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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劳作个四五年,也就该说亲了。定亲到出嫁这一年半载,做姑娘的得备嫁妆,也得养养身子,倒是能享受在娘家的最后一段轻快时光。

    陈盛智就爱周氏这一身好皮子和她那小性子。两人成亲十多年,孩子也生了四个了,看起来还是亲亲热热的。

    乔氏看着陈青叶迷蒙着睁不开的眼,心疼的叹了口气。

    “娘,你看这弄的,昨天忘告诉你了,您又要有小乖孙了,小月又怀上了。她年纪大了,这一胎怀像不太好,眼看着要静养。娘,您最是和善,对孙子孙女最是好了。不如,这家里的活计就让小月停停?她好好养着,再给您生个聪明的乖孙,将来做大官,让您也做做官家老太太。”

    说完,也不待乔氏回答,自顾自的就跑出去了。

    乔氏在心里琢磨:要是婆婆继续把着钱,书茂和书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学堂?还有叶子,她就这一个女儿,想让她过得轻快点。但婆婆管着家,恨不得把半大闺女每天都指使的团团转,什么时候能让叶子吃好睡好穿好呀?

    乔氏上前接过面盆,“二嫂,你身子不舒服,去歇着吧。我帮你做。”

    乔氏的丈夫陈盛信会些木匠活,这几天正好去镇上的家具铺里帮工,不回来住。因此,小屋里最近只有乔氏的两个儿子,但都十分懂事,大的照顾着小的,已经坐起穿好衣服了。

    “你们周家沟的人真是敢诓,榷着我给老陈家取了个死皮不要脸的逼货,还不如买只鸡。那到了时辰还知道打个鸣,拉个屎也比那现在还窝到炕上的懒婆娘香。”

    乔氏边注意着火边从一边的腌菜缸里捞了个咸菜疙瘩,刀起刀落,只剩粗细均匀的咸菜丝。

    “个没脸没皮的孬货,长得那么个憨猪样。猪杀了还能吃肉,你杀了就留一身骚。”

    咸菜、窝头、玉米糁,这就是丰柏村的农家人冬日最常见的早饭了。

    乔氏看着女儿沉静的睡颜,怜惜地为她理理额上的碎发。心里叹道:你说这人来这世间走一遭,净像是来受罪的。特别是女人,操劳一生,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谁知吕氏根本不买账,乖孙不乖孙的她根本不在意。到现在她孙子孙女加起来也十几个了,更别说老四家的也正怀着呢,这还是头胎。

    眼看外面越演越烈,要进入对骂模式了。乔氏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只管看着两个儿子洗漱,又给他们顺顺头发。

    好不热闹。

    吕氏仍在院子里叫骂,正房最西侧的门咻得打开。出来的却不是周氏,而是周氏的丈夫,陈家的老二陈盛智。

    她动作很麻利,很快就把一笼窝头蒸上。又削了几个红薯下到锅里,往灶里添了点柴,不一会儿红薯玉米糁就咕嘟起来。

    丰柏村隶属于中周县,位于其西部嵩山山脉一处丘陵的山坳地带,有一条不大的宁水河自西向东穿行而过,带来了珍贵的水源和肥沃的土地,百来户人家聚居在此。

    丰柏村总的来说还是偏北,冬春季节十分干燥。屋里再烧着炕,极容易心火燥热。

    他们一家在陈家院子只占东厢的两间房。而且这两间房还是一大一小,小的作为大的配房,中间被打通,有个小门,平常用帘子隔开。

    陈青叶是八月的生辰,眼见今年就奔九岁去了,已经知事了。而且乔氏心里清楚,她这个闺女一向是个顶聪明、记性订好、顶有主意的。www.wenmeng.me

    还是陈家老四陈盛学起来后眼看着家里的吵骂声都要传遍村里了,为保他读书人的清名,才极不情愿的又是劝又是折腾,总算将他娘拉到后院。

    乔氏见院里安静下来,嘱咐大儿子:“把你们屋里那盆水端过来烧开后叫叶子起来洗漱。”

    周氏已经把锅烧起熬上玉米糁了,正准备做窝头,二房唯一的女儿陈柳柳在帮她娘看火。

    烧炕的季节,都会在睡前装满一盆水放在屋里,减缓燥热。而且寒冷的早晨起来后,直接将木盆里放了一晚的水倒到农家自制的小瓦罐里,等着烧热后洗漱用。

    看着儿子动起来,乔氏才出门。初春的清晨还是有寒气的,她拢拢衣服,进到灶屋。

    女孩子到了八九岁就要渐渐上手各种家事,练个两年基本上就得出师了。从十岁往上到出嫁前,家里的洒扫浆洗,灶上的烹煮炒炸,针线上的缝补刺绣,还有菜地、猪圈、鸡窝、田地里的农活都得做熟。

    陈青叶算了算,今天应该是她二嬷周氏做早饭。

    周氏都不多推让一下,理所应当的甩手,“那就麻烦三弟妹了。柳柳,帮帮你三婶儿。”

