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胭脂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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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没人说起过了，”阿雪摇了摇头，“或许，早就故去了吧。”

    皎皎放弃了继续试探下去，又将屋舍周围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忽然瞧见一处覆了薄雪的空地上，有个朱红的印记。

    人偶的眼眶空洞洞的，皎皎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眼，掌心冰凉一片。

    。

    裴忧垂下眼睫:“这样啊。”

    他缓缓凑近:“我知道什么永远都不会骗人。”

    针是裴忧昨日从尸体上找到的，上面涂了见血封喉的毒。

    裴忧的声音轻且低，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恶意:“姜姑娘今日怎么没涂胭脂？”

    裴忧歪头看着她，面上露出思索的模样，看上去听得认真。

    “姜姑娘今日来这里，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他的瞳仁缓缓动了动，蹲下身来，注视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皎皎也没能把裴忧和行善两字搭起来。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即便裴忧真的与此事有关，也必然还有其他的参与者。

    “真是可惜。”他歪了歪头，语调轻缓，像是这个柔软春日。

    少女烧了足足四日，明显清瘦了些，颊边红红的。

    只是，暮北巷离姜府着实太远。

    皎皎:“...”你才撞了妖邪。

    “其实，你看，虽然这个梅花不能永生，但是等到来年，梢头还会长出新的梅花。”

    *

    毕竟，裴忧不可能清清楚楚地掌握姜家二姑娘的行踪。

    外面寒风呼啸，窗棂被拍得吱呀作响。

    不过，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鲜血漫入石阶，一只黑鸦立在枝头，漆黑的眼珠转了转，仰头叫了两声。

    裴忧轻轻地笑了一声，腕上的银铃快活而无声地晃了晃。

    阿雪松了口气:“姑娘做噩梦了？”

    冬日的山风凛冽，木雕彼此磕碰，来来回回地摆，看上去像是在挣扎一般。m.kaiyiwenxue.com

    对于胭脂案，大理寺查了足足两日，依旧毫无头绪。

    方士们穿着道袍，在屋中走了一圈，神色凝重地说:“二姑娘这是撞了妖邪。”

    这天晚上，姜相和杜九娘坐在榻前，愁容不展地看着她。

    这哪儿是会惊慌的模样，要是哪天小疯子露出马脚，估计是杀得太兴奋，没缓过神儿来吧。

    皎皎拍了拍胸口，裴忧走路怎么一点儿声都没有。

    在阿雪的讲述中，裴忧是个十足十的好少年。

    皎皎点头:“方才有些被魇住了。”

    “那鬼，说不定就在姜姑娘府上。”

    皎皎后知后觉地发现，书中并没有讲述过多关于裴忧的身世等，所以，她对裴忧其实知之甚少。

    裴忧也在查这件事，虽然和她的原因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总归是殊途同归。

    那声音带着沉沉死气，反反复复唱了几遍，忽然变得尖利，不成词调。

    裴忧的视线落在竹筒下面的花泥上，轻轻抿唇:“这样，它也算得偿所愿。”

    如今上京人心惶惶，姑娘们都不再涂胭脂了，但暮北巷在城郊，有许多新来上京的人在那里落脚，因此，还时而能见到涂了大红胭脂的姑娘。

    杀戮与哭喊声都停下了，原本热闹的姜府，一片死气沉沉。

    她将雪拨开，瞧见下面一个端端正正的六字。

    然而，第二日一早，她还没想好由头，先病倒了。

    皎皎趁热打铁，继续说下去:“所以它大概是想要在枝头开败，顺其自然地死去。”

    皎皎一点儿也快活不起来，少女盯着鞋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是那么僵硬。

    姜相原本不信这些，但是心疼女儿这般模样，实在没什么办法了。

    长长的一串木雕被他收进袖中，少年像是被这样快活的氛围感染，歪头笑了笑，看上去也愉悦至极。

    “是我写的。”裴忧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先前皎皎是在云中寺出的事，自然不可能去那里了，这样一来，就只有北安寺一个选择。

    皎皎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个什么得偿所愿法儿。

    这个数字应该是有什么特殊意味的吧，该不会...

