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假包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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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赐婚姻岂是儿戏。你希望我休了你？”池子彧调转轮椅方向，探究的目光越发明显，看来陈管家把事情想得简单了。他只与沈之藜有过一面之缘，当初池子崇弄虚作假，欺瞒天下初登基之时，沈太傅作为池子彧的老师和绝对簇拥者是极力反对的。结果沈太傅被接连降职，还被限制了人身自由，老师担心池子彧意气用事，故写了封密函让小女儿沈之藜偷偷送出了城。一个姑娘家懂得掩人耳目，顺利将信送到池子彧手上，可见此姑娘是有些胆识的。当日或许是忌惮他的身份，这姑娘全场都是低着头，声若蚊蝇，一句话没说完似是就要羞怯过去，所以未做过多交谈，池子彧便草草派人将她安全送了回去，所以他队这姑娘并无太多印象。可此时他面前的人即使神情紧张又有些胆怯，却在交谈时依然可以坦然同他对视的行为，简直判若两人。总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刚刚主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都落入她的耳中，虽然听得她懵头转向，但还是获取了些重要信息。所以她真的穿到一个死人身上？这角色还和她同名同姓，想到这里，她快速撩起衣袖，左右翻看着手臂，只见细嫩的小臂上滑若凝脂，纤细白皙哪里有尸斑可见？沈之藜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经意地视线直直撞进对方冷漠的眼中，一口气没顺完，又如鲠在喉。

    片刻后，池子彧来到寝殿中央，视线越过屏风，一缕烛光温柔的穿过缝隙亲吻在喜床上的睡颜，只是略显夸张的妆容，将画面变得诡异。【夜春阁】夸张手法涂画的血盆般的大口，腮部上更是画有两个红彤彤的脸蛋，简直滑稽可笑。这妆容不像是出嫁的新娘子，倒像是戏台子上唱戏的小丑。

    池子彧默不作声，眼神犀利，手指一下一下轻敲在木质的扶手上，不疾不徐地转身越过屏风。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个浸湿了的帕子，随意丢给沈之藜，不耐烦地命令道：“将你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擦去。”

    一室静谧，装睡的沈之藜像被死神点名一般，身体僵硬，感受到对方灼灼的视线。一阵电闪雷鸣，沈之藜被迫睁开眼睛。蓦见面前不知从哪来的锦衣玉服的年轻男子戴着银鎏金花丝面具坐在轮椅上，被突兀的面具吓了一跳，握紧袖子下面的发簪，抱膝而坐。

    窗外雨声渐弱，像奔流的河水渐渐平静下来。一段乐章的华彩告一段落。突兀的“咕噜”声打破了良久的沉默，沈之藜不自然地羞红了脸。从昨天下了飞机到现在都没来得及进食，肚子忍无可忍终于发出了抗议。她无奈地闭了闭眼，恨不得将一旁的红盖头再一次蒙上，安慰自己为五斗米折腰应该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毕竟她可是花了钱的，报团旅行还有一日三餐呢！

    “王爷，可是对我不甚满意？”沈之藜这才想起自己宛如猴屁股的脸蛋儿，又迫于压力，还是不情不愿地擦了起来。虽说这种时候还是少说为妙，但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兄台，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并没有死。我也并非故意偷听，我本昏迷是被雷雨声惊醒，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醒来后两手空空，脑袋也是空空，无法自证身份。你若怀疑，只管找来我的家人证明。”沈之藜心里没底，提到家人只是缓兵之计，只作暂时拖延，容后她想办法逃出去。看得出来眼前这人并不好骗，刚刚那个老者明明恳求王爷善待她，转个身就把她当成了犯人审讯。

    沈之藜莫名地感觉喉咙一紧，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用力擦了几把脸，确认手帕没有任何颜色再次出现，理了理头发，正襟危坐。眼神在两人之间飘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池子彧不禁在心中冷笑，看着床下四散的红鞋和床榻之人微微颤抖的睫毛，早已暴露出床上人苏醒的事实。伸手理了理面具，心下了然。屋内寂静可闻，只剩轮椅滚轮的声音，拂了拂衣袖，好整以暇道：“醒了便睁眼。”

    眼前人靠近一分，沈之藜越觉得危险，不由地出声制止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你究竟是何人？”池子彧语气平淡，毫无波澜。

    池子彧置若罔闻，动作利落地拉动了悬挂在床边的金色流苏，清脆的鸟鸣隐约响起。

    沈之藜闻声望去，一只雕刻精美的小鸟动了起来，木质雕刻的小鸟按照轨迹移动。鸟儿灵

    雨势急骤如万马奔腾，打得窗棂哗哗作响，雨滴打在各种物体上产生的碰撞声，声音混杂。亦如沈之藜此时的心情一般，杂乱无章。沈之藜心乱如麻，紧了紧抱膝的胳膊，视线总不自觉地偷偷飘向男人的双腿，擅自在心里将对方的危险系数减半。沈之藜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在这部小说中是个什么样子的角色，贵为王爷却双腿有疾，又不以真面目示人，还被安排和死人成亲，想必也是个可怜之人。以这本小说的调性来看，主角皇帝八成是个疯子。

    “你，，，您简直不可理喻。”，闻言沈之藜难以置信地呆愣在原地，一时忘了言语，这和她在以往影视剧中看到的高冷王爷人设大相径庭，难怪身为王爷还要受这窝囊气，和一个死人结婚，本身也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登徒子罢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亏得沈之藜刚刚还在同情他。

