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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鱼微微启唇, 不敢置信抬头看向人类。

    她脚步慢下来,逐渐变得迟疑,呼吸也悄悄压低许多,还抽空攥了一把还在滴水的上衣,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脏兮兮。

    触碰鱼尾,抚摸鱼尾,是一种最直白简单的求爱信号。

    吟唱完,人鱼一跃跳进海里,硕大尾巴露出,拍击浪花。

    她又等了一会儿,看那群人离开了,这才加快步伐往沙滩方向走去。

    对方拄着拐杖,身上还穿着刚买没两天的纯黑睡衣睡裤,高挑瘦削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孤寂冷淡。

    人鱼睫毛忽闪,摇摇头,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没什么呀,就是有点困,可能是没睡好吧。”

    许明习动作一顿,加重了点力气去揉, 试图把人鱼的脑袋搓热,驱散那点冷意。

    说完,还认认真真打了个哈欠。

    “……”

    放好鳞片,人鱼轻轻皱了皱鼻尖,嘴唇微涨,这样拽鳞片真的好痛。

    今晚她特意没有黏着对方,规规矩矩的样子还换来了小人诧异的挑眉,揶揄的表情仿佛在嘲笑,让她羞愤了两秒。

    不远处的礁石后,一道人影静静立着。

    对方有一头黑色长发,海藻般浓密卷翘,遮住身前风景,雪白细腻的皮肤在月色下仿佛在发着光。

    说到底,人类总是会更加傲慢。

    被盯着时,那双蓝眼睛还四下乱瞟,和她对视一秒就不敢再看,像胆小迷路的鹿。

    她左右看了看,干脆一头扎进毯子里,像刨了个坑把自己藏起来的鸵鸟,可爱又好笑。

    人鱼偶尔会表现出让人意外的能力,但除此之外,她太单纯老实,丝毫不会让人产生依靠感,让人总是下意识把她放在需要被保护的位置。

    如同她们最初相见时,她看到在海水中浸泡着,安详闭上双眼的人类,那张美好的脸庞上毫无求生和挣扎。

    没想到,这句正面的评价却引来了海中那位人鱼的冷嗤:“一个没有能力,需要你来保护的人类,真的是太弱小脆弱了,也配不上这样好的评价。”

    怕小人半夜惊醒,人鱼从原本的快步走变成了疾步奔跑,湿漉漉的长发甩动,落在肩上时微痒。

    不论如何,这条路总归算不得太长。

    像是雪白纯洁的雪,在慢慢消融。

    等人鱼火急火燎赶回去,正好看到路灯下立着的一道身影。

    人鱼未经情事,但好歹懂得很多,因此当时听到小人的话后,神色那样不自然。

    “操|他妈的,那俩女的就住这儿是吧。”

    “这老钱家也真是的,居然敢私自接活,偷偷接外地人的生意,我看他们夫妻俩是想造反。”

    人鱼睫毛颤了下,掀起眼皮看过来,灰蓝色的瞳仁如大海般沉寂孤远,透出几分少见的消沉。

    她站稳之后,稍微往外探了下脑袋,露出一只非人的灰蓝色眼睛。

    人鱼眨了眨灰蓝色的眼睛,有点吞吞吐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至于别的,许明习根本没有想太多。

    “等着吧,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懂事的晦气玩意儿。”

    人鱼慢慢收回外探的脑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对方没再冷嘲热讽,尾巴甩了甩,消失在海面。

    许明习掌心压在拐杖上,耳边尽是听不懂的语言和汹涌的海水翻腾声,她抿紧了唇线,目光沉沉落在沙滩上。

    人鱼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对方指的是小人,她想了想,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当然很好,和我想的一样,是个特别善良可爱的人类。”

    许明习重新坐回去,虽然不知道人鱼到底在想什么,但对方现在没那么死气沉沉,她就放心些了。

    分明自己经常阴暗爬行,整个人又颓又丧, 蘑菇散发出腐败气息, 成群结队茁壮成长, 却不想看到人鱼变得和她一样,哪怕有消极趋势都不可以。

    人鱼睁开那双灰蓝色眼睛,她没有乱动,先是小心翼翼屏息凝神了几秒,注意到小人的呼吸正常安稳,这才慢吞吞往床边退了退。

    这一刻,人鱼再次感受到了那份震撼和无助,她急促呼吸了两下,猛地冲过去抱住人类。

    人鱼轻轻地嘶了一声, 下意识想要避开她的无情铁掌,逃了没一半又乖乖忍住, 顺便蹭了蹭人类的掌心。

    礁石后面空荡荡的,被风一吹,沙子滚动,毫无任何人影。

    一段优美而空灵的歌声兀地响起,调子时缓时急,如焦急催促,呼唤着什么。

    许明习挑眉,没有追问,心底却升起疑惑。

    “你,你别生气,我知道我做错了,又偷偷跑出去,但是我不是不告而别,我有留下鳞片的,所以你不可以生我的气,你千万别生气,医生说你要静养的,生气对身体不好的……”

