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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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越，你听说了没，你那死对头要结婚了！”电话那端的声音显得很震惊。

    沈默是他的大学室友，其父是天恒集团的股东之一，当初明越还因为这事和沈默关系僵硬，两人经常互相使绊子，后来在其他室友的撮合下成功言和，并且结拜成异姓兄弟。

    “滚！”

    沉稳有力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明越下意识透过镜面看去，这才发现楼时景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

    恍然间，一辆黑色宾利停在路边，车窗摇下时，错愕的声音迅速传入耳际：“明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请柬发出去那日，明越收到了好友沈默的来电。

    “去我那。”

    “我来。”

    那时明越是个刚入高中校园的新生，军训还没结束就跟人打架，此事影响十分恶劣，毫无疑问他们这伙人需要写一份检讨，然后在军训总结大会上公开宣读自己的检讨内容。

    陈禺在后面喊他：“明少爷你这是遇到劫匪了吗？我刚送老板回家，这会儿有空，明少爷快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两人的目光在镜面上交错，没有针尖对麦芒，倒是出奇地平静。

    那天晚上楼时景把明越送去酒店，替他仔细处理

    眼下时候尚早，宾客还未赶到，庄园里除了楼家的亲族便是明家的朋友。陈禺将明越一路带到了化妆间：“这里是化妆室，隔壁就是休息间，明少爷先在此休息片刻，楼总很快就过来。”

    明越抬眼，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放心，我不会给楼总添麻烦的。”

    “小时候给狗包扎过。”

    “你懂医术？”

    旧恨又添新仇，楼时景这个三个字从此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滚！”明越不由分说挂断了电话，忍了又忍才没有把他拉入黑名单。

    偶尔有行人经过，见他浑身是血的模样纷纷绕道而行。

    虞锦姝和明武并不知道儿子和人打架的事，明越等了几天没等到成家人上门索赔，倒是等到了一则新闻——

    成枫当仁不让，反应过来后立马抄起一把凳子和明越打了起来，若非他流血速度过快不得不去医院处理，恐怕明越这会儿早已被他卸掉了胳膊。

    记忆忽然涌现，明越怔忡片刻，再回神时，他已在团战中被琪亚娜收了人头。

    *

    曾经的明越何尝不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渝城的豪门贵族里，任谁见了他都要叫一声“明少爷”，如今虎落平阳，连成枫这种地痞流氓都能欺他辱他，拿他和鸭子做比较。

    明越心间被苦涩填充，丝毫没注意到有人正往这边靠近，直到昏黄的灯光被一副高大的身躯遮挡，他才悻悻回神。

    礼服的尺寸不同，很明显白色那两套更符合他的身材。

    “我给你开房，如果你不去我现在就给你爸妈打电话，告诉他们你被人打得半死不活，正在急救室抢救。”

    车辆来去匆匆，明越本想招一辆出租车载自己离开，转念一想，若这副模样回到家，虞锦姝肯定又要哭，而且用不了多久成家的人就会找上门来，轻则索赔，重则告他蓄意伤人。

    明越性格爽利，穿衣风格多偏休闲酷拽风，极少接触过正装，即使偶尔参加宴会，也是由虞锦姝为他打领结。

    明越无法在学校找他的麻烦，便在校园外堵着楼时景，每周契而不舍地和他打架，仿佛这才是周末应有的娱乐活动。

    “走吧。”

    “不去，没钱，住不起。”

    酒吧内时常会发生打架斗殴的现象，像这种双方都见血的情况更是常见。

    “靠，打排位不叫兄弟！”沈默埋怨一句后立马回归主题，“听说……楼总的订婚对象叫明越，和你同名同姓。”

    痛感被酒精麻痹，明越浑浑噩噩地走在人行道上，一股难言的情绪在心间滋生，不断蔓延至四肢百骸，搅得他痛苦不已。

    他的身材高挑偏瘦，却又瘦而不柴，礼服十分贴身，将他的身形尽数勾勒，配上那头褐色的及肩长发，确实可用“明艳”二字来形容。

    距离订婚宴还有两日，明越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去了解一下宴会的流程，明家本就落败，他不能凭着自己的性子让父母蒙羞，更何况他已主动向楼时景示弱。

    明越盯着他看，耳畔回荡着成枫在酒吧说过的话，目眶骤然泛红。

    明越眯了眯眼：“楼大老板，协议书第四条明确规定不得干预对方的私生活，咱俩还没结婚呢，你就开始管束我？”

