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 1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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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轮到自己，才知道人都不可免俗。

    但薛恕几乎已经确定了，他按着对方的肩膀，去寻他的眼睛不让他逃开，一叠声地追问道：“陛下也会吃醋么？”

    殷承玉身体后仰拉开距离，未曾回答。

    殷承玉将供状递给薛恕，道：“你先去给谢蕴川透些口风。”说完见薛恕皱眉，又怕他未曾想到这一层，提点道：“以谢蕴川的能力，这首辅的位置迟早是他的。现下你卖个人情给他，缓和一下关系，有利无害。”

    瞧着邵添青筋暴.起、牙根都快要咬碎的模样，薛恕总算开怀了一些，看来他的骨头并没有自己吹嘘得那么硬。

    他单膝抵在罗汉床边缘，身体伏低压下去，眼眸牢牢锁住面前的人，声音里藏着一丝不确定：“陛下可是醋了？”

    倒是省下了扯皮拉锯的功夫。

    殷承玉被缠得实在无法，只得按着他的胸膛将人推开，略有些恼意道：“你都能吃虎将军的醋，朕怎么就吃不得了？”

    “邵大人误会了，咱家不过是想同邵大人谈谈心罢了。”薛恕坐在番役搬来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瞧着他。

    郑多宝在边上瞧着，脸上也不由跟着带了笑。又想起先前还没来及说的事，轻声道：“陛下万寿将至，礼部已经呈了万寿节的仪程单子上来，陛下看看可有要增减之处？”

    他思索片刻，又提笔写了几样东西，叫郑多宝去置办。

    内殿里，殷承玉已经沐浴过，换了宽松寝衣正倚在罗汉榻上翻书。听见声音抬眸瞧去，就见薛恕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大约是从前薛恕满心满眼里只有他，从未多看旁人一眼。如今骤然瞧见他对旁人假以辞色，虽然明知只是同僚之间的寒暄客套，还是觉得不快。

    任由他抱了一会儿，才伸手推人：“去沐浴，身上都染了诏狱里的味儿。”

    幼虎认得人，不等殷承玉出声去唤，自己就小跑着到了他腿边，将脑袋放在了殷承玉腿上。

    邵添所犯之事罪无可赦，死罪是逃不了，但什么时候杀他，却是个值得商阙的问题。

    听完郑多宝转达的话, 薛恕转过脸阴恻恻瞧了脚边的幼虎一眼。

    若能尽快让邵添认罪, 陛下应当会高兴。

    它长得敦实，脑袋也颇有分量。殷承玉放下手中的折子，揉了一把那毛茸茸的圆耳朵。

    为防邵氏党羽反咬一口屈打成招, 那些太过残酷血腥的刑罚自是不能用的。但这诏狱里，却多得是不露痕迹折磨人的法子。

    虽然薛恕不许他再去想“万一”，但该铺的路还是得铺。

    “竟这么快？”说起正事来，殷承玉立即便转移了注意力。他坐直身体，细细看着邵添的供状，供状对科举舞弊以及栽赃嫁祸谢文道之事供认不讳。

    他思索了一番, 想起先前下头人来报, 说邵添嘴硬得很, 至今不肯开口。邵添到底还担着内阁大学士的名头, 底下人也不敢对他用重刑，只能来请示他。

    但薛恕何其敏锐，他回想起对方先前两次在他面前提起谢蕴川时，神色语气似乎都有些怪异。当时他未曾深想，但如今都已是第三回了，再不敢多想也明白过来了。

    “自然吃得。”

    到底还是没敢违命, 怕惹得殷承玉更生气。

    殷承玉看完单子，提笔划去几项，道：“既是万寿节，当与民同乐。这些不必要的花销都免了，省下来的银钱都送到城中的善济堂去。”

    穿着囚衣的邵添很快被带到了刑室，番役将他四肢以锁链锁在刑架上，让他只能保持站立的姿势。

    自邵府被东厂番子围住、邵添下诏狱，已经过去了三日。

    薛恕在诏狱待了大半日，直到亥时末才回了宫。

    邵添的处决定下后，朝野果然大震。原先与邵添往来密切的官员都慌乱起来，四处打探消息，唯恐自己受到牵连。

    幼虎此时已经被郑多宝招手唤到了脚边去，那抖着耳朵绕着人踱步的蠢样子，没有半点百兽之王的气势。也不知道陛下瞧中它哪一点了。

    这些官员为了脱罪互相指认，这些年来邵氏党羽犯下的恶事一件不落地呈到了殷承玉面前。

    这个时辰若是不忙，殷承玉差不多已经要歇息了，他便径直去了寝殿。

    倒是殷承玉忽然想起薛恕的生辰与他只隔着一个月。

    他自然是知道薛恕与谢蕴川之间绝不会有什么，只是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瞧见薛恕与旁人亲近时又是另一回事。

    邵添如何定罪，三司商议了两日，才拟定了最终结果，呈到了御前。

    尤其是吏部，因为邵添任吏部尚书，吏部上下沆瀣一气，贪污金额之巨震惊朝野。殷承玉发落下去，整个吏部顿时空了一半。

    邵添不过一介文人，平日里养尊处优，别说三百斤了，恐怕三十斤的物件都没自己提过。此时重枷刚一戴上，整个人就重重往下一沉，但身上固定的锁链却让他无法蹲下，只能被迫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

