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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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素素拨完了炭盆，察觉到许姨娘的打量，迎着她的目光，问道：“怎地了？”

    一道毁灭，也好过不自由，沦为他的玩物。

    文氏进门之后，陈晋山便不再去万花楼了，天天歇在东跨院。

    妹妹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去了，那时候她生的哥儿还在，能吃肉，穿绸衫，日子过得舒坦极了。

    许姨娘怔住，不禁回想起自己的这些年，究竟是对是错。

    许姨娘不禁看向了俯身拨动炭盆的文素素，她腰肢纤细，胸脯鼓囊囊，这一年养得更加丰腴了，从侧面看去，一片山峦起伏。

    张氏嘴角浮起了冷笑，眼神在跟来的婆子身上扫视，打算选个伶俐些的放在东跨院。

    陈晋山自不会天天与张氏歇在一处，他替黄通判出面，在万花楼领了干股，大小算个东家。他打着盘账的旗号前去，理直气壮得很。

    李达一个屠夫，享受得起，就是明珠坠入了粪坑里。享受不起，她就再得被辗转卖出去，人尽可夫。

    文素素待身体的痛意过去，将旧衣衫垫在床上，躺下去道：“我能撑住，你小心吴婆子。”

    吴婆子嗫嚅着道：“太太，奴婢只一人，恐有个看顾不周的时候。太太不如再多派个婆子前来跨院，仔细守住文氏肚子里的哥儿。”

    许姨娘抹了泪，擤了鼻涕，对安静聆听的文素素道：“你可是看不起我，以为我一心只想攀附富贵？”

    如早间那样，文素素咬牙坚持深蹲了二十余次，再将自己埋进了木盆的水中，憋气。

    二两银子就是她一年的身价，穷人命向来不值钱。换作出去过日子的话，文素素清楚，就凭这二两银子，肯定过不了多久。

    许姨娘走到窗棂边，掀开条缝隙朝外看去。外面风大，吴婆子躲在门房里没出来，她方低声咒骂道：“吴婆子这个老瘟神，我迟早得让她好看！”

    吴婆子先前被张氏痛骂了一顿，许姨娘回来，虽让她得了清闲，她肯定要挣下表现，好去张氏面前邀功。

    文素素淡淡扫了眼许姨娘，问道：“何三贵对你有情，一起青梅竹马长大，你们为何没成亲？”

    许姨娘听到屋外的脚步声，赶忙将湿淋淋的亵裤藏了起来。

    张氏一愣，旋即笑得更得意，“去将许姨娘放出来，让她回来伺候文氏，要是再犯，定不会轻饶！”

    许姨娘眼瞧着那双猫儿眼，清清粼粼，连她都会心悸一下，不禁脱口而出道：“文氏，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老爷还会与你生。你媚得很，多看一眼，男人连魂都没了。契书上签了你五年，还早着呢，你待怎么办？”

    哥儿夭折后，许姨娘自是伤心欲绝。不过，她很快就振奋了起来，她还年轻，还能生。

    “你没吃落胎药啊，究竟怎么回事？”

    吴婆子被骂得一脸晦气，耷拉着头立在那里，所有的机灵，比起延续香火的宝贝男丁，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处。

    吴婆子所言极是，文氏向来软弱，一看就没甚出息，可惜了一幅好皮囊，争气的肚皮。

    她苦笑一下，走到塌上坐下，如实道：“我不愿意嫁给他，不甘心。他家穷得叮当响，我家也穷得叮当响。嫁给他，一起过着穷得叮当响的日子，凭什么？！”

    原身所有的家当，只一年四季，每季两身换洗的半旧灰布衣裙，秋冬多了一厚一薄两件袄子；另加一只旧银镯子，约莫有二两重。

    身上早已被

    假如与何三贵成了亲，他们还在村里种地，变成了妹妹与嫂子们同样的命运。或许死了，或许还在地里辛苦抛食，三十岁不到，看上去比近五十岁的吴婆子还要老。

    不过，她不再是以前的文氏，她会杀了陈晋山。

    文素素叫住了她，“别急，你刚回来，就着急忙慌跑出去，吴婆子会起疑，跟着进来瞧究竟。”

    吴婆子这时候也回过了神，浑浊的眼珠子转得飞快。

    许姨娘就许姨娘吧，关在柴房里，反倒让她得了清闲。

    张氏厌弃地瞥了眼吴婆子，暗自却琢磨起来。

    到了晚间，许姨娘去灶房提了饭食，饭后送回食盒，再提回热水，文素素进去洗漱。

    文素素没有做声，许姨娘与何三贵，各自有自己的小算盘，他们算是彼此互相利用。她自不会交底，若有合适的时机再另说。

    可她一个大钱都没看到，一身新衫都没做，全部给了娘家。生养之恩，从此两清了。

    许姨娘窃喜不已，近水楼台先得月，待文氏有了身子之后，她说不定能趁机留下陈晋山，再次生个哥儿。

    张氏一个后宅妇人，既然管不着，反正眼不见心不烦，她也就不过问。

    “四叔祖家比我家里还要穷，小孙女生得好看，被媒人说进了府城做妾。四叔祖每次前去府城，都带着大包小包回村，家里盖了青砖瓦房，气派得很。她那男人，半截身子都快埋进土里了。至少老爷还身强力壮，生得也周正，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宁做富人妾，不做穷家妻。”

