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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嫣声音压得低低的,面上晦暗不明。

    乐嫣一本正经地说:“如今我好像才醒过来一般,那两年也不知是如何过的,稀里糊涂的,倒是叫你们也跟着我受了许多委屈......”

    “唔,你去吃你的便是,别管我......”

    乐嫣面容生的娇艳,美艳的皮囊骨相,上扬的唇角,极难显出刻薄的动作来,如今她也只能是扯着唇角冷笑:“你便回说,我染了风寒身子还虚着,祖母年迈多病,孙女等身子彻底养好了再说吧。”

    “夫人您瞧,这处院落名唤绿野堂,前朝卢家出的几位宰相便是都在这处读书,里面除了几张席子,其余皆是书架。别看不起眼,这处学堂却教导出了两位宰相。”老管家头发花白,精气神倒是不错,十分乐意陪着侯夫人身边,替她说着各处院落为人不知的往事。

    乐嫣双臂懒洋洋的撑着下颌,茶色的眸子一瞬不错的盯着窗外,“来了个嬷嬷,

    卢恒十分自然的去捉住她的腕子,将她往主院牵:“我倒是饿了。走,陪我去吃些。”

    管事又指着绿野堂边上小亭隔出来的一间屋舍,同她笑说:“这处是福堂阁,侯爷幼时便在这里启蒙读书的,侯爷天资聪颖,三岁便开始习字,日耕不辍,夙夜匪懈,五六岁的年纪,就将前人那些词章倒背如流。”

    “来的是老夫人身边的曹嬷嬷,曹嬷嬷带老夫人的话来问娘子,何故回京前也不给府上去一封书信?早知娘子与侯爷入京,便该先去驸马府上住着,都是一家人,又不是没有庭院住,侯府的宅院慢慢修正清理才是......”

    乐嫣本身也不是年纪大的,她才十七岁,听到好玩的故事便也充满好奇,敛着裙跨上台阶,隔着窗往内绿野堂内瞧了瞧。

    两个府上闹得险些刀兵相见,如今本该老死不相往来的,时隔两年,乐家的人怎么还好意思上门来?

    是以她才知晓,郑玉珠每日三餐都会熬煮汤药,吩咐马夫送去给官衙内的卢恒。

    卢恒自然能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愈发疏离。

    是了,若是那般,他出生时前朝仍在。既是天资聪颖的孩子,那个年岁的他只怕什么都记得了。

    府邸以中轴线对称,左右双路皆可踏入,处处朱红大门,贯彻青锁。

    她有些懒洋洋的,不吃馄饨了,也不看他,只是侧头瞧着窗外的风景。

    卢恒极少与她说自己年幼时的事,乐嫣如今倒是想起来,卢恒与她还真不一样。

    如今整个门庭也没几个姻亲往来。

    门梁格窗多处年久失修,许多细雕花样描画都失了颜色,灰扑扑的。处处荒芜,杂草遍生,怎么也辨不清原先的模样来。

    乐嫣差遣人走后,便开始重新翻看起账本来,听着春澜在一旁打趣:“娘子如今倒是不嫌这些账本枯燥了?以往珍娘罚着您看,您都不乐意。”

    郑表妹十分擅长药理汤水,卢恒便特意给她安排了一间后边带着小厨房的院子。这几日乐嫣与郑玉珠都没见过面,可守意却是经常跟黄鼠狼盯着鸡一般,干什么事都要中途去郑玉珠院子外边溜溜。

    “可用过膳了?”他温声问她。

    乐嫣瞧着有些出神,忽地听身边老仆声音响起,“侯爷,您回来了。”

    被亲孙女挤兑‘年老多病’,可见这话传到乐老夫人耳朵里,能被气到了什么程度了。

    那馄饨汤鲜汁美,肉馅嫩弹,她正吃的津津有味,便瞧见卢恒竟是跟过来,走到她面前坐下。

    她可没忘记当年,母亲才去世几日,中气十足的乐老夫人便带着许多人忽地出现在汝南,不惜大闹母亲灵堂,当着母亲排位的面,也要逼迫自己认下庶弟,好继承母亲的爵位财产。

    曾听人说起,若非卢家战死的战死,投降的投降,只怕前朝还能再拖五年。

    乐嫣听着下人的回报,心中止不住冷笑。

    乐嫣并不饿,却还是接过来厨房特意为她煮的汤,可她现在并不想同卢恒在一处桌子上吃饭,见卢恒动筷子夹菜,她便自己端着汤碗走去临窗塌边,将碗往案几上放着,拿着勺子便慢吞吞吃了起来。

    乐嫣以前也是喜欢热闹的,可这两年越发避着人了,许是像了她那位为了避免纷争跑去封地的母亲。她生性不喜理会那些勾心斗角人情往来,也乐的没有人来寻自己。

    乐嫣抬头问他:“布置的如何?”

