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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欲动一动, 却发觉自己的手正被人握着, 便侧首去看, 见秦时伏在自己床榻前睡着了。

    苏弦锦在不安稳的睡梦中，恍恍惚惚，昏昏沉沉，风声?与雨声?不断地闯入梦里, 将?她的梦搅得破碎不成形。

    苏弦锦注意到他眼里爬满了红血丝。

    梦婵衣推门进屋时，苏弦锦正在窗前站着，静静地望着沉沉夜色里的风雨。

    *

命的权臣，终于如丧家之犬一般，拖着一条不利索的右腿，带着沉重的镣铐，一瘸一拐地走上刑场。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梦婵衣对秦时痴心一片，她知道。

    梦婵衣见她如此，犹豫半晌，方才握住她手，焦急：“苏姑娘，这件事?对秦大哥来说很重?要……”

    他这样睡着, 亦不安稳, 眉尖紧蹙, 凝着深深的疲惫感，不知是否同她一样, 陷在某个噩梦里。

    松子铭叹了口气，拔了酒塞，将?酒倒在碗里。

    秦时手一顿，缓缓收了回来，脸上掠过一丝黯然。

    他从苏弦锦的眼里，窥到了从未有过的疏离感。

    他任由?那漫天?的污垢淹没己身，却?毫不避让。

    但一想到秦时对她说的，她又只得下定?决心。

    “苏姑娘这段日子……估计惊吓不浅，给她点时间吧。”

    苏弦锦涣散的视线逐渐聚焦, 思绪也清晰起来。

    “前几日那位大奸臣的车队就是在那里被冲杀的，死了好些人

    苏弦锦坐在桌旁，从罐子里盛了碗粥。

    松子铭点了盏油灯，将?门窗关好，脱去外袍，坐在桌旁。

    松子铭微微愣了下，难得见他如此，便从他手中接过酒。

    梦婵衣纠结着措辞，似乎很怕触及她的伤心事?。

    他说不下去，便猛灌了一口酒，直呛得咳嗽起来。

    “怎么了？”他问，“可是有什么急事?？”

    “我真的没事?。”

    苏弦锦点头，轻声?：“谢谢。”

    苏弦锦下意识避让开，乌黑的眸静静地望着他。

    少年眉眼俊俏，气质不凡。

    “好吧。”梦婵衣低声?，“如此我也不问了，你好好休息。”

    松子铭点头，语气缓和。

    她望着秦时失落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疲倦地抱着被子埋首膝间。

    松子铭沉听他如此说，脸色却变得严肃。

    原来是打听这件事?来了，不用想也知，是秦时想问。

    计划

    苏弦锦瞧了他一眼，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摇头：“我没事?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因为你病还未恢复，你好好休息，放宽心，病情就会好得更快。”

    她轻轻抽出手，动作惊醒了他。

    她好容易挣脱出来，惊觉出一身冷汗。

    松子铭思忖：“你去问的确不合适，但她被人送到林州府衙来，其?中的缘故我们还是要搞清楚的。我查过了，这伙盗匪一共有六人，此前藏身在水盘山，如今六人找到了四具尸体，还有两?人不知所踪。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动手的不止一个人，只是我十分奇怪他们的目的，若是为救苏姑娘而去，又为何要藏头露尾呢？”

    她缓缓松开手：“秦大哥被程筠那个奸臣害得家破人亡，一路死里逃生，颠沛流离，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这一步，如今冲杀了赈灾车队，只怕朝廷不会放过他，他是步步艰难，所以若是救你的人另有谋划，对形势不利，恐怕不止是他，连林州全城的百姓都要受到牵累。”

    苏弦锦笑笑。

    这场雨淅淅沥沥, 仿佛持续了很久。

    “苏姑娘是闺阁千金，遭此大难，如今劫后余生，想来一时神?思难安，性情有些转变倒也正常，只要你们两?心相知，假以时日我相信一定?能回到从前。只是我要问你另一个问题——”

    “你说得对，子铭哥，我让蝉衣去问吧。”

    分明跪在那儿，却?身姿挺拔，如松如竹，不肯低头。

    苏弦锦默然片刻，仍是摇头：“我真不知道，我只见了几个黑衣人杀了那些劫匪，然后将?我打晕，再?醒来就是在这里了。”

    松子铭走进府衙后门，收了伞，将?伞抖了抖，靠在门后，秋天的雨水顺着伞尖蜿蜒流淌，像一条蛇一直匍匐到他脚边。

    苏弦锦抱着被子, 青丝滑落在身侧, 还有几缕乱乱黏在因冷汗湿的玉颈和脸颊上，衬得她愈发冰肌玉骨, 冰雕雪砌。

    梦婵衣愣了愣，摇头。

    可惜她这片痴心到底被辜负了。

    他的手垂在身侧，捏了捏，才低声?道：“我让梦姑娘来陪你，我明日再?来看你吧。”

    她垂眼：“我不知道。”