    抬眼瞧去，一张冷厉俊朗的面容赫然入目。

    他的动作流畅简洁，明越可以想象出他是如何用这双手搅弄商场风云的。

    订婚宴选在一处庄园，这个庄园是楼家的产业，广袤恢宏、豪奢放逸，颇有江南园林的风格。

    楼时景垂眼看向那片负伤的左肩，灯光自他身后投来，分辨不清这双深邃的眼睛里究竟藏有何种情绪。

    万幸的是没有骨折。

    明越小心翼翼地用碘伏纱布按住伤处，甫一接触时带来的剧烈疼痛令他蹙紧眉梢，死死咬紧牙关才没有痛呼出声。

    明越今晚是铁了心来买醉的，所以没有开车，谁料竟碰上这么晦气的事，眼下带着五分醉意走在路上，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

    今日亲自上手，着实让他为难，最后他甚至祭出了红领巾系法。

    晚上十点，渝城的公交陆续停班，他在公交站的座椅上坐定，旋即拉下被鲜血浸透的衣物，露出一片血淋淋的肩。

    明越手指点在鼠标上，轻松拿下一个人头：“有没有一种可能，和他订婚的人就是我呢？”

    楼时景沉默住，下颌线绷得很紧，似是不悦。几秒后，他说：“上车，我送你回家。”

    沈默：“……”

    沈默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好半晌没说话，直到明越准备挂电话时，他才幽幽开口：“你们这是打出爱情来了？”

    明越站在礼服前微微失神，片刻后取下礼服，自顾自地换上。

    好半晌，他才哑声说道：“不用了，我去住旅馆。”

    楼时景盯着镜前的青年看了几秒，这才缓步往那边走去。

    后来明越喜欢上一个高二的学姐，周末本想约学姐吃饭，学姐客客气气地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和帅哥卡，然后说她喜欢的人是楼时景。

    良久，楼时景在明越身前蹲下，语调平缓：“去医院吧。”

    明越的白T沾了不少血，其中有三分之二是成枫的。左肩被椅子脚刮破，这会儿也在流血。

    豪门婚姻自然有利益牵扯其内，天恒集团是国内乃至亚洲地区数一数二的房地产公司，其接班人的订婚无疑能在网上掀起动荡，就连各大纸媒都开始争相报道，一时间热议不断。

    “伤口好了吗？”男人忽然出声，嗓音清冽似泉，在寂静的休息室内格外明显。

    订婚宴的请柬是在五月十五发出去的。

    也不知是哪位菩萨举报的。明越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在心底滋生。

    明越和楼时景的仇是在高中结下的，彼时他的好哥们儿被隔壁班的学委绿了，好哥们儿拉着他揍了那个绿王八一顿，谁料被学生会主席楼时景撞见打架现场，给他狠狠记了一笔。

    *

    尽管楼家太子爷突如其来的婚姻在网上炒得沸沸扬扬，却无人知晓其另一半究竟是哪家的千金。

    市公安局开始整治酒吧一条街的安保问题，扫黄扫黑成为重点，那晚他和成枫打架的酒吧被查封，理由是涉·毒。

    毕业后沈默在他爹的绑架之下强行入职了天恒，楼时景是他的顶头上司，每次背地里说人坏话都要给对方的名字打上马赛克。

    伤口的血珠顺着手臂滑下，凝于指尖时无声滴落，在寂寥空旷的街巷上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痕。

    “再过五天就是订婚宴了，”楼时景说，“我不希望你出任何纰漏。”

    成枫知道明越打架有多菜，所以从来没有畏惧过他，谁料今日竟然会下死手，直接给自己脑袋开了瓢。

    可是……他才是受害者啊。

    “不回。”

    江对岸纸醉金迷，此地却偏僻孤寂，只有初夏时节的虫鸣蟋蟀声陪伴在他左右。

    “……”

    明越循声望去，看清了驾驶座上的人，是陈禺，楼时景的私人助理。

    楼时景皱眉：“你去哪了？是不是和人打架了？”

    楼时景进入休息间时，正见他在镜前系领带。

    他以为楼时景在车上，便没有搭理，径自往前走去。

    明越开着免提，正在峡谷里大杀四方：“知道了。”

    然而楼时景比他大两届，整日埋在书海中，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和学生会执勤之外，几乎很难看到他从教室出来。

    一阵风吹来，明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想也不想地回绝道：“不去。”

    面前的男人神色沉凝，静默片刻后淡声道：“别住旅馆，我带你去酒店，替你清理一下伤口。”

    楼时景绕到他身前，骨节分明的十指握住黑白条纹领带，行云流水间，一个漂亮的半温莎结已经成型。

    途径一家药店时，明越这才想起要处理伤口，在售货员警惕的注视下买了一瓶碘伏、一袋纱布和几包棉签。

    明越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往前走，并没注意到那辆宾利停顿片刻后原路返回了。

    明越并不关心楼时景来不来，他对陈禺说了声谢后就径自走进了休息间。化妆室的休息间十分宽敞，左面衣橱里挂有四套熨烫齐整的高定礼服，极尽豪奢。

    夜风习习，酒劲上头，明越晕乎乎地靠在椅背上，依旧保持着按压的姿势，不知不觉间眼底仿佛有水雾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