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是我的梦,像北方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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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数个相拥而眠的夜晚，他温柔的怀抱。

    她转身，往门口走去。

    阮荣升见她这个样子，心疼她刚失去了孩子，此番得知真相，倍受打击，他声音放软了点，“你赶紧给我去休息，听话。这件事情，等你身体好一点，我们再谈。”

    傅西洲一把抓住她手腕，他慌乱地站起来：“阮阮，你去哪里？”

    在她心中，爱是纯粹的，爱就是爱，无关长相，无关身高，无关学历，更无关身家背景，只是刹那间的心动与想要在一起的相守。而他，击碎了她的信仰。她可以原谅他许许多多，却唯独无法接受，他对她婚姻的承诺，有着这样不堪的缘由。更无法接受，她那么珍视的孩子，只是他谋取想要得到的利益的工具。

    可是，此时此刻，说这些，多像被拆穿后的狡辩。

    阮阮心里无比难受，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以为能隐瞒一辈子吗？一辈子把她当做傻瓜？

    “到底怎么了？”阮荣升皱眉，“别怕，发生什么事情了，告诉外公，外公帮你做主。”

    “阮阮！”阮荣升也有点生气了，“你知不知道，在你们结婚前，我跟傅西洲谈过话，我直截了当地问过他，娶你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我。那小子倒也诚实，没否认。这样一个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惜牺牲自己婚姻的男人，你死活要嫁给他，怎么劝你也不听，甚至对我说，那是你的心愿，让我实现对你的生日愿望。我还能说什么？为了保护你，我只得这么做！”

    阮阮点点头。

    她说得对，当初他之所以跟她结婚，仅仅是因为，她的外公是阮荣升。那时候，她孜孜不倦地出现在他身边，他深感困扰，却又拿固执的她毫无办法。一次偶然，他得知了她与阮荣升的关系。而阮荣升，是凌天集团里除傅家人外，最大的股东。在姜淑宁以及整个姜氏面前，他的力量显得那样薄弱，如果有阮荣升的支持，那么……外人都传，阮荣升最是宠爱外孙女。他心思一动，他对她求婚。

    说什么呢？是的，最初我娶你，确实是因为你是阮荣升最疼爱的外孙女，可是后来，在朝朝暮暮的相处中，你一点点渗透到我的世界里来，渗透到我心里，再也无法拔除。

    过往记忆有多甜蜜，此刻她便有多痛。

    阮阮也是一夜未睡。

    她转头，静静直视着他，她的眼眸中虽蒙着浓浓的水汽，却依旧清澈纯净，他在这样的眼光中，心里一腔话语，不知该如何说出来。

    他更无法预料到，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爱上她。

    从未有哪一个时刻，她觉得自己是如此孤独，仿佛漆黑天地间，她唯有自己。

    这么多年来，她那么渴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真正的家，开怀时可以肆无忌惮大笑，难过时可以放声痛哭。当初她提着行李跟傅西洲走进他的公寓时，她以为，自己找到了那个家。可最终，她却从那里狼狈逃离，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痛哭的地方。

    “你想清楚了？”他严肃地问她。

    之后，他去找阮荣升，希望得到他的支持。阮荣升在商场多年，是只老狐狸，哪怕他再宠爱阮阮，在涉及利益上，他是冷静的。阮阮非他不嫁，他拿外孙女没有办法，他把在凌天占有的股份，作为阮阮的嫁妆赠予，但他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这股份，只转给傅西洲与阮阮的孩子。只有在他们的孩子出生后，才能动这份股份，在孩子成年之前，由傅西洲代为打理。

    他呆呆坐在沙发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在满室的烟雾里，他从浓黑的深夜，一直静坐到天亮。

    她没有开灯，席地坐在地板上，双手抱膝，蜷缩成一团。

    最终，他缓缓放开了手。

    佛罗伦萨古董集市里他慌乱的寻找，牵手的温度。

    可是，却连一句“我爱你”都来不及说，也不知道，她是否还会给他一个机会，说这句话。

    阮阮微垂着头，沉默不语。

    夜如此漫长，她流干了所有的泪，好似都等不到下一个天亮。

    而那些过往的温暖柔情，在此刻，像是一张巨大的细密的网，露出嘲讽的笑，铺天盖地将她网住。

    然后，阮阮起身。

    阮阮却抬眼直愣愣地望着他，望了许久。

    久久的沉默里，阮阮轻轻拨开他的手：“你放手，别让我更恨你。”

么，请你回答我。”

    是的，他爱她。

    那个深夜，他对她敞开胸怀，将他最隐秘最难堪的往事倾诉于她。

    可是，他悲哀地想，她现在一定已经恨极了他吧。

    阮阮摇头：“外公，如果您真心疼我，您就不该把我的感情，当做商品一样，明码标价。”

    托斯卡纳田园暮色里，风中的呢喃细语。

    她心里其实早已有了答案，却像是绝望之人残留着最后一丝生机的期盼，固执地望着他，等他亲口给她一个答案。

    阮荣升神色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常，叹道：“你终究还是知道了。”

