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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起身,两个人并排回校区。廖茗觉问:“你不要忙吗?”

    “不会,”廖茗觉笑嘻嘻的,坦荡地回答,“只要跟人来往,肯定免不了吧。”

    跳楼机急速下坠,根本听不清她说的话,悬空时又恐惧万分,万籁俱寂,导致她的声音仿佛俄罗斯方块中的凸起,越发难以忽略。廖茗觉的表姐比他们更早地为人妻,为人母,度过着他们所想象不到的日子,体验着他们所理解不了的生活。

    她推开廖茗觉往回走,每一步的脚印都深深地下陷。村子里的人早已来追,把她带回去。她回过头,这才发现天早就亮了,只是山高树多看不清。她抬起头,远远看见廖茗觉站在原地,那么远,那么孤单。垂下眼睛,才发觉手臂上粘了血。廖茗觉的手被划伤了。

    山上有猞猁、野猪和猴子出没,道路泥泞不堪,树木密密麻麻。危机如绝望一般在黑暗中四处潜伏。天亮之前要翻过这座山。她不知道廖茗觉怎么联系到的邻村进镇的摩托,也不知道她如何打听到的出县的车次,她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廖茗觉像在模仿伽椰子:“背书背得要发霉了。而且明明交了男朋友,但是和想象中根本不一样……”

    廖茗觉伸出手去抓她:“走不动了,我就背着你走。”

    “你会害怕自己说的话做的事伤到别人吗?”胡姗像是好奇似的,突然从隔间里探出了头。

    廖茗觉不说那些,只说:“走吧。”

    十六岁的表姐要被嫁给年龄翻倍的男人时,十三岁的廖茗觉做了谁都想不到的事。

    “没有呀。”廖茗觉笑着说,“你呢?学习很忙,要记得吃饭啊。”

    有那么一瞬间,廖茗觉都以为他要提分手了。

    胡姗惊讶地关切:“你怎么了?”

    廖茗觉总算开口,尽管只是寥寥几个字:“那就好。”

    “我不走了!”她终于无法遏制,恼羞成怒地推开她,“你发疯吧?廖茗觉!你有病是吧!你想一想!我们怎么出得去!我真是服了你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懂事!不要再拉着我受罪了!你就会给我找罪受!”

    “说起来,你倒是一点都不伤心,明明以前搞的练习生当着你的面谈恋爱。”其他室友戴着束发的法绳和高度数眼镜插嘴。

    本来还想说什么,突然肢体接触,廖茗觉也忘词:“……没有。”

    廖茗觉走在前面,在高高的草木间显得那样渺小。她拽住割裂手心的草,另一只手向她伸出来,眼睛那么亮,弥漫着孩子气的天真:“姐姐,我们快走。到了外面,洗盘子也好,找厂子上班也好,总能活下去的。”

    什么意思?

    学习到一半, 廖茗觉从书海中猛地抬头,难以置信问对面的胡姗:“该不会……邓谆其实很有渣男潜质吧?”

    什么鬼?

    填写了实验报告,准备了之后的病理分析,廖茗觉走出去。恰好身后有车驶来,她才掀起眼,就被一道力气托住腰,不紧不慢地送到道路内侧。邓谆说:“不舒服吗?”

    简简单单一句话, 轻而易举就扰乱了廖茗觉一整天的好心情。

    “啊?”面对这种问题,廖茗觉毫无防备,不过到底是她,就是非比寻常,还是坦诚到想什么说什么,“肯定想啊。我还以为谈恋爱了就能天天在一起,结果根本不是这样。”

    “怎么了吗?”她问。

    王良戊当和事佬, :“会尴尬的嘛。”

    她垂下脸,猛然看到路边有蚂蚁在搬运食物,刚蹲下去,就感觉有影子落到身上。邓谆问:“今天吃什么?”

    眼看廖茗觉精神不振,胡姗立刻上前掐人中:“实践课最后一学期了,这个礼拜就能一起下田插秧了呀!”

    “你爷爷呢?”表姐在问,“爸爸妈妈呢?”眼睛变成了两块陶瓷茶壶盖,将漫上来的眼泪压住,徒留酸涩在胸口徘徊。

    廖茗觉抱怨的时候,邓谆没有笑。廖茗觉吃米线的时候,邓谆没有笑。廖茗觉皱眉盯着他看的时候,邓谆还是没有笑。

    这也没办法,为了保研的条件,邓谆要完成的课题比他们复杂,假期也少很多。外加学习累坏了,休息时多半倒头就睡,也没什么精力线上联系。

    “有点可惜。”廖茗觉耸耸肩。

    远处是和他一起做创新课题的同学,邓谆回头看了眼廖茗觉,她朝他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然而,在他转背一瞬间,廖茗觉就深深吸了一口气。

    上午课间吃早餐几乎已经成为他们这群大学生的常态,毕竟早起实在不容易。廖茗觉往嘴里塞着吐司说:“少爷最近都不来找我们了,一个人孤立我们四个人。”

    “啊……”廖茗觉有气无力地回头,看到是胡姗,立即摆出哭唧唧的脸来,“没有朋友理我,我要寂寞至死了。”

    刚要记迟到, 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教室在一楼,廖茗觉直接骑着共享电动车冲到门口,喘息着连连喊“到”。老师早已见怪不怪, 皱着眉头让她把车挪远点:“公共电动车不是严禁进校园吗?”

