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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烟紧跟在后面。

    为此,王安石还特地问了姜烟。

    一般小池塘里的淤泥就够恶臭难闻的了,哪怕是西湖,淤泥也是令人及欲作呕。

    怎么说呢。

    就在苏轼已经习惯了常州日子,准备就在此养老的时候,神宗驾崩,哲宗继位。

    如今也看开了许多。

    姜烟抬头望着月色,前面是相携的一双人影,张怀民倒是不打哈欠了,跟着苏轼走在庭院中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人的脸上满是笑意。

    她看着他们在幻境中慢慢变老,唯有自己一直是年轻时候的样子。

    可姜烟却觉得,真正的苏轼,他不在意旁人爱或者不爱他,他爱着自己,也爱着与自己有关的一切,他的仕途坎坷,内心却是丰足的。

    张怀民虽不至于睡眼迷离,却也没有旁边的苏轼那么高涨的精神。

    半山园的附近相传是谢安故居。

    苏轼怒不可遏,甚至有种自己清清白白的,反倒是被守旧派对革新派的报复而玷污的感觉。

    明明是两个仕途失意人,在黄州都是人生的谷底,却能在黄州怡然自得。

    她比王安石和苏轼更为惬意,坐在旁边晃着脚:“无论是不是,您如今都在这里怡然自得,不是很好?”

    “这算什么?新法尽数废除?王大人之法虽有不当之处,却也有为民谋福之举。竟然连那些也容不下吗?我这官位,还不知是让多少人贬谪后得来的。”

    随后趴在石头上看着苏轼和张怀民的背影。

    钟山回来后,王安石又与苏轼去了他隐居的半山园。

    不等苏轼说完,姜烟就带着浓重鼻音的补充:“种上木芙蓉与杨柳,苏堤春晓。杭州西湖十景之首!”

    “无妨。”王安石摆手轻笑:“总得多听你损我几回‘野狐精’,否则我这往后日子可太无趣了。”

    与王安石分别后,姜烟原以为苏轼就要迎来全新的生活。

    一边着手令人安排医馆救治城中百姓,一边又去看六口水井的问题,最后一路溯源到了西湖。

    如果不是苏轼来敲门,他此刻已经脱下了外袍躺在床上了。

    姜烟再次举手:“我知道,十景之一,潭映月!”

    王安石是欣赏苏轼的,除了他的人生态度,更欣赏苏轼为官时为民所作的种种。

    只是比起四年多前那枯骨的模样,还是要好不少。

    林语堂笔下的苏东坡,无人不爱。

    苏轼指着西湖一处,道:“待将淤泥都堆积于上,再筑长堤。以后湖中养菱角。待长堤筑成,种上……”

    月色皎洁,很快就到了承天寺。【含芙书屋

    像是一座沉睡的火山突然喷发。

    比起看月亮,他其实更想睡觉。

    张怀民抬着手臂用衣袖挡住半张脸打了个哈欠,眼角还挂着生理眼泪的点点头:“走走走!看月亮去。”

    不过,大概是在常州想开了,又遇见了人生中最顺畅的一次仕途升迁体验,苏轼倒是终于有了姜烟在现代看过的微胖模样。

    在钟山,王安石与苏轼谈论古今,畅谈佛法。

    苏轼笑着低头,满是羞赧。

    个月后,升为中书舍人。

    这一次,他没有给司马光贬谪他的机会,自己申请外放,再次去了曾经去过的杭州。

    离开黄州的那天,苏轼提着包袱走在前头。

    “如此行径,与他们口中的‘小人’‘佞臣’又有什么区别?”

    “你看!”苏轼拉着张怀民就往外走:“今夜月色极好,我本是想睡下的,一抬头就觉得,如此良辰美景,必须要与你一同观赏才对。”

    哪怕是在乌台诗案之后,苏轼也被认为是守旧派中的一员,因此很快就被任命为朝奉郎,赴任登州。

    “我会的!”苏轼在黄州本就有了隐居的念头:“多谢荆公为我思虑。”

    更是对司马光不客气的大骂“司马牛”。

    四个月后又被升迁为礼部郎中,召回朝中。

    她虽然没有去杭州旅游过,可上次明燕说起岳王庙的时候,顺道把小时候在杭州玩的事情也说笑一般告诉了姜烟。

    他已经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事情。

    回朝半月,任为起居舍人。

    什么苦在他的面前都化作了眉山的甜。

    宋哲宗年幼,高太后垂帘听政,司马光为首的守旧派复起。

    不论是姜烟自己,亦或是苏轼和王安石,都觉得时间流逝得迅速。

    不久,再升任为翰林学士。

    接连升迁,苏轼不仅不觉得高兴,甚至是满脸怒容。

    苏轼倒是不在意,站在泥塘边,胳膊下还夹着绘制的地图:“父母官,父母官。可不就是要为人父母一般,为这一城百姓急他们所急,想他们所想?”

