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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小慧故意叹口长气,“我看这日子是快过不下去了。”

    听到这话,阮长贵摸摸肚子,“这倒是,最近有点寡得慌。”

    阮溪点头,“我得学点手艺在手里。”

    一间房,一家三口吃喝睡,都在里面。

    爷爷阮志高疑惑出声:“想学做衣裳?”

    两个鸡蛋一块奶糖,一家人谁也不吃推让半天,最后决定凌致远和周雪云吃煮鸡蛋,凌爻吃那块牛奶糖,不准再有任何疑义。

    ***

    阮跃进阮跃华和阮洁看阮长生日常挨打,在旁边哈哈笑出来。

    阮长贵转头看向她,“怎么呢?”

    凌爻说:“昨天救的那个姑娘,送来的。”

    听到这话,桌子上的人都愣了愣,看向阮溪。

    想想多的是人在下放后住牛棚,住这里倒算是好的了。

    阮长贵耳根子软,

    凌爻把鸡蛋分别送到凌致远和周雪云面前,“你们辛苦,你们吃。”

    刘杏花又犹豫了一会,还是松了这口气,“那你就拿去吧。”

    孙小慧道:“他年轻时长得一表人才,又有手艺在手里,其实是完全不愁讨婆娘的,多的是姑娘看上他。但他性格古怪,跟谁也处不上,就单下来了。你找他学手艺,纯属是自讨苦吃。”

    刘杏花道:“是啊,一个老裁缝,就在下面的金冠村。”

    说着动动身子,“你妈现在是打算把家里的钱都花在两个败家子身上,她不为我们打算,你不觉得我们该为自己打算了吗?跃进也十五了,过几年讨婆娘不要钱吗?”

    孙小慧继续说:“她能学成什么东西,白送东西给人家罢了。那个老裁缝最会刁难人,以前去学手艺的人没少在他身上砸东西,什么也没学成。”

    刘杏花瞪她一眼,“鬼扯火。”

    看到鸡蛋和奶糖,周雪云愣一下,看向凌爻问:“哪来的?”

    刚到凤鸣山住下来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非常不习惯,这居住环境实在是又脏又臭,谁家在猪圈上睡觉?但住了这几年下来,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

    听了墙角的孙小慧回到房里,拧着眉跟阮长贵说:“小溪随口一句想学做衣裳,我们都当闹着玩呢,谁知道你妈就真把家里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鸡蛋都给她了,让她去找那个老裁缝拜师父,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嘛?有她这么娇惯孩子的吗?那还是个不值钱的女娃子!”

    二叔阮长贵放下碗,开口说:“我们这做裁缝的吃香,去找老裁缝学手艺的可不少,但一个都没学下来。小溪你生下来就不是吃这行饭的人,就别想一出是一出了。”

    阮溪举手发誓,“我肯定学出点东西来!”

    阮溪不与她计较,吃着米饭摇头,“我不是想做衣裳,我是想学做衣裳。”

    他父亲刚来的时候还是一副俊秀模样,经过这几年的蹉跎,仿佛老了十多岁,黑黢黢的和乡下人无异。以前他爱高谈阔论,现在也不爱说话了,有时候像根木头。

    她一副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一会又说:“那你吃吧。”

    眼见着太阳起高至树梢,凌爻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把猪赶回吊脚楼,关进猪圈里。

    阮志高哼一声,“不撞南墙不回头。”

    奶糖、煮鸡蛋和书本都小心装进打了补丁的黄书包里,左手抓一把上午在山坡上采的碧绿小野葱,右手捏一根长枝条赶猪。

    阮志高明显提起了一口气,但没说重话,脸色和语气忽一变,又说:“你想找老裁缝学手艺是吧?我还真不拦你,你就去吧,看人家收不收你就完了。”

    说到老裁缝,八卦的话可以说很多,二婶孙小慧来了精神,接着话又说:“小溪你不知道啊?那老裁缝不是正常人,一辈子没娶媳妇,你知道为什么?”

    凌爻盛好饭,凌致远和周雪云洗干净手直接坐下吃饭。

    她用一种小而有些任性的语调,咬着筷尖上的米饭说:“我偏要没事找事。”

    阮溪听这话下意识不舒服,但没有呛阮志高,毕竟他是爷爷。

    她答应倒不是觉得阮溪能学成,而是因为父母不在身边,她向来宠着阮溪,娇惯她。

    凌爻关好猪圈的门,踩木楼梯上吊脚楼。和平时一样,进屋后放下书包,转身去木斗里舀一碗米。米倒到簸箕里颠起来扬糠,米糠要扫起来留着喂鸡。

    凌致远不要,直接放到凌爻面前,“你和妈妈吃。”

    周雪云坐在桌子边磕鸡蛋,磕碎了剥壳,忽然又淡声说:“我们一家成分不好,走到哪都叫人看不起来。还是少与人来往吧,人多嘴杂是非就多。”

    刘杏花看她一眼,“你真要学?”

