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拍两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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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心魔是什么？”栖寒枝对此十分在意，他想了三个月也没想清楚光风霁月的谢云敛能有什么致命的心魔。更何况是出了心魔劫便要与他和离。

    “天渺峰？可是有人要对仙尊动手？”

    谢云敛抬眸：“不必……”

    话音未落便被打断，魔君唇角扬起，趁着眼角妖异的红纹，放肆的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赔你这天渺峰。”

    栖寒枝虽懒得出门，对这些坊间传言消息却很了解。

    魔君不可自抑地笑出声，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顺着本心逐字逐句道：“和离之礼也不必了，本君名唤栖寒枝，本就与仙尊没什么瓜葛。”

    烈阳般的灵力携着烟尘袭卷，一众长老抬手抵挡，烟尘翻卷，最中心那人却笑起来，笑得肆意又张扬。

    “好！”

    只留下一声朗笑，与一句话——

    “那你今日缘何失败？堂堂仙宗第一人被心魔劫击落？”栖寒枝忍着才没冷笑出声：“难不成你的心魔是未与我和离？”

    “等等。”栖寒枝打断了谢云敛没说完的话，他感觉此时的场景实在荒唐，便也这样说了：“你这是在和我……分家产？”

    栖寒枝不甚在意，手中光刃已然成型，悍然自天渺山巅狠狠劈落！

    他蓦的想起，仙尊当年还不是仙尊的时候曾有个旧称——月君。

    靳云叠“啧”了一声，纡尊降贵的把石板捡起来，递还给柳疏，他实在是好奇：“所以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南离天’就要改名？”

    长久的闭关与并未告知的天劫、没人处理的关于他二人的流言，甚至连床头枯萎无人更换的花也是如此，那些曾系与谢云敛一身的，赖他“爱意”维系的寻常之事，在栖寒枝无知无觉间已然崩塌一角，构成了一点不安的苗头。

    凡事并非无缘无故，他总要搞个清楚明白。

    南离天，魔域

    下一秒，仙尊眉间两道交缠的纹路隐隐浮现，一道鲜红如血、一道金光黯淡。

    静室内，似要化作石像的仙尊睁开眼，目光落在虚空一点，似乎穿透山壁瞧着什么人。

    当时栖寒枝想着，这轮老月亮如今大概是成了坠在寒潭下的倒影，清辉还是当年的清辉，只是又沉又冷的，哪家仙子都嫌扎手。

    “那好像是……”

    那笑意很淡，像神像上开出了一朵虚无的花。

    栖寒枝左手按了按额角，修长的五指半遮住面部，原本伪装的漆黑瞳眸又成了暗金色，瞬间翻涌起鲜红的雾色，汹涌的魔气游离而出，赤金色魔纹一点点自额角蔓延。

    地面上议论纷纷，修为高深的已腾云而起，朝那黑衣人奔去。

    谢云敛未答，就那么突兀的消失在原地，闭关去了。

    之前的担忧如今混上茫然和徐徐升起的躁郁，像是一团棉花，梗在他胸口。

    又是沉默。

    栖寒枝愣住了，一时间连生气都忘了。

    说落转身拂袖，大步离开。

    好一会，栖寒枝忽道：“近些日子修真界有些有趣的传言。”

    他便知晓自己并未听错。

    百年情浓，不过一拍两散。

    他放下了手，抬眼看着谢云敛，仙尊端坐在那里，像什么不近凡尘的神佛，万物不过心间。

    静室里安静的吓人。

    “我不日便要飞升。”

    栖寒枝倏然笑了，神色却彻底冷下去。

    天渺峰自中心两断，山顶琼楼玉宇尽化齑粉，落石滚滚而下，昆仑灵脉震颤不休。

    第2章

    像一滴叶尖的晨露，“嗒”一声坠下来。

    和离之事诸多疑点，栖寒枝理不清，也不想再去管，只谢云敛这一句话便足够了。

    见他不语，谢云敛接着道：“至于染霜和林醉……”

    栖寒枝语气严肃：“谢云敛，我看看。”

    似乎也不是毫无预兆。

    柳疏翻个白眼，把随手捡的石板转过来，那上面乱糟糟的写了不少字，都被划掉了，只一个“冥”字被圈起来。

    他当年从未想过，这月亮竟会有扎他的一天。

    还能怎么着，因

    火焰般的纹路自眼尾疯长，栖寒枝不再管它，只袍袖一扬，小山似的珍宝自袖里乾坤中放出，堆满了大半个静室：“这百年多谢仙尊款待，‘薄产’就不必了，这些就当做赔礼。”

    栖寒枝觉得自己是有心与谢云敛好好谈一谈的。

    谢云敛静静看着他。

    柳疏斜了靳云叠一眼，没好气地做了个“哼”的动作，一把抢过石板。

    右手中赤金色灵力翻涌，护山大阵被触动，金色阵纹隐现，灵脉兀自沸腾，尽皆汇聚于指掌间，凝聚成通天的光刃。

    这动静比仙尊渡劫还大，惊扰了整个昆仑，内外门弟子长老倾巢而出。

    回过神时背在身后的右手已攥得死紧，压抑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汹涌情绪。

    既要散，那便散个干净！

    话音一落，栖寒枝识海一颤，有什么关联倏然消散——那是属于“戚焰”与谢云敛的道侣印。

    栖寒枝张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事情过于突然，以至于到了荒诞的程度，便叫他少些真实感。

