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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暗的脸，掉光的须眉，眼角腮旁皱出笑纹，小眼藏在笑纹里，时不时放出一点光来，时而和善如犬，时而狡猾似鼠。
至于龙玉，则听爷爷的话一直戴在我身上，不曾取下。
爷爷也料到这村子已经容不下爷孙俩，所以早早便做了安排。
自称黄爷爷的老人眼皮一抬，两道精光射了出来，转身喜道：“嘿，三哥还活着呢，那正好，我来给你操办后事！”
“没安好心，整天咒我死。”
那一刻，我好像懂了。
他不管我如何大哭，不顾我怎样挣扎，臂弯坚硬如铁。
分别时已是傍晚，陈寿走出院子，低头看了眼坐在门口的我，看见我脸上的鬼纹，还有那一只纯白的眼珠。
解脱，欣慰，带着一切都结束淡然......
每个人看见我，看见我的瞎瞳和鬼纹胎记，脸上都不由一颤一白。但马上又会强行微笑，朝我走来，递上一些糖果红包。
黄爷爷沉默下去，很久没有说话。
而村中其他人见好事没落自己头上，恨心愈盛，开始变本加厉的排挤我和爷爷。
“这是他爹去苍山的大墓时带回来的，我林家都是凡人凡子，实在是镇不住啊！”爷爷长长一叹。
直到第一千个女童的父亲到来，爷爷才满意地点下了头。
除了爷爷外，第一次有人对我好，我有些惶恐，不知如何反应。
爷爷脸色好看一些，轻哼一声，道：“就你这样，送你一个你都能把他丢了。”
但不论什么人，见到爷爷后，都是卑躬屈膝，以极其低微的姿态，想要得到爷爷的认可。
黄爷爷一愣，“那还能有谁？”
甚至不少村民发现，九年已过，而林远山还是没有完成当初的诺言，于是开始提议，为了村子的富贵，要把我这妖怪淹死。
黄爷爷脸色一僵，眉眼塌垂下去，腰背一佝偻，像极了一只狗，可怜兮兮道：“三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咱们五个人，五病三缺全齐，你是残，我是孤，我上哪找自家小孩？”
他嘴角狠狠一抽，摸了下怀中的玉佩后，脸上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朝我点点头，跑了。
我也不例外。
而这，正是当初我出生时，手里攥着的那块凤玉。
我呆呆地看着他。
一家人都站在那里，朝我挥手，冲我微笑，最后道别。
他就坐在门槛上，抽烟吐雾，然后在烟雾中微笑，朝我挥手道别。
不过好在爷爷很快就把他们交进屋子里，众人顿时宛如鸟兽散去，只留下我一个人抱着红包糖果，不敢乱动。
这前半句话戳进耳朵里，跟炸了道雷似的。
那个晚上，是我最后一次见爷爷。
黄爷爷单手把我锢在腋下，带我离开了生活九年的家，离开了爷爷，。
连续数月，前来相亲求卦的人是络绎不绝，车马挤进小村，摆成几十里的长龙。
“要我领这孩子我也愿意，但我的情况，三哥你也知道，命有劫煞，孤辰寡宿，刑克厉害，”
他们都站在爷爷身旁，好像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短暂的分别，一切如常。
更别说这血玉被雕成凤状，凤头仰天长啸，似要振翅而非，栩栩如生。
我听见爷爷的喊声，像是溺水中抓到浮板，爬起来颠颠地跑过去，抱住爷爷的腿，嚎啕大哭。
老人盯着我脸上的鬼纹与白色瞎眼很久，拍拍我的头，道：“你爷爷要死了，以后我来带你，你可以叫我黄爷爷，也可以叫我三爷爷，都行。”
“是是。”
背后，爷爷还活着，拄着铁拐杖，瞪着那对黑洞洞的瞎眼，厉声怒斥。
而恍惚间，我发现爷爷的笑容似曾相识，和娘亲和父亲走时一样。
爷爷拍着我的头，一边安慰，一边骂黄爷爷：“逗小孩子，缺心眼的，你咋不去逗你自己的！”
陈家人离开没多久，我学着爷爷的样子坐在门槛上发呆，远远就看见一个老人朝我走来。
进了屋子，爷爷放我一旁玩耍，和黄爷爷坐在桌旁，边喝茶边聊。
陈寿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把玉佩包好，藏进怀里。
正在玩耍的我，忽然停下了手上动作，似乎觉察到什么，扭头过去，愣愣地看着两个老人，两个老人也看着我。
老人佝偻着背，来到我身前，冲我笑了一下。
“爷爷！”
只求闻名天下的林三爷，能给自己算上一卦。
屋里灯火摇曳，照着两老一小，寂静如死。
他说什么，我根本没听清，也听不进去。
陈寿回去，一切按照爷爷说的去做，之后果然得了一场天大的富贵，成了当地的首富。
