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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霍檀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双眼。

    崔云昭看他认真,心里倒是踏实了。

    霍檀常叹口气,满脸都是欣慰:“娘子与我,真是心有灵犀。”

    “其实我不适合当官,我也没有父母一方的本领,我如今所有,大抵还是从史书中读来。”

    堂屋里灯影摇曳,布置精巧,崔云昭坐在她亲自不知的温暖堂屋中,端是优雅闲适。

    前世他就经常被那些老学究气得大骂,终归拿他们没办法。

    她现在清晰意识到,霍檀一早就很有野心,他的野心不局限于博陵,不局限于伏鹿,更不局限于汴京。

    “作怪。”

    等崔云昭沐浴更衣出来,就看到霍檀坐在卧房里侍弄香料。

    霍檀这才慢慢道:“我认为是可行的,我以前见识不多,只以为女子可以上阵杀敌,保卫家国,这一点,她们同男子是一样的。”

    崔云昭便道:“这些都是后话了,如今圣上应当也没此想法,不过郎君认为可行,我就觉得心满意足。”

    两个人吃完了饭,崔云昭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道:“阿娘说给十二郎的束脩都准备好了,明日一早你请个假,我们去一趟白鹤书院。”

    “让小生来伺候娘子沐浴?”

    “不过从我同娘子相处这些时日,我认为娘子完全不输那些男子,如此可见,只要同样被教导,同样学习,男女其实都是一样的。”

    霍檀看向崔云昭,目光里有着不加掩饰的欣赏。

    她嗔了一声。

    崔云昭见他会点香,便没有制止,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来到了妆镜前。

    霍檀如此说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娘子这般博学,又机智过人,却只能为我出谋划策,出去说起来,却都成了我的功绩,我于心有愧,”霍檀道,“若娘子如卢刺史那般,可以上阵杀敌,还能获得封赏,建功立业,然而朝中却到底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或许只要给一个机会,命运就能改变。”

    霍檀那边说了句话,崔云昭没听清,也就没再问。

    “娘子真是心善。”霍檀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桌上热气腾腾的砂锅,他的目光很坚定。

    崔云昭认真看向霍檀,轻声问他:“郎君,你觉得女子可以为官吗?”

    “但在朝为官,我却未见过,不过……”

    崔云昭的心跟着猛地跳了几拍。

    她同许多人比,都不够优秀,或者说,她不适合官场。

    一眼就看进人心里去。

    “郎君,让我们敬未来。”

    霍檀在书房里听见了,等丫鬟们都走了,才探出头来。

    一点星光,却能照亮前行路。

    崔云昭不由看向他,不自觉带了点鼓励。

    崔云昭端起茶杯,认真举向霍檀。

    他正色道:“不是生分。”

    霍檀点到为止,话题重新拉回做官上:“不过要让女子做官,先要同那些老先生们辩论,毕竟如今习俗千百年都未改过,要想大动干戈,那些老先生们怕不是要以死明鉴。”

    她是知道霍檀的,无论以前,还是现在,霍檀从来都很尊重她,也从来都尊重所有人。

    霍檀是个很坚定的人,他从来不彷徨。

    他没想到崔云昭这般认真问他这个问题,但他从来不敷衍,没有随口说一句称赞的话,反而认真思索起来。

    他想要更广阔的天地,更大更高的权利,他向往人人仰慕中走去。

    这里是她的家,也是他的。

    “甚至军令还是从防御使府中下达的,吕继明想要追究,也来不及了,他还要肃清府中的奸细,大抵也不会找冯朗的麻烦,他可能也不敢找。”

    她坐在妆镜前,被屋里的烛光那么一照,顿时美成一幅画卷。

    若这一世她可以同霍檀走到最后,那么她或许可以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因为见过,所以他理所当然认为这是很寻常的事。

    崔云昭点头:“是的。”

    屋里烧着薰笼,并不冷,不过也没有前几日热了。

    崔云昭身上穿了件带毛里的褙子,下裳则穿了一条家里穿的阔裤,整个人看起来放松又闲适。

    “以前人们都说,武将不能堪大用,除了打打杀杀,还会做什么呢?现在呢?现在轮番做了天子。”

    崔云昭这几日时常想,她既然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身边人的未来,那么更多人呢?

    “这哪里是作怪,这是为夫真心实意感谢娘子。”

    霍檀的目光不自觉被她吸引了。

    霍檀愣了一下。

    安民仓就是粮仓,每年征收的田亩税就都收在各地的安民仓中。

    “有时候,男子和女子的想法不同,或许有更多见解,也有更广阔的思路,”霍檀笑了一声,“不怕娘子笑话,我原来想的安置流民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去建安民仓。”

    霍檀看着她笑,眉宇间皆是舒朗。

    “当时你去同吕将军说安置流民的事情,就是为了给这件事找补吧?”