    只是他看不到杭州苏堤,潭映月了。

    姜烟站在石头上,明月高悬在天边,却仿佛有雨声在耳边。

    多得是人诋毁,刁难,言语讽刺。

    从前美景不复存在。

    倒不如与这浮云野鹤相伴,看山间麋鹿轻跃,度过余生。

    可到如今,他什么都不想了。

    离开江宁的时候,王安石曾建议苏轼,不如放下仕途,做个名士也好。

    “梦得?”

    一个虽不曾留下多少记载,却在苏轼和苏辙这对兄弟的文章中犹如一抹清风抚过。

    伤心之下,苏轼想起了王安石的建议,干脆上书请求暂留常州,不去汝州赴任。

    此时距离王安石离世,也只剩下两年了。

    可他不愿看着一个好好的人才,在朝堂倾轧中再受打击坎坷。

    可行至常州,幼子夭折,盘缠耗尽。

    姜烟想,如果不是有张怀民,黄州这四年多的时间,苏轼再乐观,也无法有如今这般的快活。

    “周围变化太大,我也不是很确定。”姜烟摇头,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手持腰扇,脚踩木屐,总是唇角噙着笑,却又在动怒时双目如雷霆的谢安。

    “放眼天下,几百年才得一苏东坡!”王安石抬手,虚虚的点着前面望着远处风景着迷的苏轼,对着姜烟笑道:“只是这般人才,却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

    “果然,这世上没有人会不喜欢苏东坡!”姜烟走在前面。

    可现在苏轼人都来了,他也不好邀请苏轼与他共卧,那就只能跟着苏轼去看月亮了。

    她与苏轼在幻境中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生气。

    结果苏轼不仅没有颓丧,反倒是仿佛有浑身使不完的力气。

    王安石也曾难过困顿,甚至怀疑过自己。

    江浪潮来潮去,打磨着苏轼那颗经年不改的赤子之心。

    苏轼挑眉望她,满意的点点头,又指向湖面:“那方筑座石塔,养菱角的范围以石塔为界!”

    一个在赤壁留下各种诗词,背得姜烟不知道多少个早读面对小组长那张脸郁闷不已。

    姜烟趴在后面的大石头上都快笑疯了。

    “苏大人,厉害哦!”姜烟竖起大拇指:“后世杭州旅游局必须给你送锦旗!”:,,

    张怀民揉着眼睛抬头望头顶的月亮。

    离开黄州前去汝州的路上,苏轼还遇见了隐居的王安石。

    张怀民暂住承天寺,还在承天寺西南处搭建了一个亭子,取名快哉亭。

    “你怎么什么都管?”姜烟无奈,还帮着一起挖淤泥和茭白根。

    “的确如此。”王安石颔首笑得满足。

    苏轼走到门口,敲下了姜烟连着跟了几天都想要知道答案的大门。

    他半生宦海沉浮,为新法九死不悔。

    不多时,房门就被拉开。

    披着外衫的张怀民揉着眼睛看苏轼:“子瞻?深夜来访,是有什么事情吗?”

    四十八岁的苏轼,与六十四岁的王安石,在江宁相会,携手共游钟山。

    再回杭州,疫病横行,西湖不再,六井干涸。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2

    再来一次乌台诗案。

    姜烟在旁边抱着书册吓得双下巴都要挤出来了。

    尽管远离庙堂如此久,王安石也能感受到,新政存在的土壤愈发渺小,听闻神宗近些年来身体每况愈下,只怕神宗驾崩,这朝中又会有变化。

    从前虽有政治上的矛盾,可说起这些,他们又互为知己。

    乌台诗案的遭遇,加上黄州时期的困窘,苏轼再爱吃也不曾在这五年间养回最初的那身微胖。

    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鬼畜版《怀民亦未寝》和眼前的张怀民抬手打哈欠的样子。

    姜烟又过上了跟上苏轼下泥塘,上医馆,去探井的日子。

    姜烟将裤腿放下,叉着腰看西湖疏浚时热闹的景象,仿佛也能看到后世西湖映日荷花之色,潭映月之景,苏堤春晓之美。

    黄州期间,她看着苏轼做出一首又一首的诗词,最喜欢的却是《临江仙》和《定风波》。

    虽然如今西湖的座石塔早已不是苏轼命人修筑的石塔,可意外铸就了十景之一。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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