黄爷爷声音冰冷酷寒，又忽地变柔，低头看我，道：“这种孤命的生活，你以后跟我还有的学呢。”
“苍山大墓！”黄爷爷脸色一变。
抱着爷爷，我渐渐不哭了。
爷爷笑而不语。
陈寿一怔。
“这娃，也是个孤命么？”黄爷爷看着我，喃喃自语，神情少有的柔和。
其中不乏富贵权势者，也不乏落魄贫苦者。
一块血色的玉被包在布里，静静躺着，玉一见光，就跟活了似的，底下流淌起暗红色的云烟。
一直到夜里，这场婚约才算定下。
夜风里，哭声凄厉。
“亲家啊，这……这……”陈寿这辈子没见过那么贵重的宝物，以后就算林三爷的卦不准，那靠这块玉也算大赚啊。
好处有了，就算是个杀人犯，他们也能笑脸相迎。
我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呢，眼泪就掉了出来，喃喃道：“爷......爷爷？”
我累了，哑了，哽咽着抬起头。
但无论如何挣扎，也挣不脱命运，不管怎样奔跑，也跑不过时间。
黄爷爷放下茶杯，看看我，又看看爷爷，笑意里抹出一丝悲哀，道：“和我关系近的你都要被我克死了，你还真放心把你孙子交给我？”
黄爷爷心底一抽，下意识看向我，脑中如电击，猛地抬头，“你的意思是？”
很多时候，别人排挤你孤立你，往往只是因为没能给那些人带来好处。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喊了一声，泪水模糊了双眼。
那天，我坐在门槛上，看着村子里就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我倔强地看着家门，拼命蹬腿，挣扎，怒吼......
陈寿低头，掀开布一看，心都颤了。
“怀胎三月，她奶奶就走了，怀胎六月，老二一家横死，九月，老大坠马......出生一年，村里大旱，三年是他娘，一年后是他爹......”
视线里，我看见小屋的灯灭了，爷爷一瘸一拐地站到门口，和往常一样坐下。
女童和我定下婚约，其父亲是个穷酸书生，名叫陈寿，农民出生，虽然小时候读了书，却半辈子穷困潦倒，只能当个乡村老师。
爷爷隐蔽地笑了一下，用拐杖敲敲地砖，领着我进到屋里，“进来吧。”
从小也听说过林三爷的事迹，这次本想着过来一试，撞撞运气，却不想还真被爷爷选上了。
爷爷要算最后一卦的消息一出，很快，十里八乡的村民，乃至外市外省的富商，纷纷来到这座死村。
“等你到家后，记得第一时间就把这凤玉挂女娃身上，无论吃喝洗睡，都不要拿下来。这是你陈家大富大贵的保障。”爷爷说。
渐渐的，那模糊的视线里，不止只有爷爷一人，我看见了娘亲和父亲，看见了奶奶，还有大伯二伯......
爷爷面不改色，把布帛一拉，盖住血玉，道：“听着，这玉是给那女娃的，你不能碰，碰了就得死。”
陈寿老实答应，爷爷继续给他说了不少事项。
连相了三十三天，一天三十人，算到第九百九十九个女童时，都毫无结果。
婚约定下之后，爷爷不给陈寿反应的机会，当场就抓住他，塞了一团布进他手里。
爷爷抽了下嘴角，幽然道：“你真以为是你克死我的？”
“爷爷......爷爷啊！”
这一桩亲事，才终于落定。
以前总以为爷爷坐在那里，是在等谁，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在等着和我告别。
“听着，九娃，我们这种人，一辈子都不能有亲人朋友！就算有，那就做好一辈子不见面的准备，如果见面了，那就做好参加葬礼的觉悟。”
“不丢不丢！”
爷爷苦笑，“......现在，到我了。”
黄爷爷嬉笑着跟上。
“老四！”
黄爷爷摇头摆手，“先不说我自己就一直挺想要一孩子，而且再说这可是三哥你托付给我的，这可是报恩的机会，等你死了可就没了！”
爷爷接着指指门口的我，道：“而我孙子林九那里，还有一块龙玉，和这块是一对，十年之后，你我两家除了要看婚书，还要以玉相认。”
“所以才敢托付给你啊。”爷爷拍拍他的手臂，缓缓说。
] 黄暗的脸，掉光的须眉，眼角腮旁皱出笑纹，小眼藏在笑纹里，时不时放出一点光来，时而和善如犬，时而狡猾似鼠。
至于龙玉，则听爷爷的话一直戴在我身上，不曾取下。
爷爷也料到这村子已经容不下爷孙俩，所以早早便做了安排。
自称黄爷爷的老人眼皮一抬，两道精光射了出来，转身喜道：“嘿，三哥还活着呢，那正好，我来给你操办后事！”
“没安好心，整天咒我死。”
那一刻，我好像懂了。
他不管我如何大哭，不顾我怎样挣扎，臂弯坚硬如铁。
分别时已是傍晚，陈寿走出院子，低头看了眼坐在门口的我，看见我脸上的鬼纹，还有那一只纯白的眼珠。
解脱，欣慰，带着一切都结束淡然......
