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皇后的矛盾

[    【作者顾四木提示：如果章节内容错乱的话，关掉阅读模式,关闭广告拦截即可正常】

]    其实弘历回宫后，也曾来请过安，跟皇后详尽说了自己是如何给大哥弘晖亲手扫院，又如何教训提点了守墓的老太监们规矩。

    弘历因垂着头，也没发现皇后的异样，只是恭敬磕了个头道:“皇额娘若肯照拂儿子，儿子愿向天起誓，必不反悔辜负皇额娘和大哥。”

    敏敏应了，然后抬头看着皇后，等她开口。

    早知道就按着以往的规矩，让四阿哥在门外请个安走就好了，谁想到四阿哥不仅说起拜祭弘晖阿哥之事，还说了那么些话，激的娘娘病又发作起来。

    他安静的留在这世界之外。

    倒是乌拉那拉氏跟弘历成亲才一年多点，两人见面也并不多，彼此了解不深，冬日就给他备了牛乳茶。

    这回听说皇后主动相请，皇上原跟怡亲王说了一半的事儿也暂且停了，即刻命人备轿辇往后宫来。

    她与皇上回话向来恪守后宫妇人之道，半垂眸垂面，不直视君颜。这回却不一样，她难得坦然直视皇上:“还请皇上许臣妾从此躲懒，将宫务都付与贵妃。”

    “给皇额娘请安。”

    弘历蹙眉，抬手就想将茶倾在茶盂中:虽说这牛乳茶现各宫都备着，但起源却是永和宫，于是弘历从不喜欢。阿哥所的宫人未必知道缘故，但都觑着阿哥喜好，素来只给他上清茶。

    草木是她写的最多的一本——打她一出生，就住在永和宫后殿，那里是姜恒曾用心打造的小花园，敏敏学数数和认颜色都是看着这些花们，它们是她无声的朋友，花开花谢年复一年陪着她。

    然后对贡眉道:“去请皇上来吧，只说本宫有话要说。”

    皇后搂着她的手更紧了一点，对她柔声道:“皇额娘会比敏敏早走许多年。皇额娘在的时候，自然会想着你大哥哥。可以后……敏敏要帮皇额娘一直记着你大哥哥好不好。”

    回到阿哥所后，弘历接过宫女送上来的茶。

    半晌，皇后轻声道:“敏敏，答应皇额娘一件事。”

    这时机也太好了！正赶上自己封爵前，若是皇后接了他的示好，也可就封爵一事给他说些好话，免得贵妃枕边风吹得皇阿玛克扣自己的爵位。

    因皇上严格限制宫中丸药中阿芙蓉等物的用量，皇后为了压住疼痛，只好吃一大把，差点噎住。贡眉在一旁又心疼又后悔。

    敏敏用力点头:“好。”

    皇后如释重负，这才放开敏敏，欠身躺下来闭目养神道:“听说敏敏在记录各种草木花卉的年期，既如此，你跟皇额娘再细说说黄花山上有哪些草木。”

她这病太折磨人，让她从前在乎的‘皇后贤德能干’的名声也没了，只好卧床除了休养就是休养。

    皇后对拜祭先帝爷流程不太感兴趣，她只是迫切想知道，安葬着弘晖金的墓园如何了。

    敏敏抬手整了整自个儿的斗篷兜帽，笑道:“贡眉姑姑回去吧，我明儿再来看皇额娘。”

    敏敏如今已经把收集的各类小知识写了三大本子。

    抬手抬了一半，弘历忽然停住，想起了当年那艘西洋船。

    雍正十二年的正月，皇上带着诸位皇子亲往东陵去祭拜先帝爷。

    偏生皇后还不肯歇着，只让贡眉把贵妃处送来的宫务大事记拿来看。

    礼部尚书阿尔松阿被拱出来劝谏皇上:以往从无公主祭拜皇陵的先例。

    阿尔松阿想着，哦，原来公主是去拜端郡王的啊，那没事了，就被忽悠走了。

    皇上来的很快。

    皇后很少请他，尤其是前两年病了后，皇后更说过‘居于后位不能给万岁爷分忧，更不敢给皇上添烦忧’的话来，请皇上不必顾念她这反反复复的老毛病，不用常来探望。

    出门来想想:自己该说的话都说了，应当能够打动皇后。

    夫妻多年，自是了解彼此的。皇上深知皇后在某些方面跟自己一样

    早夭的皇子没有陵寝，没有碑石，只有每人一座山上小院。

    对乌拉那拉氏这个福晋，从出身到性情，弘历都不甚喜欢。不过到底是正妻，还是该多过去几次，最好福晋早点有身孕，说不得额娘也能像齐妃似的回来了。

    正好出了追封弘晖的事儿，弘历深觉这是上天赐给自己的机会。

    进门见皇后气色不错，神情也恬淡，眉宇间不复往日痛苦之色，不由心底一宽点头道:“朕瞧着皇后是大好了。”

    ==

    皇上并不提起要违背祖宗例法，只道端郡王乃诸皇子公主嫡长兄，弟妹前往拜祭是应有之礼。

    皇后靠在床上笑道:“敏敏，到这来坐。”又一叠声吩咐贡眉拿新的点心和茶来。

    只是这心事太大，就是睡不着。

    于是忍着不喜，慢慢喝了半盏，之后才搁下杯子对宫人道:“晚膳去福晋屋里吧。”

