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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吟!”正想着,熟悉的声音将冯如吟的思绪又拉回现实,“怎么又皱着眉,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如吟不知,请殿下明示。www.yuanfen.me”

    年轻的帝王从床榻上起身,绕到她背后,微微低下头。婉颜看着镜面,只见他伸手环住她的腰肢,与她身躯紧贴。

    “这次出兵是为了在保证城防安全的情况下平定流寇,挫伤齐军,那也就是说,既然如今城内外都不太平,若是大张旗鼓地去,很可能会受两面夹击,风险极大。因此,皇嫂提议说,不如军队假扮客商,掩人耳目。”

    “什么?”

    ……

    旭日初升,红光漫溢天地,凉风徐徐,将高大树木上的空蝉剥落,也拨动了层叠翠叶中悄然探出的几簇浅黄与红橙。

    初秋已至。

    婉颜将秀丽长发高高束在脑后,未施脂粉,身着窄袖斜领短袍,腰间别着剑鞘,脚蹬黑靴,十分便于行动。她神采奕奕,一手叉腰,一手拍了拍惯用的斜挎包:“该带的我都带上了,一切准备就绪!”

    正情难自禁时,瑶娘的声音在寝殿外响起:

    “但殿下既然要扮演客商,带上女人,营造出酒色之徒的形象,不更能迷惑敌人?”她眼波流转,“殿下爱护如吟,如吟心里明白,但如吟本也是从小摸爬滚打过来的山野姑娘,不是没见识过山贼流寇,说不定还能帮上些忙。再说,如吟亲眼看着殿下,也就不必数月独守空房,日日担心殿下安危却还什么都做不了了……”

    说起来,她记得宇文达前几日说过他已自请去支援什么孔城防,好像要带不少亲兵,估计形势并不算好。

    两列士兵站在马车后面,他们有的穿着商贾便服,有的则布衣麻裤,颇似护送商队的侍卫。宇文达和冯如吟也穿着如寻常人家,婉颜隔得远远的就听见“公子”此类的叫唤。

    “好。”她狡黠眨眼,“那就请你为我戴上这项链吧。”

    他轻笑一声,将她的头发拨到一边,指尖在她脖颈游走,不多时便扣好了项链的锁。

    不行,他出什么事无所谓,但她必须有他的孩子,这样她才能保全自己。

    四年相处下来,她已成功赢得宇文达的心,他太单纯正直,仅仅是小意温柔,便能叫他神魂颠倒。昔日那蒲州城算命先生的预言已离她越发近了,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守住富贵命,从此不再颠沛流离,不再受人眼色,不再虚以委蛇……或许终于可以褪下她的面具了,不是吗?

    “多谢殿下。”她松了口气。宇文达为人爽快利落,若要拒绝,定会毫不犹豫,此刻他说好好想想,便代表他已经有所动摇。

    “朕年少随父兄征战时,曾在野外拾到过这样一块琥珀。记得你说过朕的眼睛像琥珀,因此朕便翻找出来,把它打造成了这条项链……不知你是否喜欢?”

    “如吟……”宇文达伸手抚上她清瘦的脸颊,“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此事让我再好好想想。”

    “大冢宰说的是,给我几个胆子也不敢耽误军情。”杨坚立刻赔笑,又不忘朝婉颜眨眼,“那你可别忘了来做客啊,我和你伽罗姐姐都在随州等着!”

    《彼时黄沙[南北朝]》最快更新 [lw77]

    “咚咚。”

    “妾身怎么会委屈,妾身只感觉自己太幸福了,幸福到……只怕醒过来,发现这一切只不过是妄想。”

    “有什么事,一定及时传信回来。如果觉得宫中不便,就传到王家夫妇那里,朕会常去……”他又殷切嘱咐,恨不得和婉颜形影不离,“——朕等你回家。”

    “那你出游,我替你回随州?”婉颜知他打趣,便也毫不犹豫回嘴。

    宇文邕舒展宽大手掌,那里赫然躺着一条琥珀项链,他将它举到她面前晃了晃。琥珀不大,却质量极好,打磨得光滑莹润棕黄如蜜蜡,却又泛着松脂光泽,半透明包裹着深色种子,乍看如同眼睛。

    ……不过这还是她提供的人设。

    冯如吟借势投入他怀中,倚靠着他的胸膛,与他十指相扣。她微微笑了起来,笑得温婉柔弱,笑得娇艳欲滴,却也难得有一闪而过的恍惚。

    “还差一样。”宇文邕低声呢喃,似有揶揄,却也蕴纳无尽深情,“戴上这个再走。”

    她一定要好好把握自己的命。

    “哎哟不得了,那既然你这么说了,我是肯定得来一趟。”婉颜嘴上调笑,心下却感几分怪异,杨坚虽总喜欢吊儿郎当调侃她,但当众如此亲昵却是罕见。

    “嗯。”他淡淡答,将手掌蜷了起来,“这次远行,朕虽答应你了,但毕竟凶险万分,朕无法与你一同前去,就想着若你带上朕的眼睛,也算是朕在帮你看着周围的危险,护你平安。”

    只见宇文达未褪朝服,大步流星地到她面前。

    趁宇文护转头,杨坚又挤眉弄眼几下,婉颜咂摸着他的话,顿时恍然大语。

    “啊,这可不行。”宇文达面露讶异,连连拒绝,“我可是要去战场的,太危险了!”

