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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全昇捋着胡须,神色颇为凝重:“此事干系重大,老朽不敢妄言。”

    ……

    她照例叫起,母子俩不咸不淡地说这话。日日都来请安,但说的话翻来覆去只有那几句,问问衣食,问问课业……一盏茶的功夫,什么都说完了。

    时隔多年,如今再次尝到这种有苦难言的滋味,宁锦婳心底一阵憋屈。她咬着牙狠狠道,“那真真不好意思,妾身误解您了!”

    ……

    陆寒霄眉目冷峻,看起来再正经不过,“为夫尚有公务在身,岂可白日宣.淫。”

    “看什么看,说话!”

    黑衣少年淡淡扫了她一眼,目不斜视往前走。

    他对她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礼数极为周到,连躬身的角度都跟丈量过似的,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早晨寒气重,他的衣角袖口都被露水沾湿了,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陆钰从小养在舒贵妃膝下,如今请封了世子,就不必再回舒阑宫。

    “母亲安好。”

    宁锦婳怎么好意思说出来,不过转念一想,全昇是陆寒霄的心腹,随着他从滇南来京城,这么多年,与她也有些交情。情不自禁地,她开口道,“全叔可否知道……姜夫人是……?”

    他承诺过的,会护她父兄周全,她年幼丧母,父亲和兄长是她最重要的人,他们任何一个人出了事,都是她不可承受之痛。

    他目光逡巡一周,最后落在震惊的她身上,面无表情地加了句,“从滇南来。”

    宁锦婳承认,她害怕了。



    放下茶盏,宁锦婳吩咐道,“抱月,给世子拿件外袍。”

    宁锦婳厉声叫住他,微微哽咽,“你……你是不是还怨我?”

    即使她曾打定主意和离,她也是想一个人好好抚养他们的孩子,从未想过再嫁。更没想过陆寒霄会娶别人。

    他竟敢不理我?

    想通这点儿关窍,宁锦婳心中有股隐隐的窃喜,甚至十分痛快。心想到底是她的骨血,那个女人能抢走她的孩子,那又如何?这么多年,钰儿还是不亲近她。

    陆钰身体一顿,没有回她的话,径直迈出门槛。

    “王妃?”

    她一时看呆了。

    “陆寒霄。”

    “莫慌,一切有我。”

    这时,外间的抱月扬声禀报,“主儿,小世子来了。”

    宁锦婳咬着唇,心里猛地下沉。

    她指尖紧紧攥着袖口,心中翻涌澎湃。

    宁锦婳咬牙暗恨,若旁人看他这副样子,说不准就被骗过去了,可她是谁,这么多年下来,她还不了解他?

    第一次见面就在他手里吃了个闷亏,后来相处多了,宁锦婳更知道这厮是个心黑的芝麻馅儿,面上清清冷冷,背地里不一定打什么坏主意。

    她当时没有开口问,如今更不会了,问出来又有怎么样呢?像多年前一样,大闹一场?可她如今不是宁府的姑奶奶了,她已没有任性的权力。

    宁锦婳瞳孔骤然收缩,她根本没想到他这么做,等人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放开她了。

    “可惜了,长这么好看,却是个哑巴。”

    宁锦婳一个激灵,回神道,“没事,全叔,谢谢你。”

    怕问出她不能接受的答案。这么多年,他们吵了这么久,但她从未想到有一天,会有别人夹杂在他们中间。

    宁锦婳压下心头的涩然,脊背挺得直直地,走出房门。

    其一,确有姜夫人其人;其二,她在他心里很重要,重要到全昇都不敢轻易开口。

    她一片慈母之心,陆钰却反应淡淡,似乎不在意这点小事,不过他没有驳宁锦婳的意思,任由她脱了自己的外衫,忽地,宁锦婳眼神一滞。

    宁锦婳指尖簌簌颤抖,好半天才找回声音,“疼么?”

    十几年过去,两人相识的第一面,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但那是陆寒霄啊,他……他怎么能娶别人呢,他曾在宁府的祠堂里,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发过誓,说此生不二色。

    “钰儿别怕,你告诉母亲,我杀了,我要杀了她……”

    “我今日身子不适,你若真想,我……”

    怨她没有护好他,怨她不配做一个母亲。

    女眷们一个个形容枯槁,见到宁锦婳,犹如看到了救世主,一顿抱头痛哭……这些暂且不提。

    宁锦婳垂下眼眸:“别告诉他,当我没问过。”

    陆钰清冷的声音唤回宁锦婳的理智,他微抿唇角,慢条斯理的换上外衫,遮住这条丑陋的疤痕。

    陆寒霄挑眉,“好说。”

    宁锦婳颓然靠在贵妃榻上,半晌儿,她忽道,“把顺子叫来。”

    宁锦婳心中微涩,钰儿是不亲近那个女人,但……也不亲近她。

    少年闻言一顿,当真停下脚步。他有一副极好的相貌,面如白玉,俊眉朗目,一身黑衣肃肃站在那里,让身后无边的白雪成了衬托。www.chunshan.me

    宁锦婳自以为找到了真相,既然如此,她就不跟他计较好了。她骄矜地扬了扬下巴,“不许进去。”

    再比如说,“姜夫人”母子是谁。

    一瞬间,心疼和怒火瞬间喷发,她美目瞪得浑圆:“这是怎么弄得?啊?你告诉我是谁?是不是她?”