    “方才的对话你听到了吧。沈之藜应该是个死人。”男人声音低沉冷漠，话里探究的意思明显。池子彧只觉说不上来的怪异，对方眼里的恐惧和紧张都不掺假，池子崇会派这样一个人来吗？

    大雨滂沱，屋内像是形成了屏障一般，与外界隔离开来。沈之藜不自觉地向后退了退，直至靠在墙壁才安心。男人脸色惨白，戴着面具端坐在轮椅上，紧抿的嘴角不怒自威，一个气质威严又带着易碎感的男人。。沈之藜第一次见到如此矛盾的人，一种特别的冲突感油然而生，总有种“一代词君无愧是 ，奈何生在帝王家 。”的错觉。

    “何出此言？”男人哼笑出声，银鎏金花丝面具散发着奇异的光泽，却也遮不住池子彧瞳孔中充斥着漠然，眼角随意的扫了一眼，话语淡淡的从喉中溢出。虽是疑问句，低沉的声音却没有一丝起伏。

    沈之藜犹豫地摇了摇头，羞愧难当，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红扑扑的小脸和冒红的耳朵尖儿早已出卖了她，低头装起来鸵鸟。喜服上的刺绣图案的精美，珠链在日光下莹润如玉，凤凰于飞栩栩如生，沈之藜突然意识到这凤冠霞帔都是真材实料，皇亲国戚果真是纸醉金迷。

    沈之藜强装镇定，深呼吸来缓解情绪，谨慎回答道：“我是沈之藜。”

    “你是沈之藜？”池子彧眼里有了些探究的意味，面具下的眉毛单挑，一个人起死回生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人根本就没死，二是活着的并不是本人。

    池子彧闻言轻笑道：“如你所见，我只是个混吃等死，双腿残疾的废王爷，身为臣子，听从皇上的安排也是天经地义的事。自古御赐的婚姻没有退婚的道理，我就算有心仪的姑娘，你的存在也不突兀，毕竟这个时代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池子彧语调低沉，说出的话却多是自嘲。

    被说中心事的沈之藜，脸上突然冒出一丝小确幸，整理好表情一瞬不瞬地看向轮椅上的人，看来眼前的事情比她想象的要麻烦的多，好在对方是个残障人士，至少暂时看起来很安全，但一切需要从长计议。一副有事好商量、戒骄戒躁的模样道：“我是在想，如若有一天您有了心仪的姑娘，想要长厢厮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种？那么我这个人的存在是不是有些突兀。”

    再次抬眼时，池子彧已经移动轮椅来到床边，她条件反射后退，却因为靠在墙壁退无可退，只能一脸戒备看着对方。其实现代社会大多时候是将残疾人作为弱势群体，眼前这个面白气弱的王爷光看外表确实纯良无害。奈何眼神过于锐利，又戴着面具遮遮掩掩，总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气息。

    池子彧倚靠在轮椅上均匀呼吸，默不作声与床上的人对视。他下颌线条紧绷，冷眉冷眼看清眼前人的全貌，微抿的嘴角昭示着本人心情欠佳，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起他的新婚娘子。

    “可有忌口？”池子彧询问的话脱口而出，语气依旧冷漠，态度却不似之前那般轻佻。极力在眼前人身上找寻着和沈太傅相似的地方，结果一无所获，或是少女神情里遮掩不住的自信，或是本人□□在外毫无知觉的玉足，无一不透露着违和感。

    “王爷真能忍受得了此等貌合神离的婚事？”沈之藜又缩回了床上，闻言皱了皱眉，颇为不满。这是什么昏君！国事不够忙碌？还要操心别人的婚姻大事。

    “貌合神离也好，同床异梦也罢。我看你也有几分姿色，三年抱两，五年抱三应该不难。”池子彧态度轻佻，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对方看起来并不是好相与的样子，沈之藜不贸然绕开口，此时如果暴露了假身份，不管她是作为活人还是死人嫁给尚在人世的王爷，毫无疑问她会变成真的死人。可谓是呜呼哀哉！男主是个反派，且阴晴不定，那么多小说为何偏偏给她挑了这篇。谁能帮她联系一下走近科学栏目组，她的故事八成可以连续出品一个系列。

    “如假包换。”沈之藜轻声回答，略有紧张的缩作一团，弱小又可怜。性命攸关，她也不敢多言，她对这本小说一无所知，她这个角色是个bug，那么就是说后面的人物故事线都要靠她自己来完成。对于过去她可以装失忆，当前最棘手的事情是如何让眼前人相信她并没有死，也不是谁派来的眼线。毕竟保住性命最重要，如果那里惹得王爷不高兴，下一秒很有可能被拉出去砍头。

    或许是对方目光过于直接，沈之藜被看得心里发毛，斟酌半天，尴尬着开口：“王爷，为何要相信道听途说，而不相信眼见为实？您贵为皇亲国戚和死人成亲简直是无稽之谈。您若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何不退婚？休妻也可。”

    夸张的面容被擦拭一净，细嫩肌肤白里透红，粉颊上漾著淡淡红晕，如羽毛般纤长浓密的睫毛，眼波流转过于惊艳，单论长相这新娘子确实长了张无法形容的绝美容颜。不知是否是池子彧的错觉，眼前的脸确是沈之藜，又不似沈之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