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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烤乳人”只是这场恐怖盛宴的序章,桌上摆满残肢断臂。逢雪一眼扫过,暗暗攥紧了剑,心中涌上一股怒火。

    这时,一道清越的声音骤然响起,“我来。”

    “你不喜欢杀人?”她忽而对叶蓬舟生了兴趣。

    一阵沉重脚步声再次响起。

    逢雪“嗯”了声,紧皱眉头。人间的惨象,她也见多了,每次见到,都忍不住心中郁郁,愤恨难平。

    它伸出肥大的舌头,仔细舔着那截细细的人骨,涎水滴答落在了胸前和地上。

    蔓山君依旧拒绝,“蜘娘娘,只怕你的身上的毒,会损伤了肉质。”

    ……

    宴上正在上演食人宴。被杀害的人烹好放在桌上,被妖魔大口咀嚼。

    那时布阵的人是沈玉京,又有同门相助、符咒法宝数件,才能一时半会封住了妖魔。

    她是不为上天钟爱的那种人。

    蛇妖砸吧嘴,吐着信子,说:“山君,我看月中快到了,你该去吃丹飞升了吧。便别再这样讲究,让我们赶紧吃了她吧!生吞也是极好的。”

    逢雪和叶蓬舟对视一眼。

    妖声鼎沸,众妖急不可耐,拍桌声此起彼伏。

    “黄十三黄十四!”野猪妖猪蹄一蹬,停在丹炉面前,费力弯下肥肉层叠的腰,嘴里嚼着一根细细的手。

    逢雪默不作声地按紧了剑柄。

    蔓山君抚须笑道:“今夜我便走马上任,青溟山的小道遇见我,也要恭恭敬敬喊一声神君咧。”

    逢雪轻声说:“我也不喜欢杀人。”

    ……

    生人的气息如此美味,妖怪们早就按捺不住。

    逢雪轻哼一声,“比就比。输了,”她抿嘴想了会,道:“输了,你去请张荇之。”

    “小仙姑,”叶蓬舟走了过来,兴致勃勃说道:“我丢了几枚驱邪丸进酒瓮里,我们去赴宴吧,或许还能分得几樽酒呢!”

    叶蓬舟嘴角翘起,若非怕惊动妖魔,差点拍墙笑出声。

    他们凑近彼此,闻了闻身上的味儿,还是股冲鼻子的黄皮子味,臭得两人不停在鼻尖扇风,嫌弃又默契地彼此拉开距离。

    叶蓬舟凑近她的耳畔,笑道:“你说,对着馒头君一般的邪修禽兽,应当如何?”

    逢雪拿几块石头垫脚,和叶蓬舟在墙后暗中观察。

    逢雪:“该杀。”

    蔓山君摇头,“你这个巨蟒,放你过来一步,你就会一口把好肉独吞。”

    照本宣科的仪式,便称做科仪。

    逢雪颔首,表示赞同。

    “是啊是啊。”众妖垂涎欲滴,“生吃也好啊!”

    逢雪心中啐道:呸呸呸,我上面都没有人呢。

    野猪妖一把坐了下来,“快去快去,真羡慕你们有太奶奶撑腰,这么多大妖怪,还能分到一块肉,不像我孤孤单单,唉……”

    难道被发现了?

    逢雪不忍看,便摇了摇头,“留在里面未免凶险,等妖怪们喝酒毒发,蔓山君也服下那颗‘金丹’,我们再潜入其中,挑起它们之间猜忌矛盾,最好不要暴露身份,让它们自相残杀。”

    逢雪得以有了时间,围着宴席的院子贴上一圈符,做个粗糙的“封印阵”。

    妖怪拍着桌子,兴奋大笑,叫囔着“好香好香!”

    野猪妖匆匆跑来,肚腹上层叠的肥肉如浪翻滚,每一步都震得地面隆隆震动,好似一座黑色铁塔,朝他们笔直撞来。

    那手只剩骨头,被他叼在嘴中,当成牙签般嚼动。

    但不一定做全套仪式、烧了呈表,天就会听到请求的声音。上天钟爱的人,心念一动,便能上达天听,神灵感应,有求皆灵。

    她把镇妖符贴在了隐秘角落,忽然想起了十里长街上,她与同门也布过一个类似的阵法,封印住万千妖魔。

    叶蓬舟:“小仙姑的剑是极快的,我的刀也不差!”他趴在院墙,歪头看墙头少女,“等会                                                比一比,看谁砍的妖魔更多?”

    蔓山君不理他们,笑道:“只是这道菜,有一难处,要用极快的刀法,剥开肚皮,活取出婴孩。取出时,婴孩气息未绝,还能活上好一会,不知在场诸位,有谁有这样的刀法呢?”

    雪白的蛛丝和漆黑蛇尾同时朝女人刺去。

    驱邪丸融入酒中后,许多小妖怪倒在地上,露出一些禽兽本相。但它们似乎并未察觉不对劲,只以为是酒力强劲,仍在纵情饮酒欢宴。

    “我要吃她的肚皮!”

    “被发现啦?”

