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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序的脸色比方才还难看。

    片刻后, 他才开口:“好, 你好得很。”

    崔序再也坐不下去了,今日他的面子已经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夫妻俩踩在了脚底下,他觉得每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嘲弄。

    “二侄女,你这是要同家里决裂不成?我还没听说哪个出嫁女带着人回家硬要嫁妆。”

    变故来的太突然, 贺兰氏毫无防备,一口气噎在喉咙里,险些没昏厥当场。

    崔序抬起眼眸,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细眼看向崔云昭。

    那就要看,下一任的家主是谁了。

    只剩下冰冷和锋利。

    她似乎在忍耐什么,但最终还是咬牙切齿说:“好,我等她。”

    下一刻,他对着崔云昭灿烂一笑。

    可最后,吕继明竟然没有娶崔氏女的意思,而是让这个父辈都亡故的军使做了崔氏的女婿。

    无论崔序说话多难听,崔云昭都不往心里去,而霍檀仿佛根本就没听出来她含沙射影,陪着崔云昭一起起身,敬了崔序一杯酒。

    这样一来,崔序不仅失了名声,还得罪了这个侄女。

    他们两个人,似乎合该成为一家。

    崔序深深吸了口气。

    崔氏是她的靠山吗?

    戛玉锵金,龙驹凤雏,鹤骨松姿,霞姿月韵……

    可那一声,却让已经快要昏厥的贺兰氏打了个寒颤。

    崔序倏然起身,大袖一甩:“散席吧。”

    尤其是崔云昭现在轻蔑地看着他的模样,跟曾经的长兄是那么像,让他心里越发愤懑。

    崔云昭觉得很有意思。

    崔云昭的目光从她苍白的脸上划过,片刻后落到了崔序面上。

    一步错,步步错。

    崔云昭昂着头,目光清澈望着他,不悲不喜:“那二叔父这是答应了?”

    “二叔父, 既然二婶娘无法处事, 那我便只能来问你,你的答案呢?”

    崔云昭的目光往边上那两桌看去,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更有甚者,崔云昭今日回门,就是要恶心他,让他难受。

    “二叔父,我是个粗人,只会杀人的活计,论说心智是真的不如你。”

    忽然听到了点名,霍檀这才抬起头,对上了崔云昭的明亮眸子。

    声音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冷。

    崔云昭看着满眼

    虽然那肉并不是他们的,可他却早就当成了自己私有。

    崔序紧紧攥着手,手心早就被指甲掐出斑斑血迹。

    贪婪, 阴鸷, 自私阴险。

    崔云昭想了想,对霍檀道:“郎君,你陪着叔伯们一起先过去,我去同弟弟妹妹说几句话。”

    当时他还想,若是能嫁给吕继明的长子是最好的,那这桩婚事就不会为外人议论了。

    第25章

    这一次,崔序肯定讨不了好了。

    崔云昭的夫君是武将,手下足有百人,他们即便什么都不做,只往崔氏门外一站,那场面都很慎人。

    他端起酒盏,遥遥敬了崔序一下,然后便把桂花酿一饮而尽。

    主桌上的叔伯婶娘们看着毫不退缩的崔云昭,看着她身边言笑晏晏的霍檀,心里忽然升起一抹不能言说的欣赏。

    崔序只觉得心口剧痛,可厅中这么多人看着,听着,前院明德堂还等着百名士兵,他不答应也不行了。

    这个二侄女, 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崔序声音沙哑,做最后的挣扎:“你即便不为自己,也要为了侄女婿的前程着想。”

    霍檀说到这里,便伸手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崔序后悔了。

    她请那么多兵士上门, 根本就不是为了让他难做, 也不是为了占崔氏便宜, 她这是要从他心上硬生生挖出去一块肉。

    她身边的三堂婶忙伸手扶了她一把, 让她坐下来喘匀气。

    觉得霍檀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军使,听起来不过是个粗人,崔云昭这般低嫁给他,两个人定过不好。

    他们夫妻俩一走,晚辈那一席上,二叔父膝下的堂弟堂妹们便都起身,一个个面色难看地告了辞。

    这一对年轻夫妻,虽然是阴差阳错凑成对,可如今看来,确实是极为般配的。

    他这么一说完,也不管在座其他人,大步流星走了,好似生怕走晚了,崔云昭还能使出什么招数让他丢面子。

    崔序咬紧牙关, 满口都是血腥味。

    现在,崔云昭倒是不着急。

    崔云昭却喊住了她:“二婶娘,一会儿我让夏妈妈去给您请安,核一核我娘的嫁妆单子。”

    他思来想去许久,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来,岂料这对小夫妻根本就不按着他的想法走。

    霍檀点点头,对这三位堂叔还是很客气的,彬彬有礼请他们一起往明德堂行去。

    他忽然明白,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不低头了。

    也正是这惊天动地的碎裂声,让大厅中众人瞬间回过神来,心跳也跟着骤然加快。

    家里面族老叔伯是多,但家家都有自己的营生,崔序确实不是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可他能钻营,在崔氏落寞的当下,还是用崔云昭换了博陵参政一职。

    大家心思各异,崔序却已经无暇旁顾,他只时阴鸷地看着崔云昭,眼睛都要冒火。

    崔序强忍着吐血的冲动,最终还是艰难道:“都给你,都给你,你满意了吗?”

