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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风辞其实不太想再看到那样冷冰冰的沈凌。
江忱回来时，段风辞缓和了些，却依旧不似往日，
一句悲伤也不曾言说，甚至连看都不看她，却还耐着心答这么多琐碎之事。
那样的悲戚，那样的疼痛，不是他想给沈凌的。
面前人没有半点动作，她心里更加的没底，可她也知道，这种事从来由不得任何人。
段风辞吐了口气，应道：“好。”
“庞沁如何了？”
段风辞啧了一声，侧挡在沈凌身前打断他的视线，“看阿凌做什么，有什么话一次说明白，别支支吾吾的。”
疼，是要说出来才对。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头看过沈凌。
怕她担心，庞沁的事前些日子段风辞便告诉过她，城东之事亦是昨日回来他便说了，还有孟丘山，他从来都是不正经地叫孟老头，从没恭恭敬敬叫过一次孟叔。
“她症状比江忱重些，虽早用药却也还要再等两日，不过没大事，你放心。”
“这个时候最难过的是你，是我不懂事是我在烦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说对不起？”沈凌缓了一口气，道：“阿辞，我不是易碎的陶瓷，也不是只需要被你放在心上爱惜的病秧子，从前你给我尊重给我喜乐，如今可否也给我你的悲伤苦痛，让我同你一起承担？”
可说了这么多，都是与此刻不相干的事，都是与他不相干的事，沈凌自问还没傻到看不出来他如今有反常的地步。
出声后沈凌听着自己发颤的声音，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是在害怕。
说他不回去？还是说他不放心沈凌自己留下？
段风辞沉默了许久，看不出是在想什么，只是再开口时却是一句道歉，他说：“对不起。”
平南关是他自幼生长的家，更是大周要塞，冷静也好冲动也罢，于情于理他都该回去。
“从平南关到万都加急战报约是六日，这事陛下应也已知道，如今朝中无人可用，左不过一两日圣旨便该到了。”沈凌手收紧了片刻，而后又松开，她轻声道：“明州诸事已快了结，大坝那边也不在这一时，你跟太子一起回去，我留下来善后。”
五十人已是一队规格，虽不是边地精兵，护她也该够了。
沈凌望了眼段风辞，道：“将此事禀报太子，就说我说的，他这个明州的治水官也该有点作为了。”
她又上前一步，猛地环住了面前人的腰。
“我留一半人给你。”
别看他的悲伤，别看他的软弱，别看他的认输。
“孟叔说还要再留几日，等人好全了再走。”
双全没讲话说尽，沈凌却懂了他的意思——目前还活着，之后就未必了。
“花都是会枯的，怎会有一种花历经风雨还岿然不动？我狠心拆开来看，才发现花的内里早就一片干枯，那花已要死了。”
段风辞本是个仰躺的姿势，听了这话不禁一怔，随即他坐直了身子，将手中书放在一旁，却顾忌着郭衡和陈允意还在，一时没有开口。www.qingci.me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王、王妃当日带着县主去了佛寺逃过一劫，但、但知道王爷身死的消息后，王妃隔天便自刎了……县主如今在复州，应是无事——”
“王爷、王爷一人难敌数众，已经……”双全扣在地上不敢抬头，硬着头皮道：“已经走了。”
“不行。”段风辞静了片刻，像是在平复自己一样，最后满是压抑着说道：“阿凌，听话。”
沈凌心渐渐沉了下去，张口叫住人。
“疼要说出来，你别怕，也告诉我好不好？”
他希望沈凌喜乐安稳，希望给沈凌一切他能给的，所以多少次假装生气也好，故意逗人也罢，都是盼着沈凌好。
他只有沈凌了。
他该说什么呢？
他不愿把旁的一切不好的东西拿出来，也舍不得把自己的伤给沈凌看。
沈凌叹了口气，没再拒绝，退了一步道：“五十人，人太多反而更加显眼，你留下五十人便足矣。”
沈凌走近他，再开口却是另起了话题：“我见过一枝花，从西南开到万都，明艳灿烂，煞是美丽动人。我一直以为它本就如此，可到如今我才发现，那花不论风雨，好像从来没变过。”
院内，分明是艳阳天，方才还暖着闹着，此时此刻却充斥着沉默，隐隐有些冷寂。
沈凌阖上眼，低声道：“我知道你需要时间需要静一静，我可以放手让你走，但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在这等你。”
“回家去吧，阿辞。”
他牵念沈凌，却也不只牵念沈凌。
他强行稳着声音道：“别看。”