    郑多宝不在，无人知晓白日里殷承玉的吩咐。伺候的宫人瞧见他进来，也无人阻拦，只低声说了一句“陛下准备歇了”，便让开了路。

    殷承玉抿唇不语，薛恕还在缠着追问，压低的声音里藏着欣喜与不可置信。

    他袖中揣着邵添招认画押的供状，心情颇好地去了养心殿。

    *

    殷承玉被他的欢喜所感染，嘴角也不由翘起来。

    短短数日，站在皇极殿上的官员就少了三成。

    “臣有事要奏。”薛恕走近，将袖中的供状拿出来呈给他：“邵添已认罪了。”

    虽说证据确凿，邵添又下了诏狱，认罪是迟早的事。但殷承玉也未曾想过他这么快就肯认了。

    殷承玉要杀邵添，也要除了这些蛀虫，肃清朝野上下风气。

    他从前还觉薛恕像野兽一般，总喜欢划地圈地盘，占有欲太过。

    殷承玉冷眼观之，命东厂盯紧了这些人，果然顺藤摸瓜捉到几个关键人物。

    殷承玉不想理会他。

    薛恕心里有了主意，紧抿起的唇角也放松了一些，出了宫后便策马往诏狱去。

    “朝中尸位素餐之人太多。”殷承玉翻看薛恕递上来的秘报，神色淡淡道：

    有东厂盯梢，很快便又有一批邵氏朋党下了诏狱。

    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回答，殷承玉神色一顿，意味不明地瞧着他：“哦？朕竟不知道你们竟已如此要好，倒是朕多虑了。”

    登基大典之后紧接着就是殷承玉的诞辰，因时间太紧，准备得也十分仓促，大体都是参照先帝的万寿节操办。

    殷承玉瞧着三司递上来的折子，思虑良久，定下了次年三月斩立决。

    他语气淡淡，并没有夹杂太多情绪，乍一听起来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倒了一个邵添，其他邵氏朋党也可以着手清理了。

    留着邵添，还有许多旁的用处。

    话落，便有四个番役抬起这副三百斤的重枷，将之戴在了邵添身上。

    而余下的官员被帝王之怒震慑，在人手短缺的情况下，办事效率竟比从前更高。

    薛恕盯着它片刻, 朝郑多宝拱了拱手，一脸不快地走了。

    薛恕入了诏狱，听完审讯邵添的贴刑官汇报, 便嗤了一声：“旁的文人或许还有些许硬骨头，邵添不过是瞧出你们有所忌惮，虚张声势罢了。”

    郑多宝接过单子，躬身应下。

    薛恕走后，郑多宝便带着幼虎进了养心殿。

    邵添不甘心地挣扎骂道，扯得锁链当啷作响：“怎么，东厂狗贼终于等不住，要屈打成招了吗？我便是撞死在这诏狱里，也绝不会认下那些污蔑之词！”

    他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盏，缓声道：“咱家今日无事，有的是时间陪邵大人好好聊一聊。”

    草菅人命、贪污受贿之事不胜枚举，殷承玉震怒，下令所有牵涉其中的官员都严惩不贷。一时之间朝野上下风声鹤唳，无人敢出言求情。

    他倒是毫不意外，只挑起眉道懒洋洋道：“无召擅闯，该当何罪？”

    他没瞧跪地请罪的贴刑官, 沉声道：“将人提出来, 上重枷。”

    这些年来邵添居于高位，做过不少贪赃枉法之事。只不过因为时间久远，邵添又行事谨慎处理得干净，如今再去查颇为耗费时间精力。但若是同党招供便省事得多。

    *

    薛恕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先前孙淼案里臣出手救了谢蕴川一次，后头又提点过他几回，如今他已恨不得将臣当做大恩人了，不必再刻意卖人情。”

    朝中有能臣，但更多的是些庸庸碌碌之人。能站在皇极殿上的官员，最差也是同进士出身，并不是没有才学。只是隆丰帝在位近二十年里，这些人已习惯了混吃等死碌碌无为。更有甚者如下狱的那些官员一般，趁机大肆敛财網顾律法，成了粮仓里的蛀虫。

    薛恕陡然大力拥住他，脸贴在他颈窝不住蹭动。整个人像是忽然得到了宝物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大型兽类，只能死死将宝物按住藏在怀里，连声音都带着激动的颤音：“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

    这三日里邵添被关在了诏狱最深处的监房里, 番役们轮番提审过三次, 都没能撬开他的嘴。邵添此人性情狡诈, 虽然品行不端但确有些聪明才智。提审两次后发现番役并未对他用重刑, 便以为自己拿捏住了七寸，有所倚仗, 嘴巴也越发硬起来。

    下头的番役已经将重量不同的重枷搬了过来，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刑枷，指了指放在最后的那副刑枷，道：“就这个吧。邵大人的嘴巴硬，想来脊梁也硬着，当受得起这三百斤的重枷。”

    他收紧了手臂，埋在殷承玉颈窝里的脸，眼角眉梢都溢出欢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