    “坐吧。我知道，女儿家的清白与名声?都十分重?要，世人大多逃不过在意，你与苏姑娘青梅竹马，我有此一问，也只怕你们生了隔阂，但若你从无此念，兄长相信，苏姑娘是不会怪你没有及时找到她的。”

    松子铭便道：“若是如此，你便更要弄清楚他们的身份了，你要知道，你我还有苏州的人，前前后后在林州找这群劫匪的踪迹找了几个月，始终没有音讯，却先被他们找到，而且我们却一点痕迹都没察觉。”

    还是在书中世界。

    秦时脸色大变，猛地起身：“子铭哥，你觉得我秦时是这样的人吗？”

    “谢谢。”

    “苏姑娘，你还记得是谁送你回来的吗？”

    秦时喝了口酒，抬袖擦去嘴角的酒水，恢复了理?智与冷静。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我甚至不敢问一句。”

    他望着已自顾喝起酒来的少年，问：“你是从苏姑娘那里来吧？”

    秦时睁开眼, 惊得起身, 忙问：“曲儿妹妹……你醒了？感觉如何？头还疼吗？”

    他故意停住，等秦时止住了咳。

    “子铭哥。”秦时忽然从旁边庑房出来，吓了他一跳。

    松子铭方才缓声?开口：“苏姑娘落入盗匪之手八九个月，如此长时间，你可疑她不再?是冰清玉洁了？”

    程筠只?是静静望着人群，望着人人咬牙切齿，怒发冲冠，朝他宣泄着刻骨恨意的表情，仍是从容不迫。

    “你说得对。”

    “没去过，不过我听说落日林秋景绝美，枫叶将?天空与大地皆染成一片红艳之色，宛如落日余晖，故而得名落日林。”

    苏弦锦用勺子尝了口，摇头：“我现?在尝不出什么味道。”

    天黑得比中秋之前更早，风雨不歇，阴云弥漫夜空。

    苏弦锦看她，见她眉间凝着一丝忧愁，大约是为没能帮到秦时的忙而歉疚。

    “子铭哥，你尽管问。”

    秦时道：“我想过，或许他们不是为了救曲儿去的，可能是那群劫匪的仇家，只是寻仇，至于隐藏身份将?曲儿送到府衙，大约不想多生事?端。”

    他深吸一口气，竖指起誓：“若秦时生此念头，必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秦时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曲儿……”秦时轻轻伸手，似乎想拂去她脸上的发丝。

    苏弦锦笑笑，将?窗户关上。

    秦时拎着两?坛酒，情绪低沉：“……子铭哥，陪我喝一杯吧。”

    *

    苏弦锦抬头望着她。

    “我不放心你，我……”秦时望着她，垂眸掩住眼底的歉疚，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开口。

    霎时?，无数烂菜叶子齐齐砸了过来，多到几乎遮天?蔽日。

    梦婵衣却受不住她的眼神?，低下头：“他只怕问这话伤害到你，所以才求我帮忙的，他待你如珍宝，请你也为他考虑一二吧。”

    秦时怔然片刻，才又坐下，颓然不已：“我只怕如今不是我对她生了隔阂，而是她走不出心结来，曲儿从小才情纵横，孤傲清高?，这样的事?对她来说太沉重?了，我……”

    苏弦锦动作一顿。

    她说着便要坐起来, 秦时立即扶着她, 将?枕头放在她身后让她靠着。

    “苏姑娘。”她走过去唤道，“你伤寒未愈，若再?着了凉，小心病情加重?。”

    “好，去我屋里吧。”

    她本?以为他会亲自问，没想到却是让梦婵衣来问的，大约也是为顾及到她的心情。

    “喝点粥吧，我刚才去厨房煮好的。”

    他皱眉：“我们如今逼死程筠，掠了赈灾银，已等于是与朝廷彻底站在对立面，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这群人是敌是友，倒底属于哪方势力?，能不能为你所用，必须要查个明白才行，否则始终是个不安定?的因素。”

    又喝了几口粥，见梦婵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主动问：“梦姑娘，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秦时眼眶逐渐泛红。

    松子铭定?定?地望着他。

    “梦姑娘，你去过落日林吗？”

    梦婵衣道：“我加了特制的药汤煮的，有利于安神?，你尝尝看，可能会有一点苦。”

    “子铭哥，我不是难过她对我的态度，而是气自己没用，没能早点找到她……她从小在苏州长大，金尊玉贵，才貌无双，是苏家叔叔婶婶的掌上明珠，我不敢想象她落入劫匪这大半年以来的日子是怎样的……”

    只是在书中，秦时本?就没能打听出锦衣卫的身份。她若非亲身经?历了这一段，即便身为读者拥有上帝视角，也直到最后，同样不知是谁救的苏曲儿。

    陷在一个破碎的噩梦里, 苏弦锦只感受到了恐惧的情绪, 却无法捕捉到噩梦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