    栖寒枝还跪坐在原地，只将手垂下来，抬眸对上仙尊的目光，他忽然明了其中含义——那确是他未曾见过的，与往日不同的，可称之为疏离的情绪。

    轰然巨响。

    那称呼后来就没人叫了。

    栖寒枝渐收了笑意，低头朝天渺峰的方向看了一眼，分明什么都看不到，却似隔着倾颓山峰与那人对视。

    自此一刀两断，再无干系。

    栖寒枝沉默。

    打也打不过，说又说不出，柳疏气得把石板往地上重重一摔。

    “给我一个理由。”栖寒枝站起来，两人身量相仿，玄衣与青衫分立两侧，剑拔弩张。

    谢云敛却还是那句话：“无碍。”

    一刹云收风止，未落的烟尘翻滚，不及追赶的长老们冲上半空，只隐隐窥见那人轮廓，下一瞬就见他消失在半空中。

    “南冥天？”靳云叠撇撇嘴：“难听。”

    “谨祝仙尊，早日飞升。”

    “请宗主了吗？这人是如何混进来的！”

    栖寒枝收回目光，轻嗤一声。

    谢云敛不语，便算是默认了。

    但栖寒枝不信，直接身处手去探他脉，被躲过了。

    栖寒枝退开些距离，方才短暂的温存像是未曾存在过，与三个月前的剑拔弩张又不相同。

    比如幻听。

    也不想与他说清楚。

    *

    蓄积半晌，虎头蛇尾。

    他头一次这样清楚的认识到，谢云敛是真的、毫无转圜的要与他和离。

    昆仑宗主二弟子，出身显赫、年少成名，虽性子冷漠，待人处世亦不失礼，再加上和天资同样惊艳的容貌，神仪明秀，朗目疏眉。

    在一起百年，他和谢云敛少有争执，更没闹到过这般疏离的地步。

    *

    谢云敛缓过最初的虚弱，捡起长剑，撑着从他怀中站了起来。

    他人生爱好之一，便是躺在梧桐树下的摇椅里，看些话本、听些传言，尤其爱看早年仙宗众人对月君的盛赞，遇到精彩处还要念出声来，看谢云敛无奈的表情，乐不可支。

    大阵奈他不得，光影隐退，地面上，更深的阵纹浮现，山脉河流尽数震荡起来，誓要将这入侵者吞没。

    “好……”

    柳疏猛地站起身，轮起石板就往靳云叠脑袋上砸，靳云叠弯刀未出鞘，一边轻松挡住柳疏的“袭击”，还笑了一声：“差点忘了，你现在可不就是‘有苦难鸣’，明儿给你送个牌匾，就叫‘南冥天分天’，你看怎么样？”

    只是那份盘亘的不安终于悄无声息的被昆仑山风吹落了下来。

    “是真的。”谢云敛打断他的话，语声淡淡。

    就连坊间关于哪家仙子痴恋仙尊的桃色流言都销声匿迹了。

    当年月华清皎，不知多少人心折。

    栖寒枝否认了那重身份，两人之间便什么都不剩了。

    静室内安静了片刻，忽听谢云敛开口：“这些年我略有些薄产，便留给你略作补偿。”

    只是大概站得近了些，两人却太习惯，毫无所觉。

    栖寒枝从未将那些话当真，却在此时，那荒唐传言像一跟带着尖刺的草，倏然扎进他心口，不吐不快：“传言谢仙尊心有所慕，如今这位道侣不过是占了样貌的便宜——”

    听到这一声，他忽然也笑了。

    护山阵纹被绞得粉碎，下一瞬，金光骤起，残存威势朝袭击之人袭去，似千万道鞭影交错，半空之人不退反进，山风鼓得袍袖猎猎飞扬，抬手间赤金灵力挥洒，似日光中坠落的一场火雨。

    静室外，魔君足尖轻点，掠至天渺峰上空。

    就待大阵积蓄完成，忽有另一股灵力将那阵势压了下去。

    “已经无碍了。”谢云敛态度并不敷衍，他又有一种沉稳气度叫人信服。

    栖寒枝脑海里空白了一瞬。

    栖寒枝怀疑自己的耳朵被雷劫劈出了些问题。

    借口！

    “这人瞧着眼熟，可是藏在我宗内的邪魔？”

    极渊入口前，靳云叠斜靠在封印石柱上，抬脚踢了踢蹲在一边的柳疏：“想出来了吗？”

    那情绪十分莫名，似乎远不止是愤怒，一股脑地顶在他喉咙口，他心尖像是栓了一根紧绷的弦，被这淡淡一声拨动，一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震颤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