每个人看见我，看见我的瞎瞳和鬼纹胎记，脸上都不由一颤一白。但马上又会强行微笑，朝我走来，递上一些糖果红包。
黄爷爷沉默下去，很久没有说话。
而村中其他人见好事没落自己头上，恨心愈盛，开始变本加厉的排挤我和爷爷。
“这是他爹去苍山的大墓时带回来的，我林家都是凡人凡子，实在是镇不住啊！”爷爷长长一叹。
直到第一千个女童的父亲到来，爷爷才满意地点下了头。
除了爷爷外，第一次有人对我好，我有些惶恐，不知如何反应。
爷爷脸色好看一些，轻哼一声，道：“就你这样，送你一个你都能把他丢了。”
但不论什么人，见到爷爷后，都是卑躬屈膝，以极其低微的姿态，想要得到爷爷的认可。
黄爷爷一愣，“那还能有谁？”
甚至不少村民发现，九年已过，而林远山还是没有完成当初的诺言，于是开始提议，为了村子的富贵，要把我这妖怪淹死。
黄爷爷脸色一僵，眉眼塌垂下去，腰背一佝偻，像极了一只狗，可怜兮兮道：“三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咱们五个人，五病三缺全齐，你是残，我是孤，我上哪找自家小孩？”
他嘴角狠狠一抽，摸了下怀中的玉佩后，脸上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朝我点点头，跑了。
我也不例外。
而这，正是当初我出生时，手里攥着的那块凤玉。
我呆呆地看着他。
一家人都站在那里，朝我挥手，冲我微笑，最后道别。
他就坐在门槛上，抽烟吐雾，然后在烟雾中微笑，朝我挥手道别。
不过好在爷爷很快就把他们交进屋子里，众人顿时宛如鸟兽散去，只留下我一个人抱着红包糖果，不敢乱动。
这前半句话戳进耳朵里，跟炸了道雷似的。
那个晚上，是我最后一次见爷爷。
黄爷爷单手把我锢在腋下，带我离开了生活九年的家，离开了爷爷，。
连续数月，前来相亲求卦的人是络绎不绝，车马挤进小村，摆成几十里的长龙。
“要我领这孩子我也愿意，但我的情况，三哥你也知道，命有劫煞，孤辰寡宿，刑克厉害，”
他们都站在爷爷身旁，好像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短暂的分别，一切如常。
更别说这血玉被雕成凤状，凤头仰天长啸，似要振翅而非，栩栩如生。
我听见爷爷的喊声，像是溺水中抓到浮板，爬起来颠颠地跑过去，抱住爷爷的腿，嚎啕大哭。
老人盯着我脸上的鬼纹与白色瞎眼很久，拍拍我的头，道：“你爷爷要死了，以后我来带你，你可以叫我黄爷爷，也可以叫我三爷爷，都行。”
“是是。”
背后，爷爷还活着，拄着铁拐杖，瞪着那对黑洞洞的瞎眼，厉声怒斥。
而恍惚间，我发现爷爷的笑容似曾相识，和娘亲和父亲走时一样。
爷爷拍着我的头，一边安慰，一边骂黄爷爷：“逗小孩子，缺心眼的，你咋不去逗你自己的！”
陈家人离开没多久，我学着爷爷的样子坐在门槛上发呆，远远就看见一个老人朝我走来。
进了屋子，爷爷放我一旁玩耍，和黄爷爷坐在桌旁，边喝茶边聊。
陈寿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把玉佩包好，藏进怀里。
正在玩耍的我，忽然停下了手上动作，似乎觉察到什么，扭头过去，愣愣地看着两个老人，两个老人也看着我。
老人佝偻着背，来到我身前，冲我笑了一下。
“爷爷！”
只求闻名天下的林三爷，能给自己算上一卦。
屋里灯火摇曳，照着两老一小，寂静如死。
他说什么，我根本没听清，也听不进去。
陈寿回去，一切按照爷爷说的去做，之后果然得了一场天大的富贵，成了当地的首富。
黄爷爷声音冰冷酷寒，又忽地变柔，低头看我，道：“这种孤命的生活，你以后跟我还有的学呢。”
“苍山大墓！”黄爷爷脸色一变。
抱着爷爷，我渐渐不哭了。
爷爷笑而不语。
陈寿一怔。