    中周县隶属于大乾朝河安省仪梁府。www.lusong.me

    因此,北方的农家人渐渐摸出经验。

    3.麻缠:方言,胡搅蛮缠,事儿多

    作者有话要说:注:1.榷:方言,骗

    她怕闺女记住或者学会了她婆母嘴里那些不堪入耳的词,于是趁陈青叶还在迷糊,赶紧边教边哄她再睡会儿。

    陈盛智看着他娘消停了,示意他闺女:“柳柳,去灶屋帮帮你娘。”

    周氏使完小性子,也不管吕氏作何脸色,径直走进灶屋,将门摔得震天响。

    乔氏按照惯例烧水、梳头、兑水、洗漱。掀开帘子到隔壁的小屋看看两个儿子。

    陈盛智很是会说话,一上来对着吕氏就又是安抚又是戴高帽。

    第一章

    乔氏边系衣带边轻声嘱咐陈青叶:“叶子,娘先去烧热水,你再睡会儿。别听你奶在那儿乱说,抓紧时间再休息会儿哦。”

    周氏三十岁出头,养的丰腴,皮子白,圆脸大眼小嘴,是农村少有的富贵像。她出来后倒是不多说话,只对着吕氏睨了一眼,又对着自己男人撇撇嘴,很有小妇人的风情风韵。

    眼见吕氏的声音越来越大,骂得词越来越脏,睡在陈青叶旁边的乔氏加快了穿衣的速度。

    “老二家的,你个天杀的懒婆娘,见天的啥事不干,就等着躺炕上吃喝拉撒。”

    “怀个孩子还以为自己是揣了个金蛋吗?一个个泥腿子地里刨食的,装的还挺像。麻溜的给我滚进灶屋做饭,别让我进屋揪着头发给你踹出去。”

    中周县北临黄河,西依嵩山,东南则绵延着广阔的平原。四季分明,土地肥沃,以旱地为主,是重要的小麦主产区,为被称为“中原粮仓”的河安省做出了突出贡献。

    陈家院子周围用石头砌了高高的围墙。院子内里有坐北朝南的五间正房,还是青砖瓦房,而东西厢则各有四间泥瓦房。后院有一片菜地、猪圈、鸡窝,还有一排六间泥草房,作为茅厕和放一些杂物农具的货屋。

    乔氏笑了笑没说话,手上的动作不停,似乎对这对母女随意就撂挑子不干的作风见怪不怪了。

    年龄越大,吕氏的心越来越狠,人也越来越麻缠,越来越泼辣。对几个儿子挑七挑八,对儿媳妇则是极尽打压磋磨,对孙辈毫无慈爱之心。

    “儿啊,娘命苦呀,娘对不住你呀。让你托生到这泥坑子里,吃不好睡不好,还没生下来眼看着就有人想溺死你呀。”周氏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自此嫁到婆家,又是新一段劳苦岁月。

    “都起来了,过去洗脸吧,水正热着呢。”

    那一向是个能晚就晚、能拖就拖、能对付就对付的主儿。估计今天二嬷又起晚了,现在还没进灶屋,她那尖酸刻薄的奶奶吕氏又开始了日常辱骂。

    丰柏村东头的陈家,已然热闹起来。

    该县位于大乾朝中原腹地,发展历史悠久,交通便利,素有“九州腹地,十省通衢”的美誉;且战略意义突出,雄峙中枢,控制险要,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

    吕氏在院外骂一句,周氏在灶屋摔次勺;她再骂一句,周氏又扔次瓢。

    乔氏穿好衣服,到门边把小泥炉烧上。

    她在这儿骂了半天,周氏连影儿都不见,还敢指使着她儿子出来替她说话,吕氏瞬间气了个倒仰。

    乔氏除了陈青叶这个女儿,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陈书茂,三月份就要过十二岁生辰;小儿子陈书泽,十月份才满五岁。

    ***

    乔氏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是沉之又沉: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又说人都是“越老越慈,越老越明理”的。她这个婆婆却不知怎么,净像是越活越回去了?

    2.大嬷、二嬷:方言,大伯母,二伯母

    说完,慢条斯理、大摇大摆的走出灶屋。

    眼见陈盛智越来越安抚不住吕氏了,陈家人也都渐渐被吵闹声叫起来了,最西侧的正房里终于有了动静。

    柳柳没坐一会儿,撂下一句“三婶儿,我娘身子不舒服,我去看看。”

    ***

    躺在陈家院子东厢炕上的陈青叶迷迷糊糊被外面的吵骂声闹醒,忍不住咒骂一声,伸手揉了揉眼,在心里嘟囔道:“又来,真他妈烦死了,毁灭吧。”

    元月末,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卯时,多为农家人冬日起床的时辰。

    “我这命苦呀!嫁到老陈家累死累活几十年,生了这么多儿子,娶了这么多儿媳妇,老了老了早上起来那灶屋里的锅还是冷的,连口热水都喝不上,我命苦呀!”

    在农家,没有闲人,小孩子也就几年的轻快时光。五六岁起家里面就会给安排些捡树枝、打猪草的活,农忙的时候更是得跟着大人在地里跑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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