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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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是如此，可身为王爷衣食住行哪个不用花钱，更何况一个不受宠的王爷，再者说，食邑万户听着是威风，可若是辖地穷苦，指不定反要搭上些钱。

    沈知墨皱起了眉。

    华清宫里住着的，是沈知墨的亲姐姐，长公主沈知柔。

    “是啊，三年不见，都比阿姐还高一个头了。”

    其后，圣娴皇后只能时常请圣命回去探望，可大多都是被回绝，偶尔逢了佳节或是帝心甚悦才能得到允许，过了几年圣娴皇后的身子越发不好，就只能沈知墨独自前去探望阿姐。

    她越过沈知墨看向后方的沈知柔，“按理是该姐姐先出嫁的，可我与周郎确实两情相悦许久，因为先皇后的孝期一直耽误着，好在大哥心疼我，帮我提了一嘴，父皇和母妃也不忍有情人别离太久，这才孝期一过就安排了我们的婚事，还望姐姐勿怪。”

    可是有两条路他是熟悉的，一条是前往乾安殿，每回入宫请安的必经之路，还有一条，就是通往华清宫的路。

    “这么说，你是为了逃避和亲，这才急急地出嫁？”

    沈知柔担心地看向沈知墨，却见他含笑朝着自己点了点头，于是慢慢安了心：“我知道你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那我便收下了，不过以后可别再给我买这些了，我整日待在这华清宫，也没有多少需要用到这些奢华之物的时候，平日戴着只觉累赘，还不如……”

    沈知柔向来了解这个弟弟：“我身上的衣服是云锦和落霞纱制成，都是最好的衣料，只是我不喜花哨，因此款式才素净了些，倒是你，”她心疼地捏了捏沈知墨的手臂，“守陵三年，瘦了。”

    沈知柔欢喜地捏捏沈知墨的肩膀，拉着他的手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够，直到身后的侍女芸香提醒了一句才回过神来，连忙拉着沈知墨进屋坐。

    “怎么会，”沈知墨嘴上这样说着，却没有丝毫要请沈知筱进屋的意思，“只是屋里有些                                                乱，担心招待不周罢了。 ”

    带着好奇，沈知柔让芸香上前打开了箱子。

    沈知柔轻叹一声：“若是让她看到这一箱子东西，指不定又要怎么闹了，芸香，动作快些，再不让她进来，怕是阖宫上下都要听见她的声音了。”

    沈知墨微微眯了眼。

    沈知筱一愣。

    “阿姐打开看看。”

    “多谢皇妹关心了，”沈知墨勾起唇角，“只是你这‘关心’的气势太足，皇兄我怕是受不起啊。”沈知墨使了个眼色，一直拦着人的白霜便安静地退到了一旁。

    “别管她是为什么来，你先记着，她改名字了，现在叫沈知筱。”

    “这是什么？”

    “这话你怎可乱说？！我……我是与周郎情意相通，

    前方，一名女子朝着沈知墨快步走来。她穿着一席淡粉色的锦衣罗衫，步履间衣袂翩跹，看到沈知墨，脸上的笑意是压也压不住，明媚的笑容胜过了世间一切美景。

    “二哥？”沈知筱用她那高傲且放肆的目光上上下下地将沈知墨打量了一遍：“许久不见，二哥还是和从前一样英俊，不过似乎……又瘦了些，二哥可要多注意身体啊。”

    因为不喜花哨，所以款式素净，衣服上的刺绣零碎简单，耳坠只是两颗不大的明珠，发髻上也仅仅点缀了两三支不算华丽的珠钗……而这，肯定已经是沈知柔为了见弟弟特意打扮过的。

    沈知墨收起所有的思绪，露出了一个少见的亲昵柔软的笑意：“阿姐。”

    沈知墨喝了口茶，并不去打扰沈知柔此刻的欢喜。

    “阿姐不用担心，”沈知墨笑道，“我好歹封了王，不但有俸禄，还食邑万户，这些东西还是买得起的。”

    这一句‘知筱’听得沈知筱身心舒畅，顿时嘴角便控制不住的上扬，她抬手捋了下鬓角，忍不住炫耀：“看来二哥也知道了呀，其实也不过是给我母妃提了提位份，又给我招了太傅之子做驸马，到时候十里红妆出嫁……说起来，还要和姐姐说声对不起呢。”

    可却总有人见不得这样的氛围。

    沈知柔比沈知墨年长一岁。当年圣娴皇后带着沈知墨离宫之时本也想带着沈知柔，可皇上以沈知柔毕竟是个公主为由，没有应允。

    就在这时，屋外又响了一声尖锐地呵斥：“就是长公主在这也不敢对我们公主殿下这般无礼！”

    布料被一匹匹搬出了箱子，很快就露出了箱底铺着的书册。这下，也不等芸香帮忙了，沈知柔直接自己上前一本本将书取了出来。

    “改名了？还从了‘知’字辈？怎么……”沈知墨正有些奇怪，一转头却见沈知柔和芸香主仆二人在匆匆收拾着那一箱子的东西，“怎么了？”

