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波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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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苏母唤她进书房，自是逃不过一番审问，出来后又被苏父拉着量了身材尺寸，等她脱身时已经华灯初上。

    这是魏玉第二次来苏府，上次因为心情忐忑没能好好观赏，这会儿才总算安下心来打量宅子的布景。这个园子的占地面积不算大，但苏家慧眼识珠请了当时在江南还未扬名的高工匠为其打造，厅堂、望楼及亭台为溪流和池沼层层分隔，又由曲折的游廊和小桥连为一体。

    会客厅前的天井院子倒是热闹非凡。

    魏玉低低地笑起来：“我有个忙还需公子帮，不知公子可否赏脸。”

    苏昭宁有些迟疑：“要不......我来帮你看看？”

    “我可以吗？”苏昭宁轻轻伸出手，在猫儿的额头点了一下。

    苏昭宁接过，疑惑地看着她。

    魏玉在他面前坐下，自是不知道他心中的弯弯绕绕，从袖中拿出紫檀木递给他。

    魏玉原本是去叶子青家中告别的，哪知叶子青说他们也要举家搬到成州，因为家中生意的关系，她的母亲已在成州为她找好念书的学堂，正巧要通知好友，得知魏玉也要同去成州进学，便邀请她同行。

    苏母跟苏父从厢房中赶来，对面前这温馨和谐的一幕给惊呆。

    楚慈看了二人一眼，也悄声离去。

    到成州后，魏玉与叶子青暂时分别，她先是去府学报到，手里拿着府学的通知书，领到一套雀顶蓝袍，以准备后日的入泮礼。

    魏玉刚站到门口，一道白影便向她飞扑而来，她来不及反应，一个毛茸茸的团子便趴在她的肩上。

    苏父看了魏玉一眼，越看越喜欢：“月珩一路上舟车劳顿累着了吧，快进屋歇着，等会儿就开饭了。”

    苏父见她态度冷漠，不满地悄悄捏了她腰侧，苏母无奈地看他一眼，只好道：“辛苦了，进屋用餐吧。”

    苏父这几日净给她吹枕边风，大姐也曾跟她提过这位女子，人人口中都是赞誉，苏母向来是个严肃苛刻的人，她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听不出喜怒。

    魏玉谢过伯父，将猫儿放在了石桌上，站起身来冲苏母鞠躬：“早闻伯母盛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小生在这儿有礼了。”

    魏玉挥挥手，脸上带着隐约笑意：“谢了，不过晚上要去夫郎家。”

    苏昭宁点头。

    石桌上灯笼的微光打在魏玉脸上，卷翘的睫毛投下阴影，苏昭宁怔愣住，他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又想起那个旖旎的梦境，他呼吸渐促，心跳声鼓动着耳膜。

    魏玉见他捧在手里迟迟不动，便说：“若是公子不喜，我便收回还给父亲罢。”

    魏玉莞尔，撩开车帘深吸了一口气，胸腔中全是弥漫山野的甜蜜桂香，心中畅意无比。

    原来这只猫是苏母从汇州带回来的，是一位波斯商人送给苏母的，回来的路上都坐的船，所以猫儿被关在笼子里，一被放出来后就浑身炸毛不让人亲近，闹腾了足有两天，今日竟被魏玉制服了。

    魏玉略微苦恼地看着那一栏：“人左右不过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我实在不知怎么填写这特征，才来请教昭宁的。”

    进入府学还需自己填写一个供单，要求是将自己的籍贯年龄等基本信息填好，再填一些面部特征的描述。

    紫檀木里装着莹润的羊脂玉手镯，算不上上等货，但王氏宝贝得紧，平日里也见不得他戴。但放在苏家，这类饰品完全不够看。

    最后在看到魏玉出来时，苏昭宁便泄了气，这些不过是他臆想罢了，若是当真这样，他苏昭宁还没下作到那份上。

    席桌上苏父对魏玉发出邀请：“明日是重阳，咱们全家都要去爬虎头山，月珩你也随我们一起。”

    入学需要填亲供，魏玉原本准备落笔的手停下，将供单卷起放入袖中，她看了眼窗外天色，将包袱里的一个紫檀木盒子拿上。

    苏父快步走过来看猫：“哎哟我的小祖宗总算安静下来了，这两日可把咱们家造得人仰马翻。”

    府学开学在九月初十，此时正好秋收结束，五谷既登，家家户户都有了余粮，学子们才在农闲时间进入学堂重新学习。

    魏玉看了苏昭宁一眼，见他心无旁骛地埋着头吃饭，便笑着同意了。

    段明媚的夫郎正为她铺床，二人感情如胶似漆，谈笑自如，询问到魏玉的婚事，魏玉也不遮掩，将自己入赘一事坦然地说了出来。

    魏玉看着他蹙起的秀眉，笑着轻声道：“好，昭宁。”