    腿像抽搐似的疼痛,被露沾湿过的肩膀也好痛,她崩溃了,自暴自弃地向表妹哭诉:“我走不动了!”

    廖茗觉停顿了,嘴角挂着面包屑, 眼神在天花板转了一圈。她问:“假如我说是, 你会让我和肖屿崇在一起吗?”

    廖茗觉发出了哀鸣:“啊——?!”

    在娘家,她很早就辍学,经常照顾表妹,陪着表妹玩。对她来说是游戏,但廖茗觉却不这么觉得。

    “你才发现?”回答她的却是隔壁的赵嘉嘉,“你们俩根本就是《乡村爱情》里的王小蒙和《花样男子》的花泽类, 一个在象牙山村振兴农村,一个在纽约住别墅,邓卓恩就玩玩,你随时会被甩。”

    到了大三,大家都忙起来了。廖茗觉委屈巴巴,又无可奈何,只有把自己塞进更多更多的学习中去。朋友们见面甚至不是在课堂上,而是在田和实验室里。就连和刚交往的男朋友邓谆,都只有微信上的交流。

    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话,论谁听到都无法一时半会理解其中含义,只因太难相信,又不够了解,因而无法体会。

    结果理所当然得到老师的强烈谴责:“你丫的是胡姗吧!”

    廖茗觉抬起头,发现他回来,脸上浮现起笑容:“蚂蚁今天吃直翅目蝗科的虫子。”

    “要啊,”他回答,“但也该抽时间陪你的。”

    “当初选了肖屿崇会更好……你会这样想吗?”他若无其事, 看起来好像只是随意问了句今天晚上吃什么。

    因为在所难免。

    

知道,你根本没有让我不舒服的意思,你只是有你的个性。但我就是会控制不住自己很累很难受。不过,”胡姗说,“我想跟你做朋友。我喜欢跟你一起玩。”

    “嗯, 因为我以前答应过我表姐,”廖茗觉说, “交到男朋友要跟她说。”

    第52章 肖屿崇一个人孤……-

    老师在点名:“廖茗觉!”

    邓谆请廖茗觉吃食堂,酸辣米线加温州馄饨,两个人面对面坐下。因为来得晚,所以食堂已经没什么人。她边吃边偷偷看他。他明明视线从没倾斜过,却好像有三只眼睛,突然说:“你有没有想我?”

    “怎么说呢,其实我更喜欢他疯批的感觉啊。现在没有公司包装,感觉没内味了。”

    她在说:“她带我逃走了。”

    “嗯。”邓谆也朝她笑了。

    欢乐谷与廖茗觉是他们唯一的交集点。

    图书馆人员爆满,别说人的座位了,连校园里的猫跑进去,都被老师扔了出来。她们只好在宿舍自习。

    “这就是大三大四啊。学习就好好学,不然成绩会下滑的。”胡姗继续盯着电子词典,“我选了文学那边的选修课,这几周会很忙,就不陪你了。”

    连王良戊都说:“看到你这么精神就放心了,最近开心吗?”

    邓谆突然提问, 有点叫人猝不及防:“你后悔了吗?”

    希望你真诚热烈。

    希望你勇敢坚定。

    所以希望你能永远我行我素下去-

    廖茗觉穿越大半个座位坐下, 王良戊插嘴问了句:“你干什么去了?”

    廖茗觉用冷水拍打脸颊,振作起来去上课。进了大棚,到了实验田,看到朋友们,她又立刻充满了电。

    “没事的……”

    “那就好。”他说。

    不知道是模仿她,还是发自肺腑的感慨,胡姗笑着点了头:“那就好。”

    “没这么夸张吧?”不就是没了公共课,假期也没出去玩吗。

    廖茗觉长叹一口气,绕到胡姗身旁蹲下,把下巴搁到她桌沿:“大三全是核心课,还要复习这些有的没的,都没法经常一起玩了。”

    廖茗觉转过身。

    廖茗觉露出阳光的笑脸:“当然啦!”

    “啊?”虽然发出这个音节的人是廖茗觉,但胡姗也好, 王良戊也罢, 无一不朝他看过去。

    “到!”胡姗回应。

    邓谆在用叉子刮盒子里的酱汁,抬头看着她:“假如是我们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 估计会吧。”说完后他立刻回头,问和他隔着一个王良戊的胡姗“还有三明治吗”。

    “感觉你好像心情不太好。”邓谆看着她,伸手去碰她额头,“没有感冒吧?”

    她哭了,是个孩子,也像孩子似的哭个不停。廖茗觉嚎啕大哭,一头撞进黎明中去。

    胡姗从新东方试听课回来,就看到对面床位仿佛大卫的油画《马拉之死》。廖茗觉整个人仿佛被蚜虫吸干的树叶,倒在众多学习资料中。

    希望你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伤害他人。

    “她表姐要回老家, 去送人了。”胡姗帮她放书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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