    孙小慧道:“你没看出来,你妈最近把钱都收起来了,准备全都花在小五子和小溪身上。你爸妈都是偏心眼,当年把当兵的机会给你大哥,让你在家种地养一家老小。现在呢,又偏疼小五子和小溪,偏偏这两个都是不成器的,一个游手好闲成天惹是生非,另一个娇惯得不成样子,想一出是一出。针线都做不好,说要去学做衣裳,你妈还真把鸡蛋都给了。”

    刘杏花在旁边补充:“他是想找漂亮的,没找到就没要婆娘。”

    她仍然觉得阮溪是一时兴起三分钟热度,毕竟阮溪是连针线活都做不好的人,也是最不爱做针线活的。这突然说要学做衣裳,不是闹着玩是什么?

    阮溪主意早定了,点头:“嗯!”

    二婶孙小慧神经十分敏感,忙接着话问:“小溪你问这个做啥子?你想做衣裳啊?家里可没有扯布的钱,寄来的那些衣服多洋气啊,我们这的老裁缝可做不出那些样式来。”

    而且那老裁缝性格确实十分古怪不好相处,其他人跟他学不成手艺,阮溪就更不行了。学不成手艺不说,还得受他的刁难往里再搭不少东西,实在不划算。

    阮志高道:“学他干什么?女娃子要什么手艺在手里?家里也不需要你挣钱,你有那时间把针线学好,在家再呆上几年,找门亲事嫁出去就行了,别没事找事做。”

    她稳了稳情绪,到阮长贵旁边坐下来,尽量用平和的语气看着他说:“你就没发现,家里最近的伙食越来越差了,就快喝西北风了。以前饭桌上还有两盘热菜,现在连点油星都看不到。好容易攒点鸡蛋,一口都没吃上,说送人就送人了。”

    ***

    听完这话,阮溪出声道:“挺有原则的啊,找不到自己喜欢的满意的,凑合的那有什么意思,不如不要。我要是找不到自己喜欢且满意的男人,我也不结婚。”

    这吊脚楼是村里的房子,但原先不是用来住人的,而是用来养牲口囤粮食和放一些农用器具。当时他们一家三口过来,队长就简单腾了一间出来,给他们住。

    凌爻拿起筷子没吃饭,忽伸出左手,在桌子上放了两枚鸡蛋和一颗奶糖。

    阮溪还是那个语气,“你管不了我,我爱学就学。”

    阮长生没个正形,忽拍一下桌子道:“不见棺材不掉泪!”

    孙小慧心里不痛快,结婚十几年被这个婆婆压着,最近她越发是不想被压了,她也想当家做主。凭啥这家里的一切事务都由她刘杏花说了算,什么事都由她来做主?

    刘杏花看着阮溪的眼睛,片刻道:“你要是认真的,奶奶就不拦你。”

    阮志高抬手就在他头上打一下,“瓜娃子!”

    说到偏心眼这事,阮长贵心里憋上一口气,但是没说话。

    扬干净了的米放到盆里淘一下,再倒进锅里蒸米饭。

    阮溪搜索一下脑子里的记忆,没搜索到相关的,便问:“为什么?”

    ***

    昨晚她堵在心里的那口气还没散呢,现在又添了一层堵,简直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拌好酱汁野葱,父亲凌致远和母亲周雪云刚好收工到家。

    阮溪是开心了,却惹了别人不高兴。

    凌爻知道,他父亲就是因为与人交往中口没遮拦,才到了这里。

    阮溪看向阮长贵,“越说他厉害我不行,那我还非要去会会他了。”

    分家的念头又开始在她脑子里疯狂叫嚣,强烈到简直要破脑而出。

    在城里的时候,凌爻不会做这些事。到凤鸣山以后为了帮父母分担压力,慢慢什么家务活都学会了。洗衣做饭放猪养鸡,他每一样都做得很好。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这个孙女连针线都做不好。

    阮溪重重在刘杏花脸上亲一下,“谢谢奶奶。”

    阮家的饭桌上有老少三代九口人,人挤人肩挨肩。

    吃完饭阮溪主动刷锅洗碗,刷完后她蹭去刘杏花旁边,笑嘻嘻和她说:“奶奶,家里那半篮子鸡蛋能不能借我用一下?等学好手艺挣了钱,我就还您。”

    阮长贵坐在床沿,不太爱管家里这些事,只说:“给就给了呗。”

    她要去找老裁缝拜师,肯定要带拜师礼。凤鸣山两三个村子有一个供销社,但里面基本没什么东西卖,买点白糖都困难,也只有家里老母鸡下的鸡蛋可以送了。

    刘杏花被她亲得呵呵笑,很是受用地说一句“淘气”。

    猪圈就在吊脚楼下头,柱子撑起来那块空间里。

    阮志高看着阮溪,“你还跟我犟嘴?”

    一夜加半天下来,阮溪对这个新家已经适应得差不多了。别的事她管不了,心里想着先拜师,于是吃着饭问奶奶刘杏花:“奶奶,我们凤鸣山上是不是只有一个裁缝?”

    凌爻捏着筷子咽下嘴里的米饭,“嗯。”

    米饭蒸好后,他又细致地把采来的野葱洗干净,根须也不扔,把须须洗得白白的不粘半点泥,拿刀切成半寸长的段,再舀点酱菜的酱汁浇在上面。

    周雪云转头看看凌致远,片刻应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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