    她见乐嫣迟迟不语,垂着眼皮也不知在想什么,忍不住道:“您以往是久居永川,这回回了京,殿下留在京中的产业倒是还叫乐家的人借口攥在手里。几处庄子与田铺,那都是一年近千两的雪花银,还有一处温泉庄子,一年四季都能有新鲜瓜果,如何能便宜了旁人?这回您既是回来,许多账您都该清算仔细了才是。”

    二人沿着紫檀木团桌坐下,婢女们一道道往桌上端菜。

    只五道菜,却道道不简单。

    这一看便是日头西斜,对久了账本她只觉眼眶酸胀,见外头日头下了许多,没那般热了,便兴起叫春澜陪着往卢宅四处走一走。

    卢恒入京后便往衙门忙碌起来,他这日还是头一回回来与乐嫣用膳。

    乐嫣恍惚一下,嗯了声,低头重新看回账本。其实她最初也看不仔细,总是分神,只是心里强迫着自己仔细下来,慢慢静下心来,本以为做不到的,这两日竟也慢慢学会了。

    卢恒道:“你自己依着喜好慢慢布置。”

    饶是乐嫣也是惊诧,她这个晚辈没去给长辈登门,长辈们倒是来给她一个晚辈送礼来了。

    乐嫣眸子垂落看着他捉自己的手,他的掌心是凉的,贴在她肌肤上,叫自己起了点点不适之感。可她并没有挣开他,有些乖顺的随他一同走着。

    她知道,卢恒方才吃过了。

    他并不刻意等着她,与乐嫣留着两步的距离,一前一后往内院走。

    如此体贴用心,便是连乐嫣都大呼感动。

    乐嫣随着老人所指看过去,见一间孤零零的独屋,一眼能看清里面所有摆设,只摆放着一张案几,竟然连凳子也看不见一个。

    卢恒一脚踏进去,瞧了四周一圈,只见画案琴桌,六扇明窗外敞,照的窗明几净,清简,却叫人瞧着明敞舒坦。

    他斟酌一下,并没有问旁的,只像是随意挑了个能与她聊起来的话题:“听说今日岳父府上来人了?”

    淮阳侯是大徵新封的小国侯,在这名声之前,此处是大名鼎鼎的卢公宅。

    语罢朝她走来。

    就拿这玉带虾仁来说,虾是海虾,从打捞上来到入蒸笼蒸前,都需是活蹦乱跳的。而绥都京口离渡口足足两日路程,只怕这虾是一捞上岸,便马不停蹄送来的。

    嫁了人了,又没了娘家人帮助,凭她那性子,焉能活得好了?

    乐嫣见他来,不知如何连嘴里的馄饨也吃不下去了,匆匆啃了个皮儿就放回勺子里。

    乐嫣依着青石甬道走了半晌,听着这些年留守此处宅邸的管家与她说着这处宅院中的许多典故,比如这什么京城五十多个公侯宅院,别院,就属卢宅占地最广大。

    “离晚上还有段时辰,我不饿。”

    卢尚,卢敞,卢淮,一家三子位至司空太傅,左中郎将。

    可旁的离得远了的亲戚乐嫣尚且逃的过走动,乐家人总归是逃不过的。

    这算来还是乐嫣头一回见到卢家京城的宅第,原以为在京城这片寸土寸金之地,卢府犯过错事,后来又孤儿寡母日子难过,纵有千顷豪宅只怕也都留不得十之一二。

    怎知竟都保留了下来。

    府上主母夫人的院落是一间正房,左右耳房并着两侧厢房,屋里摆设还未来得及置上去。

    香苏汤,云片糕,八仙过海闹罗汉,玉带虾仁,最后一道茄汁鱼卷。

    乐老夫人将伺候了自己几十年的婆子派来瞧她这个孙女,本有想看乐嫣笑话的意思,毕竟猜也能猜到,乐嫣如今的日子过的跟当年可没法比。

    卢府本该是京城高门显贵的家族,却因前朝之事家族受挫,许多支早是死的死,远奔的远奔。更多的是回了永川老宅。

    不是卢恒还能是谁?

    乐嫣回京几日,可是连卢宅的一半都没逛过。

    许是想看看这落毛的凤凰,只可惜乐嫣却不给她机会,乐嫣只打发了一个外院的仆人去带话。

    乐嫣一惊,抬眸望过去,不远处的人一身玄色官袍,带着朴素的十三环躞蹀带,将他腰身衬托清瘦,孤高的宛如一颗青竹,正一脸平静敛目看着她。

    “你吃的什么?为何不过去桌子上吃?”

    乐嫣缓缓摇头。

    如今还是夏日里,许多幔帐都用不上。他的妻子却喜欢挂帘子,层层叠叠的垂帘,再摆上屏风软毯,倒是别具一格。

    乐嫣回京第二日,卢府一大早便有人登门上来。前一辆车拉着人,后一辆十几抬的当季时兴瓜果,连带不知从处搜出来的压箱底的茶叶,堆满了整辆马车。

    卢恒对这位老管家十分礼遇,唤老管家去歇着,“我带着夫人四处走走便可。”

    淮阳侯府京中的宅院位于新昌坊,早在得知要入京时,留守京城卢宅的仆役们便开始修缮清扫,如今瞧着倒能瞧出曾经盛极一时,金镶玉裹的卢宅相貌。【未安文学

    她跌跌撞撞再外边长到了三四岁,太祖都登基好些年了,等四处都太平了,她才随着父母从兴州入了京。

    春澜一听,当即也是触动良多,她眼眶微红,却是连连摇头:“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做了娘子的婢女,不知多少人羡慕呢。”

    这阵仗倒是颇引人围观。

    卢恒大了她整整五岁,他幼年时,都是生长在京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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