    名声可以一点点捡回来,可那殷氏的嫁妆却是实打实的好处。

    霍檀冲她点了点头,然后挺直腰背,缓缓转身看向了崔序。

    以二丫头那般的性子,即便想要那嫁妆,大抵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更不可能求夫婿来帮忙了。

    那么以后,崔氏能给她当靠山吗?

    此刻,霍檀正唇角带笑,垂眸认真欣赏手中的青花杯盏。

    再是朗朗清风的读书人,也得养家糊口,也有儿女要过好日子。

    看着他,崔云昭总能想出许多美好的词汇。

    崔序面沉如水,心里恨极。

    在给崔云昭订婚之初,崔序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想升至参政,好在博陵城中行事更便宜,至于崔云昭嫁给谁,他并不关心。

    她明晃晃告诉他,她早就不是那个被他随意摆弄婚事的她了。

    贺兰氏脚步一顿,差点没摔倒在地,她挺直这脊背背对众人,肩膀不停抽动。

    只听“啪”的一声,酒盏碎裂成无数片。

    “二叔父,晚辈刚来博陵,咱们相识日浅,你对我还不甚了解。”

    “呵。”

    “武将跟文臣不一样,作为一个武将,能战场杀敌,打赢胜战,就是上峰最喜欢的属下。”

    当他的目光落到崔序面上时,眼眸中的笑意便荡然无存。

    谁知道,他们夫妻两个竟是如此亲密无间,配合有加。

    崔云昭愣了一下,然后便同霍檀一起起身,感谢几位长辈的用心。

    “我这个人啊。”

    当时听到吕继明说,想给霍檀和崔云昭主婚,他还同贺兰氏窃喜过。

    等人都走了,三堂叔、六堂叔和八堂叔还留着没走。

    所以,当时崔云昭的这门婚事,族老虽然说了崔序,最终却没有强硬管束。

    方才还病歪歪要死要活的贺兰氏,见他一走,连忙起身也跟着要走。

    此刻的他,如同被人抢走了肉的鬣狗, 大口喘着气, 浑身都是阴鸷。

    下意识,崔云昭也回了一个温柔的笑。

    说到这里,霍檀忽然笑了一声。

    “二侄女,虽说出嫁从夫,可娘家才是你的后盾,只要崔氏还在,就没人能欺你,你莫要头脑不清,信错了人。”

    霍檀的嗓子沉沉的,直接把崔序心中的大石推落悬崖,让它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当时就是这般想,才没有一口回绝这门亲事。

    崔序已经抛弃了脸面,直接威胁崔云昭。

    崔序一个恍惚,手边一颤,盛满芬芳桂花酿的酒盏便瞬间落地。

    在她看来,崔序现在的模样, 才应该是他的本来面目。

    那些词汇数也数不清,尤其是他对着她笑的时候,更是明月昭昭,舒朗照人。

    “所以以后家里的事,我都听娘子的,今日的事,娘子无论要做什么,我自然是全力支持的。”

    说话还很动听:“多谢二叔父慷慨。”

    喝完,他还笑了一声:“好酒,多谢二叔父招待。”

    崔云昭落落大方, 目光明亮, 一点都不为他的阴狠而退缩。

    而二丫头,竟也不顾脸面,跟着霍檀这个杀神一般行事。

    他本就生得极好,剑眉星目,俊朗无双,崔云昭毫不夸张,在这博陵城中,他是她见过最英俊的男子。

    这自然是不行的。

    崔云昭看向霍檀。

    这会儿清风楼中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崔云霆和崔云岚还站在那里没有动。

    “我这个人,一不喜欢被人威胁,二呢,是最不要面子的。”

    六堂叔看了看兄弟们,然后就对崔云昭笑着说:“二侄女,外面的军爷还在吃酒吧?这么大的喜事,我们当要去见一见军爷们,感谢他们保家卫国,给他们敬一杯酒,如何?”

    崔序脸色阴沉, 满眼都是愤恨,已经没有了崔氏族长应该有的温文尔雅。

    父亲在的时候是,父亲不在了,似乎也就不是了。

    崔云昭的幸福同崔氏的未来相比,孰重孰轻,他们分的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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