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想叫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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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竹愣了愣，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何寻菱，忙道:“何姑娘是酉正二刻出来的，出来时空着手，就是面色瞧着，不是大好的样子。”

    出来时空着手，那就是食盒已经送出去了的意思。

    原来，不是他不愿见她，是他不在宫中。

    晚膳没用多少东西，赵懿懿哭着哭着没了力道，头脑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是哭了多久，竟是昏沉着睡了过去。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众宫人亦是凝滞了瞬，才又转身下去，准备另备一份吃食。

    “听闻皇后，昨日曾来找过朕？”顾祯拧眉问她。

    舅母与表兄的事她不清楚，不敢妄言，可阿兄，实在是被赵维民给牵连了。

    是觉得委屈了她，想要补偿吗？

    从此，她便要和这个人绑在一块儿，荣辱与共，生死相依。

    赵懿懿以为只是一日如此，谁知后来，竟是日日这般。她以为是太子体谅他，便不再等他，从此各用各的。

    那人显然是刚下了早朝，还未换下那一身挺括衣袍，更显得他身量颀长峻挺。清隽面容隐在阴影内，或明或暗的光，无损他半分俊美。

    即便如此，她还是甘愿的。

    他冷冷瞥了眼赵懿懿，淡声道，“若是为了这种事，皇后往后，不用再来紫宸殿找朕。”

    今日能抽出些空闲，过来瞧她片刻，已是极限。

    “太子已到纳妃的年纪，前段时日，我曾向陛下举荐你为太子妃。今日，陛下已给了我答复。”池面拂来的徐徐微风中，大长公主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道，“再过几日，恐怕便有旨意降下。”

    犹如一只大掌攥紧了心口，叫她难受得喘不过气，略有些痛苦的蹙起了眉头。

    殿前植了几株梨树，细腻如新雪的琼片团团簇拥着，正是含苞欲放之时。www.julangge.com

    停栖于枝叶间的鸟雀啾鸣几声，在这静谧的禁庭春夜中，显得尤为清晰。

    纵如此，他还是没有半分犹豫的做出了抉择。

    赵懿懿纤长的眼睫轻颤几下，应道:“是，妾身做了些吃食想给陛下送去，只是彼时陛下已经歇下，妾身不敢叨扰，便先回来了。”

    他的神色倏尔冷了下来:“皇后昨晚去寻朕，只是为了说这个？”

    “今儿厨房做了松黄饼，娘娘可要多吃几块。”替她梳妆时，蔓草小声说了几句，“娘娘昨晚都没吃几口，今天得补回来才行。”

    还记得俩人刚成婚那会儿，无论再晚、无论什么事，她都会等他一道用晚膳——祖父母健在时，就是这样的。她以为天下的夫妻，都合该如此。

    赵懿懿先是呆愣了片刻，随后放下食箸，起身应是。

    “皇后是在用朝食？”

    赵懿懿迷迷糊糊地想着，他先前如此，其实只是因为修养，选择给妻子几分薄面。她竟傻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明白。

    原来啊，他不是体谅她，而是早就不想同她一道用饭了。

    赵懿懿倏尔睁了眼，寝殿中微弱的烛火透过鲛纱帐幔，映出片昏黄的光。

    立在那儿时，却是有些手足无措。

    却只听到，她关心那赵维民的事。

    顾祯唇角勾了抹冷笑，早就该知道她会说这些的，不是么？

    她叫人将偏殿户牖大开，一抬眼朝外望去，便是满树堆雪重重。正当赵懿懿垂首独自用着朝食，却有一人逆着光，从殿外缓缓步入。

    她明面上只道了声“多谢舅母替懿懿打算”，心里头却是掩藏不住的，带了些隐秘的欢喜。

    顾祯抬目，扫了眼她握着调羹、微微颤抖的手，又见她紧闭着唇缄口不言，眉眼忽而沉了沉。

    云竹急忙揽着她纤弱的肩，替她抚了抚背，柔声道:“娘娘，时辰不早了，且先睡下吧。其余的事，等明早起来再说。”

    顾祯微微侧首，目光落在织了云托日月的衣袖间，一只白皙如玉的纤手，正小心翼翼将他拽着。

    这是赵懿懿头一回知晓，她竟然，要做太子妃了。

    他以为她知晓后，是会问他一二的。

    顾祯抬了抬手，淡声道:“正巧，朕也还未用朝食。”