“这娃，也是个孤命么？”黄爷爷看着我，喃喃自语，神情少有的柔和。
其中不乏富贵权势者，也不乏落魄贫苦者。
一块血色的玉被包在布里，静静躺着，玉一见光，就跟活了似的，底下流淌起暗红色的云烟。
一直到夜里，这场婚约才算定下。
夜风里，哭声凄厉。
“亲家啊，这……这……”陈寿这辈子没见过那么贵重的宝物，以后就算林三爷的卦不准，那靠这块玉也算大赚啊。
好处有了，就算是个杀人犯，他们也能笑脸相迎。
我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呢，眼泪就掉了出来，喃喃道：“爷......爷爷？”
我累了，哑了，哽咽着抬起头。
但无论如何挣扎，也挣不脱命运，不管怎样奔跑，也跑不过时间。
黄爷爷放下茶杯，看看我，又看看爷爷，笑意里抹出一丝悲哀，道：“和我关系近的你都要被我克死了，你还真放心把你孙子交给我？”
黄爷爷心底一抽，下意识看向我，脑中如电击，猛地抬头，“你的意思是？”
很多时候，别人排挤你孤立你，往往只是因为没能给那些人带来好处。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喊了一声，泪水模糊了双眼。
那天，我坐在门槛上，看着村子里就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我倔强地看着家门，拼命蹬腿，挣扎，怒吼......
陈寿低头，掀开布一看，心都颤了。
“怀胎三月，她奶奶就走了，怀胎六月，老二一家横死，九月，老大坠马......出生一年，村里大旱，三年是他娘，一年后是他爹......”
视线里，我看见小屋的灯灭了，爷爷一瘸一拐地站到门口，和往常一样坐下。
女童和我定下婚约，其父亲是个穷酸书生，名叫陈寿，农民出生，虽然小时候读了书，却半辈子穷困潦倒，只能当个乡村老师。
爷爷隐蔽地笑了一下，用拐杖敲敲地砖，领着我进到屋里，“进来吧。”
从小也听说过林三爷的事迹，这次本想着过来一试，撞撞运气，却不想还真被爷爷选上了。
爷爷要算最后一卦的消息一出，很快，十里八乡的村民，乃至外市外省的富商，纷纷来到这座死村。
“等你到家后，记得第一时间就把这凤玉挂女娃身上，无论吃喝洗睡，都不要拿下来。这是你陈家大富大贵的保障。”爷爷说。
渐渐的，那模糊的视线里，不止只有爷爷一人，我看见了娘亲和父亲，看见了奶奶，还有大伯二伯......
爷爷面不改色，把布帛一拉，盖住血玉，道：“听着，这玉是给那女娃的，你不能碰，碰了就得死。”
陈寿老实答应，爷爷继续给他说了不少事项。
连相了三十三天，一天三十人，算到第九百九十九个女童时，都毫无结果。
婚约定下之后，爷爷不给陈寿反应的机会，当场就抓住他，塞了一团布进他手里。
爷爷抽了下嘴角，幽然道：“你真以为是你克死我的？”
“爷爷......爷爷啊！”
这一桩亲事，才终于落定。
以前总以为爷爷坐在那里，是在等谁，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在等着和我告别。
“听着，九娃，我们这种人，一辈子都不能有亲人朋友！就算有，那就做好一辈子不见面的准备，如果见面了，那就做好参加葬礼的觉悟。”
“不丢不丢！”
爷爷苦笑，“......现在，到我了。”
黄爷爷嬉笑着跟上。
“老四！”
黄爷爷摇头摆手，“先不说我自己就一直挺想要一孩子，而且再说这可是三哥你托付给我的，这可是报恩的机会，等你死了可就没了！”
爷爷接着指指门口的我，道：“而我孙子林九那里，还有一块龙玉，和这块是一对，十年之后，你我两家除了要看婚书，还要以玉相认。”
“所以才敢托付给你啊。”爷爷拍拍他的手臂，缓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