    小人今天似乎有点疲惫,而且受了伤,需要静养,现在贸然吵醒,会影响对方的睡眠,而且平心而论,人鱼不想让小人知道她要去做的这件事。

    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二层小楼门外转悠,手指间火星明灭,被路灯照得无处可躲。

    她捂了捂心口,疑惑地摇了摇头,想到还在小房间里熟睡的人类,没有继续追究刚才的错觉,加快脚步急匆匆往回赶。

    人鱼眉心皱了皱,有点不高兴地说:“我不许你这么说她,我的小人就是最好的,你如果再这样说,以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人鱼低头看了眼被海水打湿的上衣,唔了声,想到什么,切换成本族语言:“你终于来了,姐姐。”

    她在近海区游了一圈,才等到来者。

    逆着光,看不清人类的神色,但从那种沉默冷清的氛围中,人鱼生出些警觉和心慌。

    在她印象中,人类似乎从未露出过这样冷漠的姿态,那样冰冷的睥睨

    第30章 Chapter30

    甚至某一刻,人鱼生出一种错觉,眼前的人类要消失了。

    许明习思忖片刻, 怕对方还在内疚自责, 于是抬手碰了碰人鱼的发丝, 轻轻地揉, 无声安抚。

    “为什么不开心?”

小脸窝在枕头里, 垂着睫毛,尾巴慢吞吞地蜷缩舒展,像在闷闷不乐。

    人鱼到底还是来到了路灯底下,看清了人类的神色。

    她不会离开太久,如果小人半夜醒来,看到鳞片也就能明白,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从小渔村到沙滩的路,她已经牢记在心,只不过,刚离开没多远,她就听到了窃窃私语的声响,侧身一躲,藏在了两人合抱的大树后面。

    解决完大事,人鱼和对方告别,鱼尾化为双腿,重新回到陆地上。

    过了几秒,人鱼摘下一片鱼鳞,用发丝缠住,放在枕头旁,当作信物。

    人鱼咦了声,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惴惴,仿佛刚才有什么人站在这里过。

    来者吹了声口哨,看到人鱼后,黑色鱼尾在水面露出一点,转瞬淹没在海水中,几秒便来到后者身边。

    正是人类熟睡的时间,沙滩上没有人,只有海浪拍在礁石上的声音。

    黑发人鱼神色略显温柔,抬手帮她捋了下湿漉漉的银蓝色长发,轻轻拥了一下。

    人鱼呆了呆,耳根红了点,更加不好意思。

    入夜。

    人鱼看起来不擅长说谎,虽然在用力表演,但适得其反,有点太过正经,显得不那么自然。

    想到之前小人播放的视频,知道对方担心她的不告而别,人鱼走到门口,又悄无声息退回来,注视着熟睡的人类,有些踌躇。

    人鱼还有点气哼哼的,愤愤踢飞一块石子。

    人鱼倚靠在礁石上,手指靠近嘴唇,吹出尖锐的哨声,她爬上礁石,清了清嗓子,不合时宜想到,小人好像还没听过她唱歌。

    海水涨落,月色冷寂,两道亲密相靠的身影仍毫无所察,在海面挨着似在交谈。

    披着月色,人鱼静悄悄离开二层小楼,无声走在寂静空荡的水泥路上。

    人鱼几乎是绞尽脑汁,把所有能想到的话都说了出来,甚至因为语速太快,有些语无伦次。

    走了两步,海中的人鱼叫住她,问道:“她如何?”

    人鱼迟疑两秒,还是打消了叫醒对方的想法。

    许明习甚至有点不习惯她的突然关怀,顿了顿,才轻声笑了一下,薄情寡义的脸稍显人情味,甚至隐约有点温柔意味。

    许是之前深刻见识到了人类的脆皮程度,人鱼没用太大力,是恰到好处可以把许明习推开,但不至于飞到地上的力气,轻轻柔柔的。

    “哎呀,你别看我了,”人鱼有点别扭地说,伸手去推许明习的肩,“你这么看我,感觉怪怪的。”

    最后一句话,人鱼没说出来。

    那是一种,冷淡到比寒雪还要冻入骨髓,比鲨鱼还要恐怖强大,让人鱼足够在短短几秒内被内疚心虚占据心头的冷寂。

    比起来时,月亮的位置已经有所偏移,她出来的时间太久了。

    “外地来旅游的吧,哼哼,不知道哥几个的厉害。”

    人鱼看不下去了,决定救活她,始终想不明白,那么漂亮的人类,怎么会不想要活下去呢。

    顿了顿,她又有点忸怩地说:“不过,我感觉她好像对我有点不一样。”她还想给我擦鱼尾哎。

    她总觉得,自己在小人面前的形象很是高大威武,如果让对方知道,她需要靠求助才能解决掉目前最大的隐患,那么她在小人心里的形象就要一落千丈了。

    可等安静下来,她却忽然发现,人类的双手并未抬起。

    路过一块很大的礁石时,她若有所察停下脚步,看向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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