    三天后，来的除了郎中，还有两名江湖方士。

    她到现在也想不出，幕后之人究竟为什么要安排这样一出戏。

    “这是？”她回忆了一下，昨日来的时候好像没有看到这个字。

    皎皎想了想:“所以，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有人故意蒙蔽视听？”

    这分明是惊吓好吗，皎皎觉得，今晚之后，她没准儿得再做三天噩梦。

    阿雪推门走了进来，皎皎收起金针，想起分别时，裴忧说的话。

    原来是这样。

    她说这话时，原本是带了点儿试探的意味。

    据书中所言，下一次出事就在九日后的暮北巷。

    裴忧站起来，玄色的大氅微晃。

    回到姜府，皎皎看着掌心的两枚金针发怔。

    “容逍公子啊，”阿雪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儿少女怀春，“公子生得好看，性子也好，哪儿都好。”

    她觉得，裴忧可能又有什么危险的想法了。

    炭火盆明明灭灭，榻上的少女抱膝而坐，乌发上沾了层柔软月光

    第四日，来的方士就比郎中多了，皎皎的高热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不知道是不是病急乱投医，杜九娘信了。

    “世人大多都很会骗人。”裴忧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苦恼。

    皎皎烧得昏昏沉沉，看着一碗又一碗黑糊糊的药汁，欲哭无泪。

    裴忧回过头，看着那间黑漆漆的屋子:“有人送了张纸条来，至于那个人是谁...”

    “漂亮的东西，总是不长久。”

    “裴公子昨日是如何找到我的？”

    【系统提示，“书中真相”任务已发布。】

    隔得太远，皎皎一时听不出这女子是不是姜府之人。

    大概是白日的遭遇有点吓人，入夜后，皎皎做了噩梦。

    裴忧一张昳丽的皮囊下，估计得比砚台里的墨汁还黑。

    皎皎枕着下巴，十分感慨地想，裴忧这是，欺骗了多少老实人啊。

    “我在行善，”他漆黑的瞳仁动了动，“这是第六善。”

    少年站在一颗枯树下，日光照不到那里，他仰着头，看枯枝上一只瑟缩的雀鸟。

    裴忧腕上那只没有眼睛的人偶晃了晃，和周遭一样死气沉沉。

    然而，被他看着，皎皎觉得有点冷。

    少年苍白漂亮的手拨了拨缠做一团的红线，耐心地将它们理好。

    皎皎沉吟了一会儿:“那他的生母呢？”

    “你看它们多么快活。”

    想起梦境中红衣的少年，她忍不住问:“上京城中，有什么关于裴忧的故事吗？”

    皎皎抬起头，看到一身红衣的少年。

    声音像是垂死挣扎，扭曲变调。

    皎皎好不容易从怪梦中醒过来，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这桩事现在扑朔迷离，她不知道裴忧到底有没有参与进来。

    皎皎的背上浸透冷汗，所以，这就是书中没有提及的一段真相吗？

    裴忧的瞳仁比往日更黑一些，像是吞没了天光的夜幕，幽深不见底。

    唱到最后，女子凄凄笑了起来，边笑边道:“记起来了吗？”

    皎皎一点儿也动不了，少年冰冷的指节轻轻刮过她眼睑。

    不远处响起铃铛声，不同于檐下沉闷朴拙的风铃声，也不同于声调清脆的银铃声，这声音十分刺耳，听久了，颇有些毛骨悚然的意味。

    还好还好，春日还没到。

    皎皎看着少年乖顺无辜的面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点愚蠢。

    杜九娘叹息着说:“宁可错信，不可不信，不然，就按照方士们说的，送皎皎去寺中住几日吧。”

    *

    京中香火鼎盛的寺庙有两座，一座是杜九娘常去的云中寺，另一座是城北的北安寺。

    北安寺离暮北巷很近。

    皎皎决定实话实说:“我觉得昨天的事有点不对，过来看看。”

    想到这里，少女小小地往后退一步。

    再之后，一切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踩着遍地的血，轻飘飘走了过来。

    有女子轻轻地唱。

    “裴公子写的？”她有点儿吃惊地重复。

    皎皎临睡时抱着软绵绵的锦被，想，得寻个由头，在九日后等在暮北巷。

    果然，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裴忧弯着眼睫，瞳仁深处映出点点碎金。

    阿雪好半晌结束了夸赞，又叹了口气:“不过大概是苍天不开眼，听说裴公子自小就和生母流落在民间，南楚王君风流多情，原本不想相认，后来南楚式微，才将他寻回来，送来大昭。来到大昭，境遇更是不好，甚至都不能留在宫中，被大昭王草草打发去了京郊。”

    以后系统发放什么，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呀。

    少年苍白清瘦的腕骨上，那串长长的红绸垂落下来，皎皎的视线正对上那只没有眼睛的人偶。

    他笑吟吟地开口:“我也很想知道。”

    梦中是姜家灭门那天。

    阿雪听到屋中的响动，忙走了进来。

    裴忧垂下眼睫，轻轻地说。

    这场高热起得怪异，吃了三天药，一点儿也不见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