    “你果然懂我!”宇文达会心一笑,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今日我与皇兄皇嫂商议出兵策略,你猜怎么着?”

    皇嫂还说这次她会带上她宫里的细作一同去孔城,所以,为了引出细作背后的势力,适当伪装比大咧咧地行军更好。

    ——只是李询那家伙好生讨厌,似乎认定了宇文达做他妹婿,一个劲地给妹妹说媒。她无意撞见过那姑娘,性子和她的将军兄长别无二致,率直得紧,宇文达虽未言喜欢,却也不似厌恶。

    老随国公杨忠在一年前去世,杨坚继承父亲爵位,管辖随州这一南界重镇,看似远离都城,却拥有了不小的自主权。

    有她在,就算那大将李询一同前往,也不可能让宇文达有变心的机会。

    “好漂亮啊,当然喜欢!”婉颜狠狠点头,又在低头时瞥见他手掌上多了几道斑驳痕迹。

    “这是……你自己雕的吗?”

    为此,她必须要尽快怀上孩子,最好是个儿子,这样她还有争的筹码。

    她低垂眼帘,适时在眼眶中蓄上几滴莹莹的泪珠,便惹得宇文达怜爱万分。

    “如吟,再委屈你一段时间……这已是我目前能够争取到的全部。”向来意气风发的少年难得面红耳赤,拘谨羞赧,“这个镯子送给你,见镯如见人,有它在,府里不会有人忤逆你。”

    他向她许诺,一旦她诞下子嗣,他便可名正言顺立她为正妃,八抬大轿将她真正迎娶成妻。

    这是宇文达送她的定情信物。宇文邕与李婉颜大婚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不再顾虑门第身份,力排众议,让她从一个小小乐师一跃成为侧妃。

    “如吟能与殿下相遇,正是与殿下有缘,能得殿下垂怜,如吟做什么都可以。”她眸色微动,心生一计,“这次出兵,殿下不如带上如吟?”

    万一他在战场上受了伤或者……她该怎么办呢。

    “放心啦,如今的我早已不是几年前的我,除非是遇上绝顶高手,否则自保绰绰有余。再说你也暗中布置了亲兵,就算有陷阱,咱们也已经做了万全准备,不用太紧张。”

    “朕会看着你,一直看着你。”他喉结微动,“……你若想朕,就看看琥珀。”

    “小妹精神可真好。”忽地传来一个戏谑声音,婉颜回头,只见杨坚斜倚在廊柱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唉,出游怎么不带我呢。”

    婉颜听罢,转身搂住他的脖颈,贴上他温热的唇瓣。宇文邕在加深这个吻的同时,还感觉到有一滴泪划过他的脸颊。

    ……

    冯如吟反复摩挲着纤纤手腕上的玉镯,它温润透亮,深浅交错,偶尔夹杂丝缕绿絮,如同雾中森林,泛着清冽气息。

    “说真的,你什么时候来随州看看?你不是家乡在随州附近么。”他语气分明揶揄,黑眸中却闪烁几分亮光,“兄长的封地,尽尽地主之谊还是可以做到的。”

    “从今往后,我会护你一生,定不叫你再受伤害。”

    “哎呀,没想到过了这几年,我竟然又要过一把隐瞒身份的瘾了。”宇文达语调上扬,“说起来,若上次没有隐瞒身份去绛州城客栈,我们还不会相遇呢。”

    剔透琥珀垂在她胸口,与她肌肤相贴。

    宇文达牵过她的手,替她戴上玉镯,茶色眼眸目光炯炯,郑重而深情。

    长安,代王府。www.rourui.me

    “这些年着实苦了你,你本该过上无忧无虑的安定日子。”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还不信宇文达不心软。

    若能坐享荣华富贵,安稳度日,她大概能真的放下全部算计与戒心,好好地爱宇文达,和他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无事,只是眼巴巴地盼殿下回来呢。”冯如吟乖巧打趣道,将沏好的茶递给他,“殿下刚从宫里回来,连朝服都没褪就赶到妾身这里,想必是有要事说与妾身?”

    “嫂嫂!”宇文达看见她,兴高采烈朝她招手,“你的马车在这边!”

    “全部清点好了!”

    “皇上,夫人,代王殿下已在宫外候着,说可以启程了。”

    她握住他的手掌,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练武和写字留下的薄茧,掠过他为她雕刻琥珀时的划伤,又将那手举到面前,亲吻着浅浅伤痕。一阵酥麻弥漫他的四肢百骸,使他一时有些恍惚。

    而且,她不能让李询兄妹钻了空子。

    “知道啦!”二人隔空遥遥喊话的情景着实令她忍俊不禁,“我马上来!”

    要不是知道他们便服下皆藏短刀,马车还拉着用杂物掩埋的兵器,婉颜险些都要相信他们真的只是去洛阳送货的商人了。

    “军情紧急,随国公还是别耽误时辰了。”宇文护慢条斯理地捋了捋长髯,略微仰着下颌,几乎未给杨坚分去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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