼的场景,历历在目,心如刀割。www.linghunshuxuan.com好不容易转好的心情突降谷底,以至于忘了自己生辰将至。

    “是我让人从别处摘的新鲜荷花,还合你的意吧?”

    把玉镯扣入手腕,我取下脖间的兰花链子,冬扇夏炉,这链子也该搁起不入眼了。

    也不知是为何,我这心里突突跳个不停,总感觉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守卫虽只是说皇城有喜,可我就是有这么一种直觉,喜事和佑礼有关。

    “阿——”

    他说完大步流星地往回走,我对着木言一顿吐槽,竟觉得他今日尤为可爱。

    “从哪里弄来的一*荷花?”我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这些日子变得多愁善感了一些,没事的。”我把眼泪胡乱一擦。

    木言拿出一双精致的缀珠绣鞋,我从她手里接过,真诚地谢道:“你太客气了,相比你的心意,我之前送你的根本不算什么。”

    “以前从未听你说过,觉得奇怪。”

    “这是今年的荷花?”

    小小期待他的妙主意,我加快速度更衣梳妆,随他往屋外去。甫到花园,一股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似要斥满我的全部感官。放眼一眺,满片翠绿映入眼帘,朵朵荷花含露生香。

    “你和公子才是配合的好,我只是随了曲调配上词罢了。”木言向我们走来。

    让下人伺候他盥手,我随口回道:“成日待在屋里无趣的很,看着天气难得凉快才想着出来,你今天好像心情很好。”

    我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他拉着脸起身离开,让我摸不着头脑。

    “罢了,没了的东西是不可能再回来了的。”我轻揉太阳穴,心乱如麻地道,“你下去吧,别让其他人看见。”

    “今天怎么想着在这里吃饭?”

    把莲心放入嘴里,莲心的苦似是同汁液一起流入心底,让人忍不住辛酸。

    紧接着,腹部也感受到凉意,开始疼痛起来。

    “等你梳妆完了,我带你出去看看。”他神秘兮兮地眨着眼。

    打开宝盒,盒里放有凌晞送我的手镯,因太贵重怕受损而被收着,如今荷花已开,正是适宜佩戴的时节。

    二十那日清晨,我在窗边布谷鸟的啼叫声中醒来,刚一坐起被吓了一大跳,顾若一竟在头上套了个诡异的面具。

    紫陌有意趣道:“我还以为姑娘要为公子下厨呢。”

    “那这么说我岂不是还要向你道谢?”我歪头看向顾若一。

    大早上的见到不吉祥的画面,我心有余悸地骂他:“你这是在搞什么花样!”

    沿池岸往前走去,见千源亭中央摆放有一把古筝,紫檀质地,筝首筝尾绘有并蒂莲花图样,做工考究,更甚于凌晞送我的那把,惊讶的是,其弦竟由金属制成。

    “这把古筝光是制作都费去不少时间,又是从南方运来,能赶在你生辰前到已是万幸了。”

    一曲终了,我与顾若一相视一笑,酣畅淋漓地道:“没想到我们三个倒也配合得好,你的笛子没白学。”

    这下他的脸更加难看,声音也多了一分冷然。

    “不过是花了些工夫,用料精贵,还是公子给我的。”

    原来前些日子这里断续在装潢是这个原因,感动于他的细心,我发自肺腑地笑道:“难为你费心了,我很喜欢,多谢。”

    他们两个,没有一个让我好过。

    某日我闲得无聊想出门去敬茗楼坐坐,被门外守卫拦了下来,说是今日皇城有喜街上人多,不适合出门。

    片晌的欢愉后,我复又归于消沉,为先前在牡丹园所见感伤。天气愈加炙热,人也慢慢没了力气刺绣,只能终日百无聊赖地靠在窗边赏屋外的一片荷塘风光,好在时不时有木言作伴,否则这日子真是度日如年。

    “我不也不清楚你的过往么,我并不亏欠你什么。”

    见他没搭理我,我不习惯地抬眸一看,却见他脸色已变,冷若冰霜。

    兰宁的话刚完,我手中的佛珠顺势脱手,佛珠滚落一地。

    呼吸还没有平稳,疼痛却愈发清晰,仿佛每一次阵痛感都能寻到根

    “这才是你的厉害所在。”

    “能得到你的肯定,真不容易。”他如释重负地一叹。

    马尾弦声音柔和却易走音,且使用寿命不长,相比而言金属弦清脆明亮,余音悠长,适合音韵典雅的乐曲。他确是有心了。

    随手一拨,筝音清亮,我喜上眉梢地问:“你从哪里弄来的好东西!”

    “是什么要好的朋友,让你如此珍视?”

    “这个时候还是孩子更金贵。”我不以为然地推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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