    男人眼下有着淡淡青色，沉黑的眼眸凝着她看了许久。

    他淡然且随意的一句话，却叫她眼中再次升起些许希冀。

    赵懿懿抿着唇瓣笑了两声，随着这浅淡的笑意，唇角梨涡若隐若现。

    心脏怦怦跳着，仿佛滋生出了几片新芽。因此，在听着他问询昨日为何寻他时，赵懿懿怀揣着忐忑心绪扬起脸:“陛下，妾身听闻父亲因屡次冒犯，在前些日子被罢了官……”

    赵懿懿倾身过去，伸手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皇帝这意思，便是要在椒房殿用朝食了。

    犹豫了好半晌，才轻声说:“娘娘，要不，明日咱们再去一回紫宸殿？陛下总不会，一直不见娘娘。”

    无论是何原因，她身为皇后的威严，被扫了满地。

    第二日，赵懿懿难得睡到了辰正才起身。

    顾祯浓黑的剑眉微拧，刀凿斧刻的五官似是柔了三分:“朕昨日去了北郊左武卫大营，今晨方才回宫，宫人恐是不敢透露朕行踪，才如是说。”

    今早回宫，听闻她昨日傍晚来过，却吃了闭门羹。怕她多想，回头又要闹起小性子，将将下了早朝，连朝食都未用便来了椒房殿。

    起初她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仍是按部就班的着人准备膳食、照旧等着他来用晚膳。又过了几日，太子直接没来她的丽正殿，只是传话说自个已用了晚膳，叫她不必等。

    “陛下！”赵懿懿突然攥紧了手，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妾身知道父亲的过错难以宽恕，只是兄长并未掺和父亲的事，还望陛下，不要因父亲而迁怒兄长……”

    成婚以后，赵懿懿逐渐知晓舅母之所以举荐她，并非是因着疼爱，而是为了同皇后作对，以及舅舅家的表妹年岁太小，再往旁支去寻，还不如她这个嫡亲的外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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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不想告诉她，就是猜到她会为了此事闹上一回，而他近来政务繁忙，实在没闲心哄她。

    皇后如今，果然是和从前不一样了，亦是如他先前所言，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中。

    他不愿见她，她亲手做的吃食甚至只能叫宫侍转送，转眼，那何二却是进了紫宸殿，还在里头待了那么久。

    直至眼眸终于裹不住泪水时，便顺着眼角流下，沾湿了那云霞纹的软枕。

    直至夫君有一日用完膳，告诉她可不必等:“孤每日忙完政务时辰不定，太子妃可不必等孤，先自行用膳吧。”

    夫君怎么来了？他不是不欲见她么？

    “再说吧。”赵懿懿没立刻应下，只是急促喘息了几回，淡声问:“她何时出来的？”

    “这不是你该管的，你做好皇后的本分与分内事就行了。”为了不叫皇后继续闹下去，顾祯将她的手拂开，径直起了身。

    四周忽然暗得出奇，眼前一片雾气迷蒙，恍惚间，她竟隐约忆起了从前。

    原来他也知道……她是会因此事委屈的。

    于这幽深的夜间，她终于想了个明白，他那日为何会给她送那些首饰。满满一大匣子，具是珍品。

    仲春的夜间尚有微凉之意，身上盖了层薄薄的衾被，侧身躺在榻上时，却怎么也睡不着。

    除却方才那一番对话，俩人相对无言，各自用着各自的朝食。赵懿懿用饭的速度，较之先前慢了许多。

    帝王骤然动怒，满室宫人皆垂下了头，身子战战兢兢，不敢在此时碰触皇帝的怒火。

    彼时她年岁小性子倔，正是和徐氏矛盾最深之时，面上未显露分毫，仅是应了一声好，心里头恨不能立刻逃离侯府。

    自做皇后以来，每日宫务繁多，偶尔还须得服侍顾祯早朝，算下来，她很久没这么晚起过了。

    云竹俯身将那碧玉香囊拾起，望着她那难看至极的神色，一时不敢出声。

    越想，心里头越是梗得难受，一丝酸涩悄然爬上鼻尖与眼尾，泪意瑟瑟然涌了上来，不过几息的工夫，便已在眼中蓄积成一片汪洋。

    舅母见她呆愣住，还以为她是不情愿:“太子妃身份尊贵，是这天底下女子都艳羡的婚事，你自个考量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