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时光（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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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雪都下了好几场，天老是阴着，城市的尽头被染得乌氲氲的，可惨淡不等于阴翳，临近过年，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

    小毛子毫不在意季随的冷淡，仍然左顾右盼，兴致盎然：“你家人好多，比我老家多多了哇。”

    季随没在家几天，小毛子把他们的寒假作业发给老师后，老师建议他们把作品送展，国中坚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非常鼓励他们发展自身兴趣，参与课外活动。

    在这么一瞬间，季随是沉默的。

    翻译一下——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季随再优秀也跟他们差了好几届，压不到他们身上。

    看了眼，睫毛都跟着飘了下，小孩脸上的潮红被鲜红的毛衣一显得更红了，

    他们这偏北，但也没那么北，难得有埋到人膝下的雪，街边好多人跟疯了似的。小区里也是，到处都是孩子的呼喊声，不间断的笑声。

    神志不清的陈幺回答得很积极：“知道。”

    “他是待见你还是待见我？”

    原来就八九个人在玩，玩着玩着成了几十个人的战场，到处都是人，战况逐渐焦灼，大人看到就绕过去，进来就等于默认参战。

    单片眼镜戴久了会不舒服，季随摘下去接水：“跟你玩什么？”他望着操作台上散落的电子元件，“组装核反应堆？”

    季随把手揣进兜里：“走吧。”

    季霞说让季随别后悔, 他也没什么表示，男生站在门边，灯光拢在他身后, 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瘦的影子。www.wanshushi.com

    “不知道跟着妈妈走亲戚要红包吗？”

    季随注意到有人在玩打雪仗，话就比较少：“嗯。”

    这是什么人生疾苦。

    屏幕跳动着红绿光点, 数字在持续走高, 季随却垂了下眼，他的眼皮有点窄, 但挺深，他没什么强迫症，但因为个人习惯衣服总是一丝不苟。

    他在生活上确实是个无趣的人。

    知道个屁。

    季随扫向小毛子：“结果呢。”

    别说季随了，高中课程他都自修完了，他们班平均IQ130，说不上都是天才，但自学高中的知识就跟玩差不多嘛。

    陈幺不讨厌上学，但像每个小孩子一样，他也总数着日子等着放假，盼玩暑假盼寒假。树叶由绿转黄，又很快被风吹得就剩下光秃秃的树杈。

    这儿的冬天比他老家的春天还暖和：“季随，这是习俗？”

    善心黑应该说的就是季随。

    ……

    人好像没什么忙, 但又确实挺忙的。

    一起玩，就算他会开心，陈幺也不会高兴。

    小毛子的中文水平一直很拉，在这个紧要关头他竟然听出了两重含义，别烦那小孩，也别烦他，他突然兴奋，直拍脑袋：“我是天才！”

    周六周日一共就两天，去一天，回来再一天，星期一还得照常上课。

    “别讨人烦，好吗？”

    季随拿着螺丝刀，眼眶上卡着单片放大镜，只是专心于手上的动作。

    气息欢腾。

    刚被连敲带打恐吓的闭上嘴的小毛子，又好奇了起来：“那是谁？”

    白里透红。

    *

    早在陈幺读二年级，放学都喜欢到处跑的时候，陈余芒就想着出去工作了，但一直等到陈幺念五年级她才下定了决

    突飞来的雪球就这么正中到他胸前。

    有时候高兴就是看他人倒霉，他一兴奋就容易说母语，嘴一秃噜就冒出来一大串俄语。

    他还没跑过去就有点想往回退，脑袋都有点蔫……听得出来是同一种语言，但另一道声音就平白温和得多。

    楼道就在前面，风都小了，季随的声音一直不冷不淡：“邻居家的弟弟。”

    *

    小毛子还以为能挖出来什么八卦，期待的哦起来的时候很快反应过来，又嗷了一声：“这算什么关系！”

    季随是谁他都忘了。

    三年一满，绝大多数人都会直接申请世界顶尖学府。

    陈幺升到季随之前待过教室, 他的成绩不像季随那么好, 也不是很稳定, 但也是年纪前几, 也被老师所偏爱, 坐过曾经季随坐过的位置。

    臭小子虽然很气人，但这时候挺可爱的，陈余芒弯腰亲了下陈幺的额头：“饭在锅里，妈妈去你姨姥姥家看看。”

    她很乐意陪自己儿子长大，用自己的眼睛记录陈幺的点点滴滴，小孩子很需要妈妈、很黏妈妈，也就这么三五年的光景。

    上国中的大多知事早，小毛子也是八岁就学天文地理，也不是看不上，他就是单纯地觉得他们幼稚。就在他察觉到有动静扭头的空档，他余光扫到季随往前挪了下。

    沉浸在自己是天才的小毛子很快就忘了这事。

    零几年，老外还不常见。

    光哼唧，连眼都不睁。

    个很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能看到他的眼睫毛，他们说的俄语他其实听不懂，他就是忽然觉得挺帅的。

