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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先是踮起脚尖,张望她身后那几个气度不凡的大男人。

    苦笑了一下,擦擦嘴。

    崔若愚缓缓地点点头。“小哥。你在终南山下认识人吗?我家主子虽然万事俱备,可我听你一说,心里好悬呐。我只是混饭吃,可不想丢了脑袋。”

    崔若愚自自然然地接过馕,撕碎了,小口小口就着茶水吃下去。

    店小二看她小脸,莫名想起当年从长安跑出来的时候曾见过的一个小乞丐。两人差不多年纪,小乞丐还给了他小半个馒头。

    山谷小路和官道交岔之处,冲出数十人,拦住几人的去路。

    店小二脸唰地红了一片,她不笑还好,一笑,就像长安城里牡丹开放。“笑什么?看你是同乡,才跟你说。”

    随即她否定了这个想法。她不能让钟鹤独自走过这一切。

    他笃信崔若愚迟早要被收房。“哎呀,其实到底是吃口饭罢了。当什么,也无所谓。看你福气吧!”

    他们一路上尽心保护主人。此刻略微轻松些。都在暗中看向崔若愚。

    店小二盯着她出神。越看越觉得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很像小时候那个小乞丐。

    店小二给自己添了一杯茶,又往崔若愚碗里添了。“终南山的神仙,管姻缘的没听说。不少装神弄鬼的道士在那上面胡说八道。倒是……”

    “什么?”崔若愚也不着急,像聊家常一般。

    他又从怀中取出一条绳子,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兽齿。想了想,塞到崔若愚手里。“这是表叔送我的吉祥物。他看见了就知道。”

    浓眉大眼,方脸。常年奔波带来的粗糙,没有掩盖他的少年青涩。

    店小二看了四周,声音突然低下来:“当然有。官家再怎么封,哪里能拦得住世世代代生活在终南山脚下的药农。小路还真不少。不过,野兽也多。你们要是没有熟人,可千万别走。”

    崔若愚抿着嘴笑:“那要是做妾呢?”

    他虽然没看她,她一举一动都在他眼中。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记住。终南山脚南方三十里的马家村,我一个表亲在那。我叫申大仪。表叔叫马来。如果你逃命没地去,可以去马家村找他。”

    “怎么了?找神仙做什么?”店小二关切地说。虽然他也知道,主子不可能为了一个奴婢去求神。但他还是忍不住关心这个同乡。

    已经是午后。客栈里的生意清闲,店小二拉着崔若愚到门外坐着喝茶。

    崔若愚抱紧了马脖子,闭上双眼。只感觉到风在耳边猛烈地擦过去。

    强箭如雨。他对她的声音仍然温柔如玉。

    “去终南山求神仙。”崔若愚小声地说。

    “倒是出药。终南山吸收了日月精华,不少官宦都要去那里求药。都快把终南山薅没了。”店小二说。

    崔若愚故作惊讶地说:“啊?终南山的药,难道什么病都能治吗?”

    钟鹤将缰绳交给她。“好了。走吧。”

    她笑吟吟地跟店小二谈着。这正是几名随从无法办到的。不知道长公主能不能办到。几个随从交换了眼神。

    钟鹤眼中恼怒之色一闪而过。

    崔若愚立刻点点头:“不怕的。”

    “我得动身了。申哥。如果日后还能相见,或者你去洛阳,记得寻我。”崔若愚眼见钟鹤站了起来,连忙跟店小二说。

    “姑娘……”店小二声音压得特别特别低。

    “哎,怎么能是我。去求个……姻缘。”崔若愚顿了顿,问:“终南山的神仙靠谱吗?”

    “唉。想当年,咱们祖上也是京都里的大户……”店小二见崔若愚脸色怆然,连忙岔开了话题安慰她:“没事。这乱世里,吃上饭就算本事。你们这是从哪来的?”

    崔若愚把几人的投宿都安排好。此刻正在拉着客栈里的店小二聊天。钟鹤也不拦着,跟几名随从坐茶桌旁休息。为了不引人瞩目,此时不分主仆,围坐一起。

    崔若愚睁开眼睛,喘了几口气。抓起缰绳跟着钟鹤绝尘而去。

    “洛阳?挺远的。”店小二给她递上一杯茶。“来做什么呀?”

    近在咫尺。惊心动魄。

    崔若愚下意识地看了钟鹤的方向。“申哥?”

