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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生来就是嫡长子,身上肩负着殷氏的未来,从小到大都被管教极严,后来做了家主,治下也依旧严苛。

    殷长风没想到被霍檀反将一军,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他同崔云昭母亲生的七八分像,只是人到中年,略有些发福,整个人看上去颇有些富态。

    于是一家人举起了茶杯,同他一起敬了一杯茶。

    对此,殷长风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穿过垂花门,往前行去,便是后宅。

    不过他瞥了一眼霍檀,冷哼一声,倒是把火气压住了。

    这两句话问完,堂中便有些冷场,无人多言。

    殷长风淡淡应了一声。

    他就连崔序都瞧不上,会看不起霍檀,简直是理所应当的。

    她快走几步,很快就来到了有幸斋堂屋之前。

    霍檀抬眸深深看向殷长风。

    倒是崔云霆和崔云岚两个小的很难受,吃了一会儿就有些不知道怎么下筷,悄悄看了崔云昭一眼,见崔云昭示意他们继续吃菜,才硬着头皮继续吃。

    嫌弃的意味很是明显了。

    霍檀面上不卑不亢,语气平和:“是。”

    可霍檀一不是将军,二是他的晚辈,他便无所顾忌。

    霍檀笑了一下,见此处也无旁人,便握了一下她的手。

    周舅母立即就说:“是了,看我这脑子,孙管家,摆饭吧。”

    这位周舅母并非桐庐的世家大族,只是寻常的门第出身,故而做事有些斤斤计较,当年崔云昭母亲病逝时,她对殷长风的提议多不赞同,闹得很不愉快。

    殷氏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作风,吃饭时是不允许随意说话的。

    他心境成熟,从不会为旁人的三言两语而轻易动怒。

    殷长风的那些问话,其实一早崔序写的信中都有提及,可殷长风却非要再问一句。

看了看霍檀,见他一声不吭,便也没有再多言。

    地上也铺着厚实的羊绒地毯,踩上去软软的,一点声音都无。

    对此,周舅母早就习以为常,而殷长风甚至是觉得舒服。

    所以,此刻被霍檀这样不因不阳反驳一句,殷长风的面子就要挂不住了。

    霍檀声音平静,可语气里却有隐隐的威慑。

    左边的自然是崔云昭的舅父殷长风,另一位,则是崔云昭的舅母周氏。

    崔云昭在心里叹气,倒是不觉得为难,只是想着赶紧用过午食,等霍檀走了,殷长风才能好好说话。

    不过多年未见,崔云昭也早就不是年少时的自己,因此她一到有幸斋门口,就大大方方给两位亲人见礼。

    她不提还好,一提此事,殷长风就要发火。

    这会儿崔云霆和崔云岚已经到了,两个孩子一直坐在下面的陪坐上,前面空了两个位置。

    周舅母就打圆场:“哎呀,外甥女婿,你快坐下,尝一尝那八珍糕,博陵可没有这口味。”

    “孙管家,快让人把家中存的老树凤凰单枞取来,给表小姐表少爷煮上茶,”她说着,抿唇轻笑,又道,“我也不知博陵有什么好点心,便特地从桐庐带来的八珍糕,你们尝尝看。”

    她一挥手,身后跟着的霍檀就上了前来,利落对两人拱手见礼。

    “外面冷,不用送我,”霍檀道,“若是你觉得不快,晚上还回家去住,把弟妹带回去也可以,这是我的腰牌,巡防军不会拦你。”

    此刻堂屋中门大开,薰笼放在厅堂之中,正幽幽燃着热气。

    殷长风这话说出口,就连最年幼的崔云霆都紧紧攥起了手,显得有些紧张。

    她还未走近,有幸斋中便传来一道低柔的女音:“是皎皎来了吧?”

    “当然,也要保护舅父和舅母。”

    后宅的形制同崔氏相仿佛,只是宅院小了六成,一共只有三四栋阁楼屋舍,再加一处小花园,便算是整个内宅了。

    她陪着霍檀走了很远,才微微松了口气:“真是。”

    殷长风不等他坐下,又慢条斯理道:“你是军使?”

    于是崔云昭便开口:“舅父,舅母,都坐了这些时候,不如我们先用饭吧?”

    在殷氏,没有人敢反抗他的话语。

    “外甥女婿,”殷长风眯着眼看霍檀,“你如今在吕将军麾下?”