    她把松果小心放在床头的小柜上，然后伸手把敏敏搂在怀里:“好孩子，你陪皇额娘躺一会儿吧。”

    敏敏给皇后擦了眼泪，又道:“皇额娘，我在大哥哥门外的柏树上捡了一只斑鸠幼鸟，还很小。”

    而钟粹宫中，弘历告退后，皇后吃了一把药丸才把头疼压下去。

    贡眉送她出门，在门口深深一福:“奴婢恭送四公主。”

    皇后疼的脸色都发白，脑子嗡嗡作响，只好道:“弘历，你先回去，本宫再遣人寻你。”

    女孩子的声音清甜柔和，皇后在敏敏详细的诉说里，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座山上的小院子:干净静谧，门外遍植松柏，远远望出去，山林苍青。

    然皇后此时看着手里的松果，一直摇摆矛盾的心，忽然就定了下来。

    敏敏又取出两枚干了的松果来递给皇后:“皇额娘，大哥哥门前的松柏都长得很好，这松果也很匀称漂亮。这是最好看的两个。”

    她一直查阅宫务，直看到药丸也不起效应，头疼欲裂，才只得喝了两幅安神药去床上想要强行睡过去。

    敏敏就与皇后描述了大哥哥的墓园。

    直到敏敏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皇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然不觉流下泪来。

    皇上略有些诧异。

    她坐起来:“给本宫重新梳一个家常发髻。”

    敏敏听见了，就叫太监将幼鸟抱了下来喂养着，已经一路带回了宫里。

    结果到了清东陵，皇上祭拜先帝爷的时候，还是把四公主带进去了，阿尔松阿在外头干瞪眼:他也不能不要脑袋，现在冲进去让皇上把四公主送出来吧。

    好在公主是换了皇子衣裳的……就这样吧，阿尔松阿决定当自己瞎了。

    皇后便道:“既如此，就好好养着。”

    宫人忙去传话讨赏。

    如此折腾了一日一夜，皇后再次卧病不起，整个新年都没有迈出钟粹宫一步。

    而自己则生母被困圆明园——一个暂时失了生母护持却大有前途的皇子，跟这样膝下无嗣又被贵妃拿了理事权柄的六宫之主，不正好是绝配的母子吗？大家各取所需。

    皇后心里矛盾极了。

    宫女屈膝道:“这是福晋惦记着阿哥早起用膳用得少，特意给阿哥备的牛乳甜茶。”

    软软的发丝蹭在皇后腮边，痒痒的倒是心安。

    弘历只得告退。

    只是皇后到底是嫡母，要是没有什么机缘打动皇后，弘历贸然也不敢提起此事。

    皇后将松果放在掌心。

    令礼部头疼的是，皇上不仅带了四位皇子，还带了四公主。

    直到听着皇后呼吸匀称起来，显然是睡熟了，敏敏才轻轻起身。

    要不是在宫中多年的理智拴着她，皇后险些就要一口答应下来。

    此时敏敏就将她见到的黄花山上的树植一一说来:“黄花山上有一株极粗的杜鹃树，树下还有几株元宝花，那花瓣胖嘟嘟的真就像是一个个金元宝似的……”

    不等皇上劝慰，皇后就道:“皇上，太医们都道，臣妾这病忌劳更忌喜悲不定。臣妾想着，要不就清清静静礼佛，说不得能修一个圆满心境于病有好处也未可知。”

    皇后勉强定了定神，只含糊道:“弘历竟替你大哥想到这里，真是有心。”边说边忍不住按着额头，甚至想要找贡眉要两枚丸药吃。弘历的消息让她大为惊动思虑，立刻就头疼起来。

    皇后对皇上笑着摇头道:“皇上，臣妾这病是再难好起来了。一回发作厉害一回的，这回更是新岁都未能起身。”

    “本宫好久没有睡这样好一觉了。”在敏敏细细的话语里，皇后难得脑子里什么都没想，睡了一个漫长的午觉。

    =

    那她心里只最惦记着一件事，就是弘晖的身后事。

    -

    这鸟儿既落在儿子门前的柏树上，又被敏敏捡到，一路带回宫里还好好的活着，就是缘分。

    此时就送给皇后，珍禽房也早配了会养护斑鸠的内监，听那小太监跪在地上道:“回皇后娘娘，这斑鸠养的好了如鸽子仿佛，都是白日会飞出去，夜里又会自己飞回来的。”

    敏敏依言坐到皇后榻旁，皇后摸了摸她的手略有点凉，索性就让她放在自己被子里渥着，然后问起此番清东陵祭祀之事。

    原是有斑鸠在弘晖墓园外的一株大柏树上做了窝，只是御驾所到之处惊扰了这片山林的宁静，又有香烛不断，吓得那斑鸠大鸟连夜飞走不回，只留了一只还不会飞的雏鸟在窝里，饿的直叫。

    如今皇后的凤印都名存实亡，后宫所有事儿都是贵妃拟定，若有大事还有太后坐镇，皇后在中间就像是个盖印的闲人，想必也是不满的。

    贡眉不敢违拗，只得去抱了来。皇后忍着头疼翻看:说来贵妃已经接过宫务两年了，但依旧未曾越过贵妃本分一步。凡涉及一点要改动旧例的地方，都如实写了送来让皇后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