    傅西洲看着协议右下角，自己恣意洒脱的签名，一种叫做后悔的情绪强烈袭上来。当初，他毫不犹豫地签下这份冰冷的协议时，无法预料到，在一年多之后，自己会恨不得穿越回那晚，狠狠地扇自己两个耳光。

    傅西洲在沙发上坐下，看着那个信封，不用拆开，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屋子里灯火通明，可没有她在，却是如此寂静，仿佛漆黑一片。

    傅西洲闭了闭眼，良久，沉声说：“是。”

    他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从他眼前离开。

    pienza小镇山上古堡旅馆里相拥共赏的星光，以及那夜温暖壁炉前的微醺醉意。

    “我要跟他离婚。”阮阮仰着头，神色坚定地看着他。

    在得知她怀孕时，他的欣喜与哽咽，他傻傻的举动，他对即将到来的孩子的期待，那些未雨绸缪的举动。

    等她进了电梯，他立即抓过车钥匙，跟了过去。

    她在失去孩子与得知这样不堪的真相的双重打击下，她一定不会再相信他。

    阮荣升来敲阮阮的门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他回到家，保姆阿姨急得都打算叫开锁的人来撬门了。

    “什么？”她的声音很轻，阮荣升有点没听清楚，也许是听到了，但他实在太惊讶了，重复着问：“你说什么？”

    傅西洲追过去，拉住她：“阮阮，并不是这样的，我们谈谈。”

    阮阮只觉得心里发苦，她咬紧嘴唇，说：“外公，您为什么要跟他签下那样的协议呢？为什么呢？”

    空间里是良久的沉默。

    阮荣升沉沉地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她的头：“丫头，一切都随你自己做主。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是支持你的，

    阮阮轻轻甩开他的手，没有转身，轻声而平静地说：“你知道吗，从下午一点，到此刻，整整六个多小时，我心里一直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说，没关系，我爱他，没关系。另一个立即说，有关系的，非常有关系，你绝不能原谅他。傅西洲，我可以接受你在我们的婚礼上因故离开，我也可以接受从一开始你并不爱我，但是，我不能接受，你是带着目的而娶我。”她终于回头看他，眸中的浓雾化成了水汽，忍了好几个小时的眼泪，此刻终于崩塌决堤，她神色是那样哀恸至绝望：“我更不能忍受，我爱若珍宝的孩子，是你跟我外公之间的一场恶心的交易！”

    阮荣升敲了好一会儿门，阮阮才将门打开，看到她的刹那，阮荣升吓了一大跳，她整个人憔悴不堪，面色苍白，眼周发青，嘴唇都起了皮。

    他了解她，她从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使小性子，说赌气的话，她此刻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他强硬不让她走，只怕，她真的会恨他。

    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住了十多年，可这个硕大的房间里，她找不到一点点关于家的温暖，只感觉到一阵阵冷意，从脚底窜上心脏。

    “丫头，是不是傅西洲那小子又欺负你了？”他心疼不已，也以为阮阮是跟傅西洲吵架了，才回到家里，将自己关起来。

    阮荣升说：“丫头啊，我是为了你好。”

    因为，这所有的所有，不过是为着那一纸协议，对吗？

    ……

    她回到阮家，想要问外公，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又不是商品，为什么要隐瞒着她签下那样让人难堪恶心的协议。可阮荣升去了外地出差，舅妈陶美娟见了她，微微吃惊，又见她满面泪痕的狼狈样，只以为她是同傅西洲吵架跑回了家，嘲讽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阮阮已经跑回了自己的卧室，反锁了门。

    其实除了这个原因，他也不是没有私心，唯一的孙子阮皓天浪荡子一个，他花费一生心血打拼下来的事业王国，可不想在他死后全部交到一个败家子手里，虽然他对傅西洲诸多不满，但他在商业上的才能与拼劲，却令他欣赏。阮阮虽姓顾，但也有阮家一半的血脉，她与傅西洲的孩子，也流着阮家的血脉。因此，阮荣升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说完，他便微微低头，不敢去看她脸上的表情。

    外公说得对，她就是个单纯的傻瓜。她还以为是自己的一往情深打动了他，而真相，却是如此不堪。

    阮阮看着外公，摇摇头：“不用再谈了，外公，我要跟他离婚。”

    阮荣升神色复杂地打量了阮阮许久，似乎是想从她的神色中窥视出她话中的真假度，可见她精神虽憔悴，神色却是极为平静的，不像是在愤怒中脱口而出的气话。

    想到那个失去的孩子，阮阮心如刀绞。

    那是他跟阮荣升签下的一份协议书，在跟阮阮结婚的前一天晚上。

    他看着她走出小区，沿着马路又走了许久，才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他开着车跟过去，出租车最后停在了阮家门外，他坐在车里，遥遥地看着她下车，推门进去。他又坐了很久，才开车返回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