    这只猫儿魏玉不认得，但她知道苏昭宁爱猫，身边常伴的那只与这只十分相似。魏玉自然也懂得怎么哄猫，她轻柔地抚过猫背，它有一身如同丝绸一般柔软蓬松又有光泽的毛发，眼睛又大又圆，一只是琥珀色，一只是湖蓝色，双眼被抚慰地眯起来，似在享受似在打瞌睡。

    管家带着魏玉穿过一座座馆阁院楼，来到会客厅，清园的“清”字体现在原主人的气节上，而这座园子本名叫影园，影院的“影”便是透过花阁窗外看到外头一草一木，影影绰绰、自成一景。

    段明媚见她要出门，连忙道：“魏玉，早点儿回啊，我们请你吃饭。”

    园子里此刻倒是有另一处亮眼的风景，在各处所见的庭院中，都能看到大大的圆簸箕里装有红通通的辣椒，正在借着这两日的秋阳晾晒。

    “它竟然不怕你。”苏昭宁有些诧异。

    魏玉缓慢地眨了下眼，苏昭宁又撇开眼，说：“你眼皮、眼皮的褶子部分有粒比芝麻还小的痣，且还是红色的，还有眉间，眉间也有一粒。”

    魏玉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她的余光看过去才发现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此刻已调整姿势，四只脚站在她的肩上，蓬松的尾巴一扫一扫，正在舔舐自己的爪子。

    猫叫声将苏昭宁唤醒，他连忙别过脸，看向供单，吞吞吐吐地说：“你，你眉骨高，眼窝深，鼻梁挺，皮肤好，嗯——”他又匆忙看了眼魏玉。

    在树影婆娑，花灯高照的花厅中、石桌前，魏玉看着他红透的脸颊，无声地笑了。

    基本信息都填好了，但面部特征那一栏空着。

    “你来摸摸它。”魏玉看着苏昭宁羡慕的样子，翘起嘴角。

    猫儿叫了一声，不再哈气不再炸毛，只是慵懒地喵了一声。

    “喵——”

    魏玉提前两天到成州府，这次前往成州，便是用的叶子青家的马车，马车能遮风避雨，车内又宽敞，确实比牛车舒适太多。

    实际上苏昭宁早早坐在此处等候，他怕魏玉禁不住母亲的盘问临时变卦。

    魏玉先是抬手摸了摸猫头，另一只手拖住它的屁股，像抱婴儿般将它抱在怀里。

    院子里还站了些魏玉不熟识的人，纷纷站定在原地，注视着她。

    山上的树渐次黄了，只需一点微风便能将枯叶吹落枝头，车轮辘辘，伴随着嚓嚓声，在金秋的山林间，格外舒适。

    府学为学子提供住宿，两人一间，魏玉跟一位邻县的生员同住，她名字叫段明媚，比自己大四岁，今年二十，已经有了家室。

    魏玉挑眉，轻声问他：“我可以把它抱下来吗？”

    楚慈也在他身后，将手里的小鱼干递给苏昭宁，小猫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说着便一把环住苏父的腰，暗自用劲将他带着进了膳厅。

    这两字在苏昭宁耳朵里格外缱绻，好在他红起来的耳尖躲在夜色里，魏玉看不见。

    苏昭宁连忙将盒子放到袖中，正言道：“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叶子青母亲一行人已经早早前往成州，所以这次马车里只坐了两人。

    “来时，我父亲特意嘱咐让我交给你，他说这是他当年的陪嫁，专门留给我夫郎的。”

    魏玉路过花厅时，正好看到苏昭宁抱着小猫坐在石桌上，她摸了摸袖中的紫檀木，跨步走上前去。

    二人的亲事吉日敲定在十月初五，距离现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如初文学】

    “这下就留瑛子一人在清河县了，她估计得躲被窝里哭了，哈哈哈。”叶子青想到临走前于瑛哭丧着的脸就觉得有趣。

    苏昭宁受不了他公子长公子短，便说：“什么忙你说便是，还有，你别公子公子地叫我了，就，就唤我名字便好。”

    苏昭宁趴在桌上看小猫进食，魏玉见状笑了笑：“它饿坏了。”

    院子里传来惊呼声，苏昭宁跑过来，眼睛亮亮地看着她，鼻翼轻轻呼气：“你别动。”

    “是啊，它这两日在园子里到处乱跑，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没，幸亏你把它制服了，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多久呢。”苏昭宁胆子大了些，伸手挠了挠猫下巴。

    段明媚不仅没有因此瞧不起魏玉，还心存怜惜之意，以为魏玉家中贫困潦倒才小小年纪入赘到富商之家。

    坐在外头等的时间，他早在脑子里想好了多种对策，若是魏玉临阵脱逃，那他便将她一直绑到成亲那天，亦或是以下次乡试成绩来威胁她。

    魏玉点头，将脸抬起，又怕夜色太黑看不见，便将脸靠近了些。

    她从怀中拿出一卷纸，铺陈在石桌上，正是白日里她未写完的亲供。

    仆人们纷纷送菜进到膳厅内，苏昭宁从小厮手里拿过毛毯，将餍足的小猫抱着递给了小厮，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依依不舍地看着小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