听到此，沈凌思绪滞了一瞬，脑中轰然炸开，自己也不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平南关还是身旁之人，只是下意识偏过视线望着段风辞。
沈凌适时站起身从案后走出，吩咐道：“空青，你先带阿衡和世子下去。”
“阿凌。”段风辞亦是没答，唤了人一句，却留着话没说下去。
段风辞捏了捏手，缓了一口气又问：“母妃和小玉呢？”
沈凌摇了摇头：“若有什么人要在路上埋伏，你和太子才是活靶子，我不过一介女官，没人会不远千里专挑着对我动手，那些人我用不上，你带着回去。”
沈凌沉默着抬起手拍在他背上，耐心顺着人抚了一下又一下。
“好些了吗？”沈凌不答反问。
段风辞却突然低低笑了一声，他认输一样转身，拉住了后退的沈凌，接着矮下身子将头埋在了沈凌肩侧。
沈凌没再问话，沉默不语盯着段风辞的背影。
所以更加想未雨绸缪，更想防患于未然，哪怕是白费工夫，也总是安心的。
段风辞心里左右撕扯了一番，沈凌却丝毫不知。
“什么叫应是无事？”段风辞怒道，“有事就说有事，没事就说没事，人在那是好是坏还不知道吗？徐显明是干什么吃的？”
空青应声勾了勾手，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沈凌迈步向前，边走边道：“你真的就这样走吗？”
“上月末图伦忽然举兵，不知是从哪找来的平南关布防图，一举破了平南关，还——”顶着段风辞忽然冷厉的目光，双全抖了一下，哑着声音继续道：“还冲进了王府，王爷、王爷他……”
复州那次他带兵查抄柳府，是他时隔多年第一次见沈凌，当时沈凌浑身冷意握着剑站在那的一幕，他至今记忆尤深。
“还有什么想问的？”
“城东的废墟清理完了吗？”
“孟叔这两日回吗？”
她还是退了一步。
话罢，他便要走。
双全愣了愣，下意识摇头：“没、没了。”
“昨日便清理完了，等府兵休过这次，便可以着手重建。”
沈凌缓过了神，接过话问：“还有吗？”
出了这样的事，他强撑着维持平静，想自己一个人出去静一静，可是沈凌看穿了他所有的心绪，不要他的对不起，反而告诉他别怕，说愿意与他一起承担。
段风辞此时心思全然沉浸在双全方才的话中，他悄然握紧了拳，沉声问了下去：“父王怎么了？”
“主子，我……这事您、您先做好准备……”双全吞咽了一下未曾明说，慌里慌张间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凌。
疼要说出来，是他曾经对沈凌说过的话，如今却是轮到了他自己。
待到日影将正，烈烈辉光铺洒在他们肩上安静停了许久，段风辞才又开口，声音比方才哑了不少，却好似情绪缓和了一些：“你在哄孩子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沈凌道。
西南之事关系重大，陈淮得知消息后未曾过问沈凌那一句称得上僭越无礼的话，转头便接过了城中事宜，行事倒是比从前有度了不少。
“阿凌。”段风辞没有回头，只沙哑着声音缓缓说道：“我先出去一趟，晚些时候回来。江忱今日午时便该回了，你们早些用膳，不必等我。”
“我……”段风辞止住了声。
何况，他还要回去接段风玉。
沈凌一瞬间便懂了段风辞未说出的忧虑。
沈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她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心底某处痛了一下，似乎也意识到了一些从前未曾在意的事。
身旁之人一直没开口说话，沈凌也拿不准他此刻是个什么状态，她心里悬着忧着，向前走了一步，刚想开口却被前方之人避开了。
“嗯。”沈凌胡乱点了下头，心里也乱糟糟的，安排道：“去仔细守着，若复州再有信来或是万都有什么旨意，即刻来报，另外……”
沈凌闭了闭眼，意有所指道：“分明内里空了，却还勉强撑着盛放，这样虚假的美丽，我不要。”
他突然丧父丧母，还有个不知是何情况的妹妹在复州等他，已是再苦不过的事，他不能再看沈凌出事。
双全也慌得很，一股脑将所有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徐判司只说、说县主虽悲痛欲绝，但目前一切还好没有大恙，至于之后会如何……”
等人走后，段风辞才道：“说吧，西南怎么了？”
“让我靠一会儿就好。”
“是。”双全忙应下，视线在段风辞和沈凌之间转来转去，像是还有话要说，被沈凌看了一眼后，才拧巴着心又跑了出去。www.mingri.me
段风辞忽然就呆滞在了原地，心思一团乱麻，连手都不知该往哪放，甚至也不知道如何鼓起勇气回头看一看身后人。
] 段风辞其实不太想再看到那样冷冰冰的沈凌。
江忱回来时，段风辞缓和了些，却依旧不似往日，