    箭的攻势更猛烈了。大片大片的箭雨全冲着两人而来。被钟鹤快剑快马,挡了开去。

    崔若愚害怕却不紧张。认认真真地听钟鹤的动静。跟随着他的步伐和节奏,尽量降低她对他的阻碍。

    “哎你别说。还真的挺灵。本来只是本地一些百姓去采药。名声传来之后,官家就把山围起来了。划了几个地方,不让百姓进去。百姓只能在外围采一些寻常草药。只能持长安官牒进山。不过,也很不错了。”店小二说。

    崔若愚点点头。“同是天涯沦落人。长安城破了之后,咱们不都在外头吃饭吗?这些都是我的主子。”

    很快地,随从就追上了钟鹤二人。

    崔若愚也喝了一口茶。

    “啊这不能要。”崔若愚推辞了。

    这等姿色,跟在主人身边,哪能忍得住。

    “这些天人感应的事,我也不懂。小哥,你知道终南山哪个神仙最灵吗?”崔若愚认认真真地问。

    钟鹤一人驱使两匹马,从拦路人头顶高高地跃过去。还抽剑料理了为首的二人。

    像是一瞬间,又像是过了半天。

    此时她心里有一丝迟疑。如果她没有跟来,钟鹤是否更快脱险?

    “哦?那要是有重病,百姓要咋办?”崔若愚问。“难道没有小路可以进去?”

    “洛阳何处?”店小二也站起来,送她几步。

    崔若愚这才大约明白了钟氏对未来家主的重视。表面上没有援助大军,实际上连随从都是百夫莫敌。

    “这年头,什么宝贵的姻缘,还要求神仙?不都是能嫁就嫁,能娶就娶。床上多了个人,家里多几张嘴。”店小二撕下一小块馕,递给崔若愚。

    崔若愚心中想:为何钟家或曹家不动用皇帝的号令,让长安送药珠给长公主?而是要轻装入山?

    “做妾……那倒还不错。你性子挺随和,就看你主母够不够大方,看你老爷够不够……怎么说,把你当个人看。”店小二琢磨着自己的用词。

    店小二斟酌了片刻,“这话也由不得我说。但咱俩有缘,我就多嘴了。你……被收房了吗?”

    崔若愚只听见头顶上传来的嗖嗖箭声。www.huanxue.me刚劲有力,破风而来。钟鹤的剑和箭相击的声音,不断地在她耳边响起。

    崔若愚浅浅一笑:“我开门打杂呀。哪是收房的料。”

    “不怕。弓箭难得。我们冲过这一段,就好了。”钟鹤策马绕过崔若愚的马头。

    小乞丐自己当乞丐,还能分吃的给他。店小二想起来便苦笑。

    钟鹤的几个随从跟那数十人马厮杀,毫无败象。

    店小二这才放松一些:“我和你差不多年纪,也是孤儿一个。我不敢想娶妻的事。看你长得跟个皇后娘娘一样漂亮,才忠告你几句。和你家世一样的,比如申哥我,养不起你。贫贱夫妻百事哀。可被人当收房丫头,那这辈子可就毁了。给人当奴一辈子。年老色衰之后可如何是好?”

    崔若愚恍惚了一下。是啊。哪呢?

    钟鹤看了她一眼,又挥剑打落箭雨。他快速地瞥了一眼落在地上的箭头。有一半的箭没有箭头,甚至包着布。这是军中练习用箭。

    一人将她拉回马鞍上。她想也不想,必然是钟鹤。

    几人已经快冲到山谷尽头。前方就是官道了。

    才微微缩着脖子对崔若愚说:“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跟这些人混在一起?那个公子好看是好看,那几个大哥不是善类。”

    崔若愚只好收起来。“申哥你有话要带不?等我事情办完了,我告假去看看你表叔。”

    钟鹤并不惊讶。www.suyan.me随从将一件物品交给钟鹤。钟鹤收入怀中。

    那几名随从,训练有素,从不过问主人的事。终究也是人,也有好奇心。他们也很好奇,是什么女人,让主人甘愿拒绝长公主的婚约,踏上险境中。

    “小哥你是哪里人?刚刚听你的口音,也像是我们长安人?”崔若愚诚恳地盯着眼前这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

    钟鹤拽紧了他和崔若愚的缰绳,轻声说:“闭眼。”

    马蹄落地,剧烈地颠簸,崔若愚纤细柔弱的双手抱着马脖子,被颠得几乎掉下去。

    “拿着。我这辈子也没什么机会去马家村了。还不如给你拿着,万一有用。”店小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想起这是水不是酒。

    箭雨暂停。崔若愚也知道这是弓箭手在补给。钟鹤马刚动,她已经跟上。

    “嗨。不用。他这辈子就满月的时候来过我家。也没什么感情。再说了,兵荒马乱,他也不一定在世。他知道是我,保你吃饭和落脚。也没其他的了。你收着,别在意。”店小二感慨地说。

    崔若愚噗嗤笑出来。

    “洛阳。”崔若愚笑着说。店小二从中感受到一丝暖意。“家里就剩我自己。在人家府中跑跑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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