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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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多留，已毫无意义。

    说到底，侯府此次祸端皆由赵维民而起，那她去求一求陛下，能不能……能不能从他那儿，叫兄长得到些许宽恕？

    她满脸的僵硬与疲惫，云竹不由有些自责，都怪她，好端端的提什么出去走走，才会叫娘娘听到这些话。

    “奴婢在呢。”云竹正在给她倒热茶，闻言加快了速度，端着石青釉茶盏疾步过来，“外面风还冷着，娘娘饮些热茶暖暖身子罢。”

    赵懿懿打断了她:“时辰不早了，是该回去了。”

    吴南心头猛地一跳，隐约猜出些什么，面露为难之色:“陛下今日格外地忙，恐怕没什么空闲。”

    紫宸殿的宫人说话行事，必然是代表了他的意思，如此，便是皇帝不愿意见她了。

    如此，才亲自领人往紫宸殿而去。

    “知道了。”半晌，赵懿懿略有些疲惫的说了句，又道，“再给我倒一盏茶吧，这茶有些冷了。”

    几个宫娥垂目应了，纷纷以攀膊挽起衣袖，去了厨房同厨子一道备菜。

    两相共荣辱，同生死。逃不过的。

    蔓草同几个小宫娥一直坐在一旁，说了些笑话给她解闷，瞧着几个小姑娘绞尽脑汁的模样，赵懿懿忍不住扯了下唇角。

    还有她自己，又该如此自处？

    思量间，竟已行至紫宸殿外的左银台门。

    她几度坐下又起身，心中彷徨不定。赵维民她可以不管，兄长呢？端端他们呢？端端年底便要出阁，阿辰也马上年满十四，可以入国子学。她怎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都化作泡影。

    连她都看得明白的道理，这些个朝臣，偏偏像是身处云雾，将皇帝当做三岁痴儿。

    吴南视线微移，瞥见后边女官手中提了个食盒，瞧着沉甸甸的，想来就是皇后娘娘说的那几道吃食了。

    “皇后娘娘万福。”远远瞧见皇后仪仗过来了，吴南从殿内迎了出来，弓着身子笑问，“娘娘今日，怎的有空来此？”

    “那……劳烦你去通传一声可好？”赵懿懿问。

    皇帝新登极，正是要立威的紧要关头，又怎会容许有臣子在明面上同他作对，踩着他的脸面来彰显自身。便是她统御宫侍，也向来是先严后宽。

    心头蓦地烦躁起来。

    回过神后，她亦是逐渐想起来，刚才那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应当是何太妃的。

    那颗见了他就满是欢喜、炽热而滚烫的心，一寸寸的，凉了下去。

    忽然间，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那人非但是她的夫君，更是这大楚的帝王，是拥有生杀予夺之权的天子。

    方才涌入耳中的那些事，叫她一下子慌乱起来。

    肩舆于长街前停稳，赵懿懿起身道:“今日闲来无事，正巧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便给陛下做了几道吃食送来。”

    他伸手欲接:“既是娘娘亲手做的吃食，陛下定然喜欢。”

    一桩桩一件件自脑海闪过，叫她失了能骗过自个的法子。

    陛下既然是通过太医之口，将她拘在椒房殿中，恐怕没想着一直瞒她。否则何须这么大费周章，直接封锁住宫里消息即可。

    良久，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低声唤:“云竹。”

    明知此事对她的影响，明知她会因此惶惶不安，可他还是做了。

    至于大长公主及其长子，亦是确有其事。大长公主原先的四千户食邑，现今余下的甚至不过千，而大长公主长子则是牵扯进河内一事，同河内众官一道被押解回京。

    用力压下心中苦涩，赵懿懿勉强一笑:“既然陛下休憩了，那我也不好打搅，这吃食，就劳烦你呈给陛下了。”

    直至那几道声音缓缓远去，再无半点痕迹之时，赵懿懿才试着蜷了蜷手指，木然地回了回头，朱红唇瓣微微翕动:“什么时辰了？”

    此话，他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吴南转身小跑回殿中，过了片刻又匆忙出来，讪讪道:“回娘娘话，陛下今儿忙了一日，这会子正在小憩，娘娘不若……明日再过来？”

    她不由有些恨，赵维民自个作死惹怒皇帝，他活腻了也就算了，偏偏还连累兄长被罢官，连累了家中儿女前程。

    更何况，她可以不理会赵维民同徐氏，那兄长、端端还有阿辰怎么办？

    稍清醒后，她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这些都是假的，是假的。说了一遍又一遍，次数多了，自己也就迷迷糊糊地信了。

    赵懿懿却道:“陛下可在殿中呢？我想着亲自给陛下送进去，亦是想同陛下说说话。”