    那一脚，彻底踹掉了许姨娘的念想，只要想起来，胸口就既疼，又堵得慌。

    美人胚子生在穷苦人家，等于是三岁稚儿抱着金块，招摇过市。

    许姨娘看着她苍白的脸，紧张得声音都颤抖了，问道：“你可还好？”

    做完之后，文素素明显感觉到了身下的热流涌动，她换了身亵裤，搓洗之后，拜托许姨娘去烤干。

    能从柴房放出来，许姨娘一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对吴婆子的嚣张，一如既往无视，呐呐道：“这般快！文氏，你还真是厉害！”

    她没错！

    许姨娘急急站起了身，道：“我这就去！”

    许姨娘本想掩饰一下，想到都被文素素撞见了，实属没必要。

    不过前往灶房送食盒的功夫，屋里就起了火。

    火并不大，只将塌几上铺着的苇席烧了个洞，惊慌失措的吴婆子冲进屋，一阵扑腾之后，很快就灭了。www.shuijing.me

    文素素拍拍小腹，道：“是这里厉害。”

    好生伺候也行，养得细皮嫩肉，待生下哥儿后，再赶出去就是。

    文素素这时道：“我只要许姨娘。”

    许姨娘其实也不大愿意见娘家人，陈晋山所给纳妾的聘礼，银耳环布匹，加起来足足值三两银子！

    许姨娘被放了回东跨院，她走进西间，吴婆子充当主子，劈头盖脸对她训斥了一通后，便扭着身子离开了。

    火盆有用，文素素道：“我肚子时常痛，估计快要滑胎了。www.xinger.me”

    就她一双人手，要是炭盆再被打翻，在夜里起了火，那她真得倒大霉。

    许姨娘一想也是，在塌几上侧身坐了，看到她脚边的炭盆，道：“倒春寒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哪用得到火盆。”

    文素素摇头，道：“这是你的事情，你认为对就去做，做了能承担后果就行，与旁人无关。”

    以后的日子，她将何去何从？

    张氏得知消息急急赶来，不由分说将吴婆子一通臭骂。

    吴婆子进屋，看到文素素已经躺在了床上，就没多说，只疾言厉色交待许姨娘道：“夜里警醒些，要是出了事，仔细着太太揭了你的皮！”

    “我也想当正头娘子，我就是投胎不好，比不过张氏有个好娘家，伯父是读书人，教出了黄通判这个有出息的学生。”

    文素素也不清楚是哪一种原因，只要达成目的就好，简要道：“我多动了几下，下面一直在流血。血流得不算多，不过，我估计也就这两天吧。到时候要麻烦你，帮着多拿些水进院子，烤一下衣裤。”

    不若让她来做丫鬟的活计，伺候一个连妾都不如的“典妻”，才配得上她的心气。

    许姨娘待吴婆子回了歇息的屋子，重新将亵裤拿出来烤。烤干之后，文素素精力不济，已经睡着了。她昨晚彻夜未眠，实在困得很，便哈欠连天回屋去歇息了。

    许姨娘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娘家的屋子还不如陈氏的柴房齐整。三间破草屋，父母住一间，两个哥哥住一间，她与妹妹只能住堂屋。几块板子搭在长凳上，冬天铺稻草，夏天就一床苇席，比柴房的干柴堆都要硬。

    流产主要原因是胎儿发育不好，再加上外力，落胎是迟早的事情。

    到了子时间，阵痛袭来，文素素蜷缩成一团，死死忍住一声不吭。直到了黎明时，如万箭穿心般的痛，才逐渐消退。

    张氏瞧着屋外的天气，满肚子的怒意暂且生吞下，厉声对吴婆子道：“给她点上炭盆！”

    比她小一岁的妹妹老实，被换了出去。她心思活，陈晋山在寻会生养的妾，她得机会进了陈氏的门。

    因着文素素肚子里的孩子，闹出来的阵仗与动静，远比火势要大得多。

    至于起火缘由，文素素只捂着小腹，垂下眼睑，说了声：“冷。”

    文素素再听到许姨娘提起“凭什么”，肯定了一件事：许姨娘心比天高，能力却不足以支撑她的心气。

    娘家也来打过秋风，被张氏嫌弃没规矩，连偏门都没能进。

    可是，陈晋山没再看她，也没去其他几个姨娘房里。

    卧房里有面破铜镜，文素素看过原身的长相，媚骨天成，我见犹怜。陈晋山看到她时，肆无忌惮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吞下去。

    许姨娘大惊，昨夜何三贵从东跨院离开，再回到了柴房，将文素素没吃落胎药汤的事情告诉了她。

    两个哥哥长大要说亲，家里没钱没屋，媒人都不屑登门。她们姐妹要被赶紧说出去，换亲也好，卖掉也罢，得了银子好给兄弟们说亲，或从同样穷的人家换来姑娘，生儿育女延续香火。

    谁知，陈晋山的花样多，文氏有了身子，他照样能寻到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