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即将远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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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认为自己的责任已毕，枫丹不再需要她，于是她离开，将一切交还给枫丹的子民。

    她自枫丹启程，途经沙漠和雨林，在稻妻的街头偶逢那位将军大人和她的狐仙眷属，往生堂鼎鼎有名的客卿先生邀她共赏戏曲，蒙德的风起之地有吟游诗人在弹唱，微风带着诗人的问候掠过她耳畔，他嗓音轻快，说，欢迎来到自由的城邦。

    那时的那维莱特是怎么回答的呢？他说：“视情况而定，如果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通常可以选择原谅。如果超出了法律的限度，我会将他送进梅洛彼得堡。”

    那维莱特想见到芙宁娜。

    这几个字被划掉，或许是觉得这个称谓太过生疏和正式，于是一张新的白纸被抽出，苦思冥想，“女士”这两个字被去掉。

    旅者微微笑起来，她问道：“芙宁娜，你当初是怎么把那维莱特骗来当审判官的呢？”

    芙宁娜在心里唾弃自己，她僵硬地同旅者道了谢，伸出手接过那个信封。

    ［亲爱的芙宁娜：］

    吟游诗人笑眯眯地和她碰了下杯，玉京台的风有点大，但确实是个观景的好位置。今天是海灯节的最后一天，霄灯一盏接一盏地升起，芙宁娜的瞳孔里映出明黄的光点，酒液激得她身上暖洋洋的，她觉得自己有点醉了。

    芙宁娜的手抖了一下，乳白色的奶液溅出来，她盯着那个信封，犹犹豫豫，热牛奶渐渐变凉。

    “我的理想之内并没有一丝污浊。”

    行了，芙宁娜，你难道连一封信都不敢看吗？

    芙宁娜其实已经记不清她离开枫丹多久了，太阳和月亮交替值守天空，星星隐没又闪烁。是三十天、三个月、还是小半年？芙宁娜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我要纠正你，在这里，人并不对神背负罪孽，能下达判决的只有法律和审判庭。”

    他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芙宁娜看到信后回来，或者即使看到信也不回来。

    她说：“我可是伟大的芙卡洛斯，我有什么是东西是需要骗你的？”

    可是你错了。那维莱特在心底轻声反驳这位固执的神明，你一厢情愿地离开，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我是否介意这些事情。

    芙宁娜头次尝到自由的味道。

    小美露莘苦恼地歪了下脑袋，她说：“那……那就告诉那个人，我很想很想她，如果她真的不愿意回来，我也可以去找她，问她为什么不愿意回来。”

    可怜的那维莱特。她醉醺醺地想，这条被她抛下的龙现在说不定还在处理公文。

    哪怕是最复杂的文书也没有让那维莱特这么头疼过，他起身走到窗边，穿着警卫队制服的美露莘蹦蹦跳跳地从窗下走过，小美露莘挥动手臂向他问好，那维莱特突然叫住她。

    ［不知这些天你已途经哪些地区，望你旅途一切安好。如果可以，还请早归。］

    “他们甚至连我也可以审判，赞美我的崇高与纯洁吧。”

    芙宁娜简直要给自己鼓掌了，她是多么贴心，还愿意帮前同僚解决这样大的一个麻烦。

    “他大可以外对宣称我已经离世。www.sufen.me”芙宁娜搅着甜牛奶，她另一只手托着下巴，语气里带了点古怪，“还是说我也得效仿摩拉克斯的做法，先给自己来个遇刺，然后再自己给自己办个葬礼？”

    “唔，仔细想想，或许这称得上是一场不错的戏剧。”

    ［亲爱的芙宁娜女士：］

    语气似乎太过生硬。那维莱特不确定地想，他回忆着以往收到的来自美露莘的来信，继续写到。

    笔又顿住，这样的称呼会不会过于亲密和轻浮？笔尖在空中悬浮，伴随着一声叹息，笔和纸张一起被搁在了书桌的右上角。

    旅者却没有说话，她那双清亮的、金色的眼睛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芙宁娜感到不自在，她刻意伪装出的浮夸外表一戳就破，她泄下气来，低头喝了口甜牛奶，嘟嚷着，坦白，说，好吧，我还没有准备好。

    ——他现在尚不清楚芙宁娜对他的心意。而且，而且芙宁娜是一个很讲究仪式感的人。

    在枫丹那维莱特不许她喝太多酒，因为照顾起来很麻烦，芙宁娜本身也也不是非常热衷于喝酒。

    ［枫丹一切如常，只是时不时会有人来向我询问，你什么时候醒来。］

    那维莱特又沉默不语了，大审判官先生在他的神明离去后常常会像现在这样突然陷入沉默。小美露莘不再打扰他，她悄悄地离去，同时想，那维莱特大人又在想念芙宁娜大人了吗？

    为什么不愿意回来？

    这话语太过直白，大审判官红了耳尖，但他不知道单靠自己能不能劝回这位一意孤行的神明，于是他又补充道。

    那场审判结束后，他和芙宁娜共同退场，芙宁娜看上去兴致寥寥，她看着在露景泉前蹦蹦跳跳的白鸽，像是随口一问：“那维莱特，如果一个人欺骗了你，你会怎么对待他？”