    殷长风说到这里,真情实意哽咽了一声。

    殷氏用饭很是讲究,比崔氏还要讲究一些,等一家人在桌边落座,殷长风才端起酒杯,道:“既然合家团聚,见你们过得都好,我心中甚安,不觉愧对长姐姐夫。”

    主座之上,一左一右坐了两人。

    加上那香气扑鼻的凤凰单枞,舅父舅母招待他们可见用心。

    崔云昭有些意外。

    她顿了顿,笑了一下:“不用,许久未见,可能有些体己话要说,郎君夜里好好安置。”

    崔氏家中人丁兴旺,除去嫡系,堂亲更是多到一个巴掌数不过来,崔序占了嫡次子的身份,又是其中一心钻营为官之道的,因其官职高,又有崔云昭父亲的荫蔽,才能坐稳家主之位。

    殷长风最看不起武将,觉得他们只会打打杀杀,不过他倒是没有那么愚蠢,在将军们面前,总是很客气的。

    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吃菜,几乎不发出声响。

    在殷长风看来,霍檀不过是个外人,家里的事,自然不能让外人听见的。

    于是,一家人移步膳厅。

    但殷长风一早就是殷氏的继承者了。

    若是仔细看,能看出年轻时的清隽眉眼。

    他都听出殷长风话里话外的意思,霍檀更不可能听不出来。

    尤其说话之人是崔云昭的长辈,他就更不可能翻脸了。

    霍檀十五岁上战场,什么人没杀过?什么场面没见过?

    从他过来到他走,同殷长风一共就没说几句话,霍檀同两位长辈行礼,便要离开。

    膳厅当间一张黄花梨大圆桌,上雕吉祥云纹,四周摆了一圈黄花梨扶手椅,粗粗一看,刚好六把。

    就在周舅母紧张的时候,霍檀淡淡开口:“舅父,我文课也只是平平无奇,比不上世家大族经年教导出来的底蕴,若是做文官,怕是对不起身上那身公服。”

    若是其他亲人,崔云昭或许以为这是在为她打算,可话从殷长风口中而出,这嫌弃之意就更为明显。

    “我要保护家小,保护娘子,保护弟妹……”

    因多年无人居住,花园中花草早就凋零,殷长风并不喜铺张浪费,便没有让家仆一直打扫这边的院落,所以此刻行来,显得园中空空荡荡,有些冷清。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好了,开席吧。”

    “小婿见过舅父,见过舅母。”

    殷长风蹙了蹙没头,正待开口,他边上的周舅母就开了口:“我瞧着岚儿的气色好了许多,霆郎也长高了,真是让人欣慰。”

    等丫鬟们都退了下去,殷长风才捋着胡须开口。

    崔云昭粗粗一看,那八珍糕是由八种未曾见过的点心拼成,放在白瓷牡丹碟上,精致又漂亮。

    此刻桌上已经摆满了珍稀佳肴。

    这一顿午食用得极为压抑。

    霍檀还要当差,没有吃酒,也跟着一起吃茶。

    殷长风便嗯了一声,半天没有开口。

    霍檀便起身行礼,道:“正是如此。”

    崔云昭有些意外,她起身跟在了霍檀身边,还未踏出房门,就又听到殷长风冷哼一声。

    很快,低眉顺眼的丫鬟们就开始往侍奉茶水点心。

    崔云昭知道殷长风的为人,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跟在孙管家身侧,慢慢来到内宅的主院有幸斋。

    他跟崔序不同。

    舅母叫坐下来,崔云昭就坐在了崔云岚身边,霍檀则坐在了崔云霆的左手边。

    殷长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话锋一转,问霍檀:“外甥女婿,我听闻你文采甚是不错,自幼也读书习字,不如让吕将军举荐你去做文官,我亦可以举荐,日子安稳许多。”

    “舅父,如今乱世之下,想要安身立命,手里还是得有刀。”

    倒是周舅母开口:“皎皎,你送一送外甥女婿。”

    崔云昭一听就知道说话之人是谁。

    霍檀抬眸看向殷长风,脸上明明有着浅淡的笑意,可身上那股久经沙场的震慑,还是让殷长风心惊。

    霍檀点了点头,似乎有些不舍地,又捏了一下她的手

    崔云昭面上带笑,落落大方,沉稳优雅。

    殷氏在博陵府邸是一栋三进的院落,前庭宽敞,除了假山园景,还有两处客房,抬头一看便知是书香门第。

    膳厅在主院边上的厢房中,里面布置极为雅致,多宝阁上放了琳琅满目的珍品古玩,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周舅母装模作样瞪了他一眼,然后就笑盈盈对崔云昭招手:“好好好,都是一家人,坐下说话吧。”

    他身子挺拔,行走坐卧都气度斐然,若非他是在年轻,又生的太过英俊,否则旁人见了他,是不敢轻慢的。

    霍檀便拱手见礼,利落落座。

    第64章

    “皎皎见过舅父,见过舅母。”

    好不容易把午食磨蹭完,霍檀又陪着去堂屋吃了一杯茶,这才起身告辞。

    堂中又安静一瞬,下一刻,霍檀就淡淡笑了一声。

    霍檀和崔云昭也神色如常。

    若非崔云昭父亲忽然过世,原也没有崔序的机会。

    等人都坐好了,周舅母才笑着说:“瞧我,太高兴,忘了招待。”

    崔云昭也觉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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