    于是,趁着太傅没来,五公主悄悄在上书房做坏事,宁锦婳在外面望风。寒冽的风雪呼面而来,落在卷翘的睫毛上。她揉揉眼睛,忽地看见远处回廊里走来一个黑衣少年。

    上书房要迎接一位滇南来的新客,她们两个深宫宅院里的小姑娘,连城南都没去过,更别提滇南。听说那边都是未开化的蛮子,又脏又臭,这样的人怎么配跟她们一起读书呢?

    宁锦婳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在她误以为他是个哑巴、并对他说了不少“滇南蛮子”的坏话后,他站在太傅身侧,声音带着少年独特清冷,“在下陆寒霄。”

    陆寒霄很忙,即使在同一屋檐下,宁锦婳见他的次数依然寥寥无几,她只有靠每日晨起床边的余温,来判断他是否归来。

    “嗳——你是谁啊,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钰儿!”

    这会儿抱月和抱琴才敢进来,抱月准备水和锦帕,抱琴在一侧细细劝慰,“主儿,您想哭就哭出来,别憋着。”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男人声音淡淡,“婳婳想到哪里去了。”

    她蓦然反应过来,面露惭色,“多谢全叔。”

    他年纪不大,身姿却高挑修长,至少在小小的宁锦婳看来,要仰着头才能跟他说话。

    他似乎不想在这上面纠缠,躬身道,“儿子先行告退。”

    宁锦婳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空荡荡的宅院,神出鬼没的夫君,唯一不同是,陆钰每早会来给她请安,晨时就在外间候着,风雨无阻。

    “钰儿,这是什么——”

    宁锦婳急忙唤人进来。珠帘清脆,进来一个唇红齿白冷面小郎君。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色锦衣,腰缠玉带,领绣云纹,恭敬地给宁锦婳行礼。

    那时她是五公主的伴读,说是伴读,但大齐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对女子的课业并不苛刻,她在四书五经都读不明白的年纪,终日陪着五公主玩闹。

    “快起来。”

    恰好,也是在一个冬天。

    恍恍惚惚间,宁锦婳差点撞上廊边的红漆木柱,多亏管家全昇及时叫了一声:“王妃当心。”

    他道,“王妃为何不亲自去问王爷?”

    “……”

    宁锦婳愣了一瞬,从未受过如此忽视。当即迈着小细腿噔噔跑到他跟前,竖眉冷喝,“大胆!你是哪家的,报上名来!”

    “都过去了,小世子现在不好好的么,您别多想。”

    “我们要整那个滇南来的蛮子,你小心一点,不要误进陷阱哦。”

    不过虽然不见人影,答应她的事却没有食言。他直接遣人去牢里提宁府女眷,这不符合规矩,不知中间又发生了何事,三日后,宁府女眷尽数被送到永济巷,没有在那东市口受辱。

    全昇缓缓走来,“王妃在想什么,怎这般出神?”

    蜻蜓点水般的,微凉中带着一丝柔软。www.mengxun.me

    是不是陆寒霄纳的妾室?

    ————

    可她又不受控制地想,他也是个男人,在滇南那一年,相隔千里,他一封书信都未曾写过,是不是因为身边有了人,夜里红袖添香,好不快活。

    宁锦婳飞过去一个白眼,一把推开男人。她抚平了衣襟袖口,在迈出门槛的一瞬,忽地停下来。

    “你不要骗我。”

    “……”

    一路上,她的心里并不平静。

    宁锦婳怔了片刻,倏地推开他,咬着牙道:“你、你如今怎如此孟浪。”

    她这时稍微琢磨出来,那日钰儿为什么生气。

    她震惊地看着陆钰脖子上的疤痕,从脖颈一直蜿蜒到胸前,曲曲折折,在如玉的肌肤上显得分外狰狞。

    “母亲,您失态了。”

    他伸手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粗粝的指腹触碰娇嫩的肌肤,带来一阵颤栗。

    “……”

    其实她心里还有许多话,方才并未问出口。比如说除夕夜,那男人究竟有什么计划,有没有危险?

    全昇的反应说明了两件事。

    这么重的伤痕,这么长,那么深,怎么会不疼呢?那伤疤呈紫红色,肉眼可见其纹理,一看就是陈年旧伤,可她的钰儿,才不过五岁啊!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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