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踏鞴砂

[    【作者乔言安提示：如果章节内容错乱的话，关掉阅读模式,关闭广告拦截即可正常】

]    在暴雨中，这座华美的府邸显得有些模糊。它足足有三层高，每层都由厚重的实木搭建，屋檐则是层层精致的凸起，在此刻编织出细密的雨帘。

    他登时心如鼓擂，虽说他是个五大三粗、一顿可食两人饭量的汉子，想到此事还是忍不住胆战心惊。

    散兵抬起头来：“那就叫这个吧。”

    御舆长正本人正在踏鞴砂监工，他有鬼族血统，又曾师承影向天狗，所以身材高大，脸上满是饱经岁月的皱纹。他平时不苟言笑，看向常人时有股不怒自威的气质，令人忍不住胆怯。

    “能的。”宣若连连点头，散兵也坐在一旁，模仿着她的姿势喝了一口。

    桂木看着雨停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带他们走进了踏鞴砂里去见御舆长正。

    没有日月的更迭、景色的交替，时间的弧度变得微不可查，宣若只能靠自己去记录时间，每次当她想起来的时候，就会在墙上记上一笔刻痕。慢慢地，她已经记录了三十多笔，也就是她来到这里已经起码一月之久。

    看到宣若回来了，他对她招了招手：“琴音是吧？你可算回来了，倾奇者都快坐不住了，刚才还说要去找你呢。”

    工人姐姐拉着宣若去采备新衣服，散兵则被迫留在了原处，被一群陌生人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被他们推来搡去，像是一只流浪小猫骤然落入了人群，然后被一群人围着狂吸。

    而藏在少女身后的少年，虽然外表瑕疵较少女少许多，但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他也并非常人，同样是人偶。

    桂木的声音骤然顿住。

    御舆长正点了点头，又看向宣若：“你呢？”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个少女比少年更具有常识，虽然穿着较为普通，但举止也没有那么怪异。

    御舆长正看着两个容貌姣好的人偶，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们的脑袋：“好的，倾奇者、琴音，我们现在就是一家人了。”

    对上宣若的目光，他笑了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丹羽，是这里的负责人。”

    桂木给两个人偶砌了壶茶，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差点忘了，你们能喝茶吧？”

    不同于散兵的快活，她皱着眉打量着这个居所。

    宣若随口一说：“叫我琴音吧。”

    直到有一天，散兵坐在屋内，默默看着窗外的景色，呢喃道：“真奇怪，外面好像在滴水，是下雨了吗？”

    “外面的人都叫你倾奇者，如果你没有名字的话，大家可能会一直这样称呼你。”

    “倾奇者说自己对打铁很感兴趣，我看他力气又大，干活还仔细，不如明天就跟我学锻刀吧！”

    “下雨了，太好了！”散兵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色，忍不住立刻冲进了雨幕之中，像是一条小鱼骤然游进了宽阔的大海.他整个人欢心跳跃起来，摸摸这里看看那里，丝毫没有顾及自己的着装，很快就在雨中被浇得浑身湿透。

    过大的信息量让他的脑袋都停转了，在原地消化了好久，潜意识里觉得眼前的两人偶本性并不坏，于是他说：“你们先进来避避雨吧，等雨停了再离开也行。”

    自从散兵将承重柱拆除之后，宣若总怕这个房子会在某一天倒塌，如果到时候雷神的设置的结界还在，他们将会无处可去。

    这样的天气，不在自己家里待着，怎么跑到别人家屋檐下站着？

    在借景之馆中，“时间”这个概念变得虚无。www.linfeng.me

    他激动地看着她，少年的眼睛亮得出奇：“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可以出去了？”

    外界的大雨下个不停，浇得人视野都模糊不清，两个人偶寸步难行，只好就近躲在一个屋檐下，静静地等待雨停。

    他拍了拍手：“那你就跟我去踏鞴砂里锻造吧！我在御舆长正大人手下工作，开得工钱还挺多的！你知道他吗？他是那里的目付，也就是二把手，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可以把你引荐给他。”

    等到宣若回来的时候，一个年轻男人已经亲切地和散兵勾肩搭背起来，他的棕色短发利索地束在脑后，头上带着头巾，露出的刘海中有一抹挑染。

    电闪雷鸣之间，他看清了她的脸，她的脸色苍白不似常人，嘎吱嘎吱地扭转着自己的脑袋，木木地看着他，甚至连呼吸都没有。

    “会医术好啊！你可以在家中坐诊，给附近的工人们看看病什么的。”桂木说道，“至于力气大……”

    她不可置信地说：“是下雨了……”

    宣若连连道谢，又不好意思地问道：“那您可听闻有什么赚钱的门路？我们也不能日日都吃您的用您的，总要找点活干才是。”

    桂木说：“这也得看你们会什么。”