一句悲伤也不曾言说，甚至连看都不看她，却还耐着心答这么多琐碎之事。
那样的悲戚，那样的疼痛，不是他想给沈凌的。
面前人没有半点动作，她心里更加的没底，可她也知道，这种事从来由不得任何人。
段风辞吐了口气，应道：“好。”
“庞沁如何了？”
段风辞啧了一声，侧挡在沈凌身前打断他的视线，“看阿凌做什么，有什么话一次说明白，别支支吾吾的。”
疼，是要说出来才对。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头看过沈凌。
怕她担心，庞沁的事前些日子段风辞便告诉过她，城东之事亦是昨日回来他便说了，还有孟丘山，他从来都是不正经地叫孟老头，从没恭恭敬敬叫过一次孟叔。
“她症状比江忱重些，虽早用药却也还要再等两日，不过没大事，你放心。”
“这个时候最难过的是你，是我不懂事是我在烦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说对不起？”沈凌缓了一口气，道：“阿辞，我不是易碎的陶瓷，也不是只需要被你放在心上爱惜的病秧子，从前你给我尊重给我喜乐，如今可否也给我你的悲伤苦痛，让我同你一起承担？”
可说了这么多，都是与此刻不相干的事，都是与他不相干的事，沈凌自问还没傻到看不出来他如今有反常的地步。
出声后沈凌听着自己发颤的声音，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是在害怕。
说他不回去？还是说他不放心沈凌自己留下？
段风辞沉默了许久，看不出是在想什么，只是再开口时却是一句道歉，他说：“对不起。”
平南关是他自幼生长的家，更是大周要塞，冷静也好冲动也罢，于情于理他都该回去。
“从平南关到万都加急战报约是六日，这事陛下应也已知道，如今朝中无人可用，左不过一两日圣旨便该到了。”沈凌手收紧了片刻，而后又松开，她轻声道：“明州诸事已快了结，大坝那边也不在这一时，你跟太子一起回去，我留下来善后。”
五十人已是一队规格，虽不是边地精兵，护她也该够了。
沈凌望了眼段风辞，道：“将此事禀报太子，就说我说的，他这个明州的治水官也该有点作为了。”
她又上前一步，猛地环住了面前人的腰。
“我留一半人给你。”
别看他的悲伤，别看他的软弱，别看他的认输。
“孟叔说还要再留几日，等人好全了再走。”
双全没讲话说尽，沈凌却懂了他的意思——目前还活着，之后就未必了。
“花都是会枯的，怎会有一种花历经风雨还岿然不动？我狠心拆开来看，才发现花的内里早就一片干枯，那花已要死了。”
段风辞本是个仰躺的姿势，听了这话不禁一怔，随即他坐直了身子，将手中书放在一旁，却顾忌着郭衡和陈允意还在，一时没有开口。www.qingci.me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王、王妃当日带着县主去了佛寺逃过一劫，但、但知道王爷身死的消息后，王妃隔天便自刎了……县主如今在复州，应是无事——”
“王爷、王爷一人难敌数众，已经……”双全扣在地上不敢抬头，硬着头皮道：“已经走了。”
“不行。”段风辞静了片刻，像是在平复自己一样，最后满是压抑着说道：“阿凌，听话。”
沈凌心渐渐沉了下去，张口叫住人。
“疼要说出来，你别怕，也告诉我好不好？”
他希望沈凌喜乐安稳，希望给沈凌一切他能给的，所以多少次假装生气也好，故意逗人也罢，都是盼着沈凌好。
他只有沈凌了。
他该说什么呢？
他不愿把旁的一切不好的东西拿出来，也舍不得把自己的伤给沈凌看。
沈凌叹了口气，没再拒绝，退了一步道：“五十人，人太多反而更加显眼，你留下五十人便足矣。”
沈凌走近他，再开口却是另起了话题：“我见过一枝花，从西南开到万都，明艳灿烂，煞是美丽动人。我一直以为它本就如此，可到如今我才发现，那花不论风雨，好像从来没变过。”
院内，分明是艳阳天，方才还暖着闹着，此时此刻却充斥着沉默，隐隐有些冷寂。
沈凌阖上眼，低声道：“我知道你需要时间需要静一静，我可以放手让你走，但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在这等你。”
“回家去吧，阿辞。”
他牵念沈凌，却也不只牵念沈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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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此，沈凌思绪滞了一瞬，脑中轰然炸开，自己也不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平南关还是身旁之人，只是下意识偏过视线望着段风辞。