    崔云昭确实没想到霍檀会这般认真,说出的话也这般动听。

    她目光中有鼓励,有肯定,也有无边的勇气。

    不分男女,不分老幼,在他眼中,人就是人,没有任何区分。

    崔云昭点头认可:“郎君此行也是可以的,尤其流民看到了博陵等地的存粮,可能会愿意留在博陵,为博陵增添人口。”

    他也一直在努力前行。

    “娘子吃。”

    “即便是夫妻之间,该说谢时,也要把话说出口。”

    崔云昭瞥他一眼。

    她端起瓷碗,小口吃着蛋羹。

    博陵等地的安民仓已经数十年未曾修葺,早就残破不堪,若是能调拨流民来修,其实也是一个好办法。

    崔云昭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平静,一点都不担心吕继明事后算账的样子,不由又笑了。

    他端起茶杯,同崔云昭轻轻碰了一下杯:“敬娘子,也敬未来。”

    他甚至忘了手中烧着的火折子,直到

    眼前的女子巧笑倩兮,眉目含情,可她那双眸子,却比天上的星子还要明亮。

    她重活这一世,只想自己高高兴兴过,也想让自己的至亲幸福美满过一生。

,不想让吕子显拿头功,于是便有了这一出?”

    “以前人们都说,女人手无缚鸡之力,现在呢?还不是一样做将军?”

    难得的,他有些油腔滑调。

    霍檀难得被娘子夸赞一句,看起来有点高兴,他摸了摸鼻梁,轻咳一声,才继续道:“自然还是娘子的提议更好。”

    霍檀倏然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了崔云昭。

    他似乎在说女子做官这件事,可话里话外,却意蕴悠长。

    乃至五年、十年或者百年之后。

    霍檀深深看着崔云昭,眼眸中有着不易觉察的欣赏。

    大雪落了几回,屋外已经冰天雪地,屋里薰笼烧得再旺,也挡不住那刺骨的寒。

    “我说的对吗?郎君。”

    霍檀就笑了笑,仿佛不经意地问:“娘子同我还不算熟悉啊?要看都要过年了。”

    “伏鹿可是郭节制的心仪之地。”

    崔云昭应了一声,一边解开发髻,一边同他道:“还不到一月呢。”

    崔云昭看着他笑,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这世间没有应当应分的付出。”

    “即便没有我说的法子,你可能也想到了如何安置流民,这一次你被他们两个当枪使,拿了头功已经得罪了吕继明,所以你要送他一个功劳,让他在郭子谦面前露脸。”

    崔云昭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觉得这话好笑,还是听霍檀议论那些老学究更有趣。

    唯独没有害怕。

    “此事能不能成,全看郭节制的意思,吕将军想必也会很满意的。今日这一次,还是要多谢娘子。”

    霍檀点点头,称赞道:“娘子真是聪慧。”

    在这之外,她能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帮助许多人走出困境,她就心满意足了。

    霍檀就又笑了。

    他确实同大凡男儿不同。

    霍檀说到这里,不由感叹:“娘子饱读诗书,见识广博,所想的主意比我的要好得多,而且比我的要更符合郭节制的构想。”

    霍檀说着,便慇勤地给崔云昭盛了一碗蛋羹。

    想到此处,崔云昭心中一动。

    霍檀忽然就笑了。

    “郎君又着急了?”

    有本事的人要尊敬,普通人要保护,就这么简单。

    崔云昭点点头,让他继续说。

    第52章

    崔云昭是知道自己的,她只是有过一次人生,知道许多未来的事情,加上她在最后那几年勤读书,多思考,才有了现在这般模样。

    霍檀听到她这么说,其实是有些惊讶的,不过他认真思索片刻,便道:“娘子是在为其他女子斟酌吧?”

    崔云昭瞥他一眼,见他眉眼含笑,有一股子讨好的劲儿,也便忍不住笑了一下。

    崔云昭就没多说什么,她这两日跑来跑去,身上出了汗,便让梨青和桃绯准备洗澡水,想要沐浴。

    崔云昭道:“你每次都要谢我,何必如此生分。”

    他平日里很少摆弄这些东西,看起来有些生疏。

    她放下筷子,认真看向霍檀。

    霍檀应了一声,说:“知道了。”

    霍檀挑了一下眉,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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