    桂木悬着的心松了一半，又看到两个人的容貌衣着皆是光鲜亮丽，想必是在此隐居的富贵人家，于是问道：“只有你们两个人？你们是兄妹吗？你们的父母去哪——”

    听到这里，宣若拉着散兵的手，对他郑重地说了一声谢谢。

    -------------------------------------

    作者有话

    桂木看着散兵模仿别人的举止，觉得他和眼前的少女都并非坏人，干脆一拍胸脯：“你们要是无处可去的话，住在我家的偏房就行，离这里不远，屋子也挺宽敞的，够你们两个住了。”

    “不好！”她高喊一声，直接一把拉住散兵，同时急忙向后撤了一大步。

    宣若看着眼前受了惊吓的人，慌忙摆了摆手，想解释她只是缺少润滑，雨天又让她的关节很涩，转得比较费劲而已。

    宣若刚想说这里怎么可能下雨，却扭头一看，窗外正飘下一些朦胧的雨滴，像是淡淡播撒的晨雾，随后雨势逐渐加大，很快就变为一场瓢泼大雨。雨滴从无限高的虚空中径直落下，打在枫叶上，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将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亮膜般的水色。

    散兵点了点头，走到角落里，一只手轻轻松松地就将袋子提了起来。

    宣若和散兵对视一眼，走进屋内。

    听桂木讲清了两个人偶的来历，御舆长正让他去告知丹羽一声，而后弯下腰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摆出和煦的姿态：“你可以在这里工作，但总归要给自己起一个名字。”

    宣若问道：“这附近可有什么住宿的地方？我们的房子……因为大雨倒塌了，现在无处可去。”

    他看了一眼散兵白净的细胳膊细腿，有些不可思议：“他力气大？”

    屋子倒得太快，两个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散兵垂下头来：“我不知道。”

    宣若张了张嘴，这么大一个家转眼就没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随便拆承重柱造人偶。www.keran.me

    宣若和散兵对视一眼，对方还一脸懵懂，于是她说：“你去把角落里那个米袋子提起来，让先生看看。”那个袋子里蓄了满满的米，就是桂木来了也要两只手一起提起来。

    他随手抄起一个锄头，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想要给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一点苦头。

    “哎呀，这可真奇了！”桂木没想到眼前这个瘦弱甚至有些内向的少年，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简直就跟话本子里的倾奇者一样，穿得好看，行为举止却很怪异，还有天生神力。

    散兵却没有想那么多，他渴望了许久的自由如今近在眼前，自然激动不已。他一把拉过她的手，兴冲冲地冲出了结界，直接走到了外面。

    “下雨”这个词，也是他从宣若口中学到的。

    散兵和宣若对视一眼，而后又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天空中的雨还在下，看来是房屋中有雷神设置的结界，房屋承重柱崩塌，结构松动导致结界不稳，因此外部世界的雨渗入到了借景之馆，才导致了天气的变化。

    为了欢迎来了两个新朋友，踏鞴砂的夜晚举行了一场篝火晚会。

    桂木醒来的时候，窗外正下着大雨，他懒洋洋地翻了一个身，本想继续睡觉，却瞥见屋檐下两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可以。”但是出去了之后他们没有地方住啊。

    宣若从房间里拿出一套较为防水的织布，撑在他的头上。

    茶水刚进到他的嘴里，他就被这苦涩的气息熏得皱了皱眉头，他瞪大眼睛看着宣若，看着她笑眯眯地将茶水咽了下去，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被迫咽了下去。

    桂木立刻联想起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传闻，有些歹徒偏爱趁雨天团伙作案，雨幕可以遮盖声响，销毁行踪，还能掩盖气味。

    他看到了宣若伸出的手，手掌与小臂连接处有明显的球状关节，那是只有木偶戏中的木偶才有的东西。

    踏鞴砂是一座环形的天然岛屿，由高耸的群山从外向内包裹着，围拢着中央宏大的锻冶高炉。甫一进去，便能闻到道锻造独有的炉火气，炉子灼热的气息照亮了半个夜空，清脆的打铁声此起彼伏，象征着人间独有的烟火气。

    为什么景色从未变化的借景之馆会下雨呢？她意识到了那逐渐倾倒的房屋。

    宣若思索了一会儿：“我会一点医术，至于他……他的力气挺大的，还会做点木工。”比如说造人偶。

    她看清来人没有恶意，连忙上前解释道：“我们没有地方可去，只好在这里躲雨。”

    突然，半个房屋骤然倾倒下来，在空气中发出沉闷的巨响，木块、灰尘四处飞溅，扬起一片尘土和瓦砾，烟尘弥漫。转瞬之间，半个屋子化为了一片废墟，只剩下另半边依旧挺立在原处，仿若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结界松动了。”散兵看着原本雷电将军留下的印记，现在上面的花纹已经完全被破坏。

    “啊！”桂木吓了一跳，连手中的锄头都扔了。

    桂木站在两个人的身后，本想从后面偷袭，但恰好其中一个人回过了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