沈凌适时站起身从案后走出，吩咐道：“空青，你先带阿衡和世子下去。”
“阿凌。”段风辞亦是没答，唤了人一句，却留着话没说下去。
段风辞捏了捏手，缓了一口气又问：“母妃和小玉呢？”
沈凌摇了摇头：“若有什么人要在路上埋伏，你和太子才是活靶子，我不过一介女官，没人会不远千里专挑着对我动手，那些人我用不上，你带着回去。”
沈凌沉默着抬起手拍在他背上，耐心顺着人抚了一下又一下。
“好些了吗？”沈凌不答反问。
段风辞却突然低低笑了一声，他认输一样转身，拉住了后退的沈凌，接着矮下身子将头埋在了沈凌肩侧。
沈凌没再问话，沉默不语盯着段风辞的背影。
所以更加想未雨绸缪，更想防患于未然，哪怕是白费工夫，也总是安心的。
段风辞心里左右撕扯了一番，沈凌却丝毫不知。
“什么叫应是无事？”段风辞怒道，“有事就说有事，没事就说没事，人在那是好是坏还不知道吗？徐显明是干什么吃的？”
空青应声勾了勾手，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沈凌迈步向前，边走边道：“你真的就这样走吗？”
“上月末图伦忽然举兵，不知是从哪找来的平南关布防图，一举破了平南关，还——”顶着段风辞忽然冷厉的目光，双全抖了一下，哑着声音继续道：“还冲进了王府，王爷、王爷他……”
复州那次他带兵查抄柳府，是他时隔多年第一次见沈凌，当时沈凌浑身冷意握着剑站在那的一幕，他至今记忆尤深。
“还有什么想问的？”
“城东的废墟清理完了吗？”
“孟叔这两日回吗？”
她还是退了一步。
话罢，他便要走。
双全愣了愣，下意识摇头：“没、没了。”
“昨日便清理完了，等府兵休过这次，便可以着手重建。”
沈凌缓过了神，接过话问：“还有吗？”
出了这样的事，他强撑着维持平静，想自己一个人出去静一静，可是沈凌看穿了他所有的心绪，不要他的对不起，反而告诉他别怕，说愿意与他一起承担。
段风辞此时心思全然沉浸在双全方才的话中，他悄然握紧了拳，沉声问了下去：“父王怎么了？”
“主子，我……这事您、您先做好准备……”双全吞咽了一下未曾明说，慌里慌张间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凌。
疼要说出来，是他曾经对沈凌说过的话，如今却是轮到了他自己。
待到日影将正，烈烈辉光铺洒在他们肩上安静停了许久，段风辞才又开口，声音比方才哑了不少，却好似情绪缓和了一些：“你在哄孩子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沈凌道。
西南之事关系重大，陈淮得知消息后未曾过问沈凌那一句称得上僭越无礼的话，转头便接过了城中事宜，行事倒是比从前有度了不少。
“阿凌。”段风辞没有回头，只沙哑着声音缓缓说道：“我先出去一趟，晚些时候回来。江忱今日午时便该回了，你们早些用膳，不必等我。”
“我……”段风辞止住了声。
何况，他还要回去接段风玉。
沈凌一瞬间便懂了段风辞未说出的忧虑。
沈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她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心底某处痛了一下，似乎也意识到了一些从前未曾在意的事。
身旁之人一直没开口说话，沈凌也拿不准他此刻是个什么状态，她心里悬着忧着，向前走了一步，刚想开口却被前方之人避开了。
“嗯。”沈凌胡乱点了下头，心里也乱糟糟的，安排道：“去仔细守着，若复州再有信来或是万都有什么旨意，即刻来报，另外……”
沈凌闭了闭眼，意有所指道：“分明内里空了，却还勉强撑着盛放，这样虚假的美丽，我不要。”
他突然丧父丧母，还有个不知是何情况的妹妹在复州等他，已是再苦不过的事，他不能再看沈凌出事。
双全也慌得很，一股脑将所有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徐判司只说、说县主虽悲痛欲绝，但目前一切还好没有大恙，至于之后会如何……”
等人走后，段风辞才道：“说吧，西南怎么了？”
“让我靠一会儿就好。”
“是。”双全忙应下，视线在段风辞和沈凌之间转来转去，像是还有话要说，被沈凌看了一眼后，才拧巴着心又跑了出去。www.mingr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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