    “莉雅丝，如果你想写信邀请一个人回来，你会怎么说？”

    案件的过程他已经记不大清，他只记得在那场审判里，芙宁娜异常地安静——就像是她远行前的那个下午一样。那维莱特对此感到诧异，但芙宁娜的安静无疑减少了那维莱特的许多麻烦，那维莱特甚至希望这样的安静能一直持续。

    那维莱特顿了下，他又问：“如果那个人不愿意回来呢？”

    那维莱特淡淡地看她，并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信写到这里又卡住了，大审判官绞尽脑汁，他犹豫着要不要在信里表明心迹，又担心露骨的话语会将芙宁娜吓退。

    小美露莘停下了，她想了想，说：“就直接说，‘请你回来吧，我想念你了’。怎么了那维莱特大人，您想邀请什么人回来吗？”

    他不应该如此草率地在信中进行告白。

    ［有些话我希望可以和你面谈，我在沫芒宫等你回来。］

    “海灯节是归乡的日子。”旅行者说，她从背包里翻出一个淡蓝的信封，推给芙宁娜，“我想，那维莱特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换个说法，他不在乎这个。他托我转交给你一封信，你要看看吗？”

    “这封信经过了一番曲折才到我手里。”旅者故作玄虚地叹气，“那维莱特猜到我会回璃月过海灯节，他直接把信寄到了璃月的冒险家协会，然后我确实来了璃月，凯瑟琳小姐把信封交给我。那维莱特在给我的那封信里说，他不知道你究竟在哪，所以他把信交给我，如果我能在旅途中遇见你，就把信转交给你。”

    他说完之后看向了芙宁娜，询问她下午的安静是不是因为做了什么欺骗他的事，芙宁娜当即双手叉腰，刻意拔高的音量把周围的鸽子都惊走。

    吟游诗人在旁边弹起古老的曲调，往生堂的客卿不知何时候也坐到他们旁边，旧友闲谈

    热心的诗人借来笔和纸张，酒杯和酒壶委屈巴巴地缩到边角，芙宁娜看着白色的纸张，她的思维开始发散，就像笔尖和纸面的接触的地方晕开的黑点。

    那维莱特突然明白芙宁娜为什么要离开。

    窗外的人熙熙攘攘，街边小摊的叫卖和炮竹声混在一起，这段时间的璃月港最为热闹，因为是海灯节，人们喜气洋洋，欢庆这个盛大的节日。

    “我要给他回一封信。”醉掉的水神大人突然宣布，吟游诗人自然是应和的，即使他完全不知道前因后果。

    芙宁娜哈哈大笑，她问道：“还需要我教他如何阐述我的死因吗？嗯……我不介意他把我描述得伟大点，‘为抵抗污染而在沉眠中逝去’，这个理由怎么样？正好圆了他之前说我正在沉睡的谎话。”

    “不要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啦！”白色的小精灵在空中跺了两下腿，她抱着双臂说：“你真的不回去吗？那维莱特很担心你呢。”

    那维莱特曾和芙宁娜审理过一桩有关欺瞒的案件。

    无主的宝藏属于第一个发现者。芙宁娜发现他，指引他，也理所应当地拥有他。

    ［娜维娅新研究出几款甜点，她说可以的话，希望能和你再次共度下午茶的时间。www.qinxian.me美露莘们也很想念你。］

    “某次在枫丹的野外，我和他同行过一小段时间。”旅者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随口闲聊，“我们发现了一个宝箱，然后他对我说，‘当你第一个找到无主的它时，它就属于你了，嗯，合法的’。”

    芙宁娜捏着信纸，她哑口无言，大审判官直白的思念几乎要从纸上跳出来，让她怀疑这究竟是不是由那维莱特写下。但字迹是骗不了人的，纸上的元素力也是骗不了人的，芙宁娜迟来地意识到，那维莱特变了。

    他也记得芙宁娜曾站在高台之上，掷地有声地发表宣言，一双异瞳熠熠生辉，他在台下仰视她，几乎移不开眼。

    于是大审判官含蓄地在末尾落下最后一笔。

    芙宁娜开始写了，信的开头是“致那维莱特”，信的结尾是“芙宁娜”，她写得很快，甚至有些潦草，像是怕那些字句从笔下溜走。

    芙宁娜小心地抿了口蒲公英酒。

    这一次的沉默没有持续很长时间，那维莱特被敲门声惊醒，有人送进来一沓文件，那维莱特按部就班地批阅完。信纸还在左下角压着，他抽出来，省去不必要的寒暄和问候，提笔落下第一段。

    ［我很想念你，芙宁娜。］

    所以，那维莱特并不知道这封信到底能不能送到芙宁娜手里，又会在多久之后被她拿到手。

    她要对那维莱特说什么？是说她旅行时遇到的人？经历的事？路上见到的风景？还是和他一样，直白地告诉他，她也很想他？

    墙上的时钟走过嘀嗒的一格，那维莱特握着笔，慢慢写下第二段。

    她将这几百年视作对他的欺瞒，她认为自己玷污了理想，纯水的一脉向来如此——他们偏执，他们容忍不了任何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