    而淮安侯世子……似乎是受了淮安侯牵连，一道被免了官。

    回椒房殿时，途径横街，一行衣着妍丽的少女迎面行来，在道旁给她行礼。为首的是何寻菱，另几个随侍之人则是万春殿的女官与宫娥。

    赵懿懿沉默着，对此未置一词。何寻菱面上有些尴尬，渐渐地，心头又有些忐忑。

    赵懿懿应了声，接过茶盏捧在手中，温着有些冰凉的手指尖。

    云竹道，因朝堂的几回大争端，皇帝前几日一口气发落了不少人，其中第一道发下去的旨意，便是罢免淮安侯的。

    云竹回来时面色不太好看，走动间隐有踌躇之意，缓缓到赵懿懿跟前行了个礼，忐忑道:“娘娘，奴婢方才打听过了。”

    因心里头一直记挂着云竹，时间忽然变得无比漫长，短短两三刻钟，竟像是已过半日。

    宫道漫漫，赵懿懿端坐于肩舆之上，一路阖目斟酌着措辞，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却都被她一一否定。

    甚至于，连应付她也嫌麻烦，选择了不予告知。

    心中本就纷乱如麻，听着几人行礼的声音，赵懿懿随口道了声起。本来不欲理会，何寻菱却主动开口问:“娘娘可是从紫宸殿回来？”

    怀揣着沉重心绪，一路着回了椒房殿后，赵懿懿身上没有半分力气，斜着身子靠在矮榻上，盯着那菱花窗格发呆。

    云竹领命去了，她又抱着茶盏坐在榻上，兀自盯着窗外一株已结了花苞的梨树发呆。

    这份旨意，是第二道传下去的。

    着人将菜全都装在食盒里头，赵懿懿回寝殿换了身衣衫，因晚间东风渐起，又在外面罩了件略厚实些的长褙子。

    直至皇后仪仗自身前一一行过，她才僵着脸疾步离去。

    “啪嗒”一声，随着她手掌一个用力，挂在帐中的碧玉香囊掉落于地，隐约有了道裂痕。

    何太妃向来是个心思深沉的，一时间，她竟有些分不清何太妃是无意为之，还是特地等在她经过的路上，故意说给她听的。

    晚膳的菜式，具是赵懿懿往日爱用的，她却是有些食不知味，神情木然的咽着膳食，握食箸的纤手亦失了往日灵巧，僵硬而迟缓。

    夜间，正斜靠在榻上难眠之时，云竹揣着手入内，禀道:“娘娘，盯着那头的人来报，何姑娘在外徘徊许久，最终进了紫宸殿，在里头待了快半个时辰才出来，只是脸色不大好看。”

    脑子里乱糟糟的，握着茶盏的手逐渐收紧，粉嫩的指尖慢慢泛了白。

    想到这儿，赵懿懿再次起了身，吩咐道:“去厨房准备准备，我想做几样菜。”

    气血阵阵朝上翻涌，似被一只大手用力的攥紧了心脏，令她几乎无法呼吸，面色也渐渐涨红。www.banweishuwu.com

    捧起茶盏抿了一小口，赵懿懿温声嘱咐:“今日的事……你出去打听打听吧。不用太刻意，前朝既然有这么大的变动，宫里少不得要传出些风声的。”

    虽在在心中重复了无数遍，告诉自己全都是假的，险些连自个都信了，可她却又忍不住想，夫君为何突然给她传唤太医……那太医为何又要说她身子弱，这段时日不宜出门？

    片刻后，她起身在殿中缓缓踱步，面上带了几分茫然无措。

    何寻菱一张粉面晕染了笑，轻声说:“这倒是赶了巧，姑母也是着臣女送些糕点去紫宸殿。”

    赵维民如何，实则与她并不相干，可至少、至少不该是现在。至少，赵维民和淮安侯府，如今还是她明面上的后盾。

    望了眼天色，她急匆匆道:“呀，都这个时辰了，姑母特意交代过，臣女必得亲自将糕点送到陛下那。臣女须先行一步，还望娘娘恕罪。”

    “嗯？”赵懿懿偏头看她。

    “娘娘！”见她身子有些虚软无力，蔓草及时伸手扶住，亦是被刚才那些话吓得手脚发凉，“差不多申初三刻了……”

    天色昏昏，漫天霞光铺地，翠幕随东风轻柔摇曳，枝叶相击出沙沙声响。赵懿懿以手支颐，暗道今儿竟是吴南守在门口，似乎未瞧见那吴茂的身影。

    片刻后，赵懿懿也挽了个简单的随云髻，媞媞前往庖厨，开始选定菜式。这几年做惯了，又有许多宫人帮着打下手，几道简单的菜很快就做好了。

    “嗯。”赵懿懿淡淡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