    他在季随坐过课桌上趴着午睡，也曾上过季随上过的光荣榜, 但已经忘记这个人自己还认识了。

    对啊，他这个年……不行，陈幺又把头埋下去，声音轻的快化掉了：“妈。”

    全程就俩分钟，那一抹飞快的白被夜所侵蚀，就剩下了还在飘得雪花。

    但很快，门轴吱呀了声，地板上的影子倏然消失了行踪。

    先不说季随是小区里的大红人，俩家还就住对门。

    陈余芒过年也得了几天闲，她把陈幺从被窝里抓起来：“几点了？”

    刚光被老外惊到了，他现在才抬头看另一位当事人——也是受害人。夜挺深，也很黑，光很稀薄，看不太清。

    季随没反驳，确实没什么关系。

    很久不见的邻居而已。

    至少陈幺还是第一次见，稀疏的光下，小毛子的黄眼睛、金头发似乎更瞩目了，异于亚洲人的眉目乍一看有些陌生的怪异。

    这俩人不跑也不躲，被砸到也只是站在原地看时，他就已经意识到砸错人了，本来就心虚，老外还张牙舞爪，语气激昂。

    第一，他们的作业也不是核反应堆，第二，这是犯法的，小毛子没忍住去看季随：“随。”他知道喊华人应该连名带姓地喊，但他还是习惯了只叫别人的名，“不和他玩。”

    “我看到了，是你撞……”

    他兴致勃勃，“我们找他玩啊。”

    季随让他同学平静了下来，没刻意回避陈幺的视线，白夹袄、鲜红的毛衣，小男生的脸似乎有些冰，但还是很柔软。

    当然，智商不代表一切，可他们还勤奋啊！以季随为代表，他们班基本都是卷王，这也不是说别人的意思……兴许勤奋也是种天赋。

    陈幺没找季随，季随也没找陈幺。

    没什么好翻译的，翻译一下就是哈哈哈卧槽、原来你会有今天、草草草，还好老子躲得快。

    ……

    季随读的国际班，同学里好多老外。

    他外套上还残留着雪印子。

    成人畏寒，孩子们是一点顾忌都没有，他们似乎在玩游戏，疯跑的疯跑，猫着藏的猫着藏，还有冷不丁就从犄角旮旯蹿出来的。

    ……就算是真知道，他也不可能去找季随的，就是不提昨天丢不丢脸的事，人一看就明摆着不会跟他玩啊——就像昨晚他不小心砸到季随时，一看就知道，他们明显不会玩这个的，他砸错人了。

    小毛子倒是对挺陈幺感兴趣的，毕竟他是亲眼看见的——要说那飞过来的雪球砸不到季随，是季随往前走了。虽然他只是用余光瞥见的，但事实就是事实，季随就是往前走了：“季随。”

    小毛子只敢说说，真让他去他是不敢的，他们班里有几个歧视亚裔崽种，现在全转学了，面

    老师还是偶尔会提起转入ISS的季随，但他跟同班同学一样, 都是左耳朵进, 右耳朵出, 每年学校都会出那么几个标杆的人, 学校外还张贴着他们的照片姓名，但记得的学生不会有几个。

    陈幺估计已经不记得他了。

    季随是独生子，除了他还有谁会跟季随玩？他想说的剩下的那半句话有些复杂，他一时间没想起要用中文怎么说，一着急又冒出来一长串俄语，直译就是——你们是不是认识？认识怎么不打招呼？别想骗我，我看你认识。

    老师总提起季随拿过的荣誉，陈幺读小学时最大的苦恼就是怎么推掉老师希望他参加的竞赛，他对考试是持有无所谓的态度的，但竞赛一般是在休息日举办。

    “被他玩就可以？”

    似乎是回神了，他跑过来，腰也弯了下去：“对不起！”

    她昨个也看到季随了，虽然知道俩小孩玩不来，但她私心里还是希望俩孩子能交朋友，“你季随哥回来了，醒了可以找他去玩，知道吗？”

    陈余芒好几年没外出上班，但这不代表她没有事业心，她也是名校毕业，曾经立志要当富一代的。只是人是一直成长的，她后来发现了更重要的事。

    陈余芒捏了下陈幺的脸蛋：“你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的？”

    陈幺也到了会偷偷通宵打游戏的年纪，此刻困得要死：“妈，麻麻。”

    金头发黄眼睛的老外短袖外套着羽绒服，仍然生龙活虎，事实上，要不是季霞的极力劝阻，他还打算穿短裤出来。

    陈幺还念小学，他们都念初中了，陈幺就还是个小孩……哪怕就差两三岁，但毕竟差了嘛。再说，他们这三年会很忙，除了正常的课程，不是打比赛就是要去训练营。

    跑过来的时候呼呼的，跑走的时候也是呼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