    她虽然骄横，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是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蹦，她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听沈知墨这么一说，顿时有些慌了神。

    沈知柔眼睛一亮，探头看向了箱子。

    大哥心疼……呵，从前竟没看出来，他们的关系何时这般要好了。

    沈知筱探头往屋里望了望：“屋子乱？看来二哥给姐姐带了不少好东西啊。听说二哥这次进宫带了两个箱子，一个装着给父皇的南海红珊瑚，颜色纯正，是稀罕之物，另一个……应该就是给姐姐的吧？”她嗔道，“二哥偏心。”

    不过圣娴皇后离世后，景曜帝对融雪山庄的掌控就开始变弱，沈知墨便趁着守陵三年把身边人都换成了自己人，总算是挣出了一片天。

    皇宫很大，沈知墨七岁被废除太子之位后便离开皇宫住进了融雪山庄，说起对皇宫的熟悉程度，他恐怕还比不上一些老臣。

    沈知墨只记得当时父皇和母后为此还吵了一架，两人不欢而散。而到最后，景曜帝都没有答应让沈知柔跟着圣娴皇后同去融雪山庄的请求，且直到圣娴皇后离宫，两人都是冷眼相对的状态。

    “这……”沈知柔惊讶地看着他，“你哪来的这些东西？”

    沈知柔连忙跟在他身后：“阿墨，别冲动……”

    沈知墨眉头一皱，起身朝外走去：“我去把人打发了。”

    可惜，沈知柔的神色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反而微微一笑：“身为大雍的公主，能为大雍尽一份力也算没有白活一场。”

    沈知筱瘪瘪嘴，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不过是听说二哥来了姐姐这，便想着来给问个好，没想到竟是被拦在了门外，看来姐姐和二哥是不欢迎我啊。”

    沈知墨微微一笑，眼神却是冰冷：“若说偏心，谁又能及知筱妹妹得到的偏爱多？”

    三年不见，这个原本只是在下人面前耍横的姑娘如今变得更加骄横，她身前站着的侍女也是和她如出一辙的神情，高抬着下巴，眼神倨傲。

    “买的。”

    如今想来，圣娴皇后定居融雪山庄不像是表面上所说的养病，更像是发配冷宫。毕竟当年的融雪山庄不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里里外外更全都是皇上的人，人住在里面，与囚在笼子里的鸟无异 。

    对于寻常人来说，这自然是很不错的打扮，可她是长公主啊！

    “阿墨。”

    第一眼，就看到了一片珠光宝翠，点翠的发冠金镶玉的璎珞红珊瑚的耳环应有尽有。而这些东西都被堆在箱子的最上层，将装满金玉首饰的木盒取下，又露出了几匹布料，云锦蜀锦浮光锦……皆是上好的料子。

    “还不如给你带点诗书琴谱，可对？”沈知墨笑着挥挥手，“芸香，把那箱子里的布匹搬出来。”

    “阿姐，”他走上前，轻柔地扶起了蹲在地上收拾箱子的沈知柔，歉然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沈知柔上前一步，挡在了沈知墨身前，淡淡道：“妹妹言重了，还要恭喜妹妹喜得良缘。”

    白霜领着身后的侍从一同进了屋，将带来的箱子放下后便安静地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外。

    沈知柔的容貌姣好，就算是未施粉黛亦能沉鱼落雁，可这并不能成为她穿着如此素净的理由。

    “《淮南子》《论衡》……还有《灵宪》！”沈知柔忍不住捧着书翻看了两页，语气满是激动与兴奋，“我听别的皇子们谈论过这本，他们说无趣，我却是想看看。”

    沈知墨心知生气也无用，不过是让沈知柔多几分担心，因此立刻压下了所有的愤恨，展颜笑道：“哪有，我这是长高了。”

    “沈若筱？” 沈知墨看向屋外，“她怎么来了？”

    沈知柔眉心微蹙，她知道弟弟是一番好意，可是有父皇的态度在，她过的潦草，沈知墨又能好到哪去。

    可沈知墨却是忍不住心疼：“阿姐，你受苦了。”

    踏出房门，沈知墨站在台阶上，看向院中被拦下的沈若筱……不，应该是沈知筱。

    屋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呵斥。

    沈知筱轻叹了一声：“姐姐这么说，我可就更不好意思了，听大皇兄说，今年岁末各属国朝见，大概率是要来求个联姻……啊！”她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般，抬手挡住了嘴，而后‘努力’遮掩道，“这些都是我道听途说，再说，姐姐可是嫡女，身份尊贵，定然不会是姐姐的……”

    倘若有文人墨客在此，怕是会忍不住吟上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病美人殿下的养狼手册》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反应，沈知筱心里有些不爽快，正想要再讥讽两句，却听沈知墨突然道：

    可阿姐，还在囚笼之中……

    “大胆！你可看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可是怀欣公主！”

    她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盯着沈知柔，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神情变换。她可太期待了，这个向来自命清高的沈知柔奔溃的模样……

    看来自母后病逝后，这些人越发肆无忌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