    妖怪们笑声更大。

    妇人吓得双腿一软,又晕了过去,惨白的脑袋垂了下来,被纸人晃了几下也不曾醒来。

    这边不用看着炉火是好事。

    众妖回头望去,院墙幽暗处,缓步行来一位戴着纱幕,身披道袍的女子。她手中执剑,剑光如雪,“要什么刀?我的剑更加锋利。”

    《魔尊你就这点出息?》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皆带几分探究。

    “是张荇之吗?”逢雪轻声说,不免几分担忧。

    “山君杀了不少人吧?”蜘蛛精问:“如此大张旗鼓,就不怕青溟山找上门来?”

    逢雪抿紧了唇。

    叶蓬舟抚掌笑道:“妙啊!杀妖焉用宝剑?”

    蔓山君摇了摇头,选中一个腰间配大刀的狼妖,“还是你来吧,砍的时候仔细点,别把她砍成两段。”

    逢雪被恶心得皱了下眉,听它埋怨,又好笑地心想,原来妖里也讲人情……妖情世故。黄皮子后面有妖撑腰,便能分到人肉,猪妖山林野猪,没有靠山,就算是蔓山君手下大将,也只能分到一截骨头。

    叶蓬舟倒是很懂,笑道:“那便辛苦猪哥哥了,到时候,偷偷给你留两块肉。”

    她身怀六甲,手抚在隆起的肚皮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惊恐地望着妖魔鬼怪。她晕了好几次,又被粗鲁弄醒,摇摇欲坠地被几个纸人架着,神情绝望,泪珠顺着面孔滑落。

    说着,却想到了少女坐在血泊里,淡定剥去人面狗皮的可怖场景。他心中一颤,偏头望向旁边少女。

    “快了快了。”

    妖怪们嘻嘻作笑,流出的口水快滴到地上。

    若是沈玉京在这儿,事情就好办了。

    叶蓬舟掐着嗓子,用黄皮子的声音,回道:“还要帮山君看着炉火呢。”

    一群妖怪,不识天高地厚!

    野猪妖涎水滴得更快,黏腻地从獠牙滴落,“还是你有良心,走吧,一会我把丹药送过去。”

    蜘蛛精也主动请缨。

    而现在符咒不足、人手不够,她亦不是沈玉京。

    “真恶心!”叶蓬舟压低声音,看着一只妖怪啃着条粗壮手臂,啃得肉沫飞溅、鲜血直流,骂道:“一帮妖魔鬼怪,实在……实在是该死。”

    心中再不情不愿,她也不得不承认,沈玉京天赋比她强多了,术法也极其精妙。但她最羡慕的,不是沈玉京的术法,而是他一手请神的本领。

    蔓山君和颜悦色对两个大妖说道:“两位大王,莫急莫急,既是好菜,该好好烹饪。人间有道菜,叫做乳蒸羊羔,要剥开母羊肚子,活取出羊崽,用鲜乳炖制,如此肉才最鲜嫩。”

    后来她堕为妖魔,就没有再这么不切实际地想过了。若真能请一道天雷下凡,第一个劈的大概是她自己吧。

    “蜘娘子好敏锐,我特意为大家准备一道好菜。”蔓山君道。

    “那日后相见,有请山君照拂了。”妖怪们欢笑道:“我们也上面有人啦。”

    狼妖应声而起,流着涎水朝女人走去,拔出了长刀。

    恰好这时,逢雪也在看着他。

    然后喊来一二三四……诸位大人助阵一般。

    但很快她便发现,不是张荇之。

    在她粗浅的认知里,就跟小时候打架,大吼一声:“我身后有人!”

    逢雪拔出长剑,翻身跳过院墙,动作轻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在她准备出剑时,蛛丝和蛇尾皆一顿,重新收了回去。

    “我们在这看着炉火便行。”

    “山君,”蛇妖不耐烦地拍着桌子,“让我来!”

    一个怀孕的妇人被架着上了桌子。

    堕为妖魔……她也无颜拜真仙。

    “你们怎么走得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两要偷吃几口肉呢。”

    雷部众神最为克制妖邪,天雷之下,妖魔魂飞魄散,若是此刻能如沈玉京一般,请到一道天雷,何必用掉这么多符咒?

    叶蓬舟看她片刻,笑了起来,顾盼神飞,乌黑眼睛无比明亮,窄长的双眼皮线条流丽如刀,“但小仙姑说得对,邪魔外道,不能算人,禽兽都不如。你看这位馒头君,明明生前是人,却不干一件人事,比堂上的禽兽更加残忍。”

    逢雪咬了下唇,捏了下只剩一小半的符咒布袋,愤愤把袋子收进袖中。以前她还幻想过,师尊大人飞升以后,成为天上的金仙,她头顶有神了,说不定写的呈表上天就能听见,遇见妖魔,其他神请不来,请个师尊,大概是可以的吧?

    叶蓬舟下意识说:“自然,谁喜欢杀人?”

    凡间以为请神之术多么精妙,其实也没有。术士开坛做法,踏罡步、捏法诀,烧上呈表,将自己的请求上达天听,请来诸位天神助阵。

    蜘蛛精忽然道:“咦,我怎么闻见了生人的气息?”

    野猪妖看着逐渐成型的金丹,赫赫笑道:“快去宴上吧,这儿我来看着就行。山君喊你们去吃肉呢。”

    野猪妖:“丹快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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