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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程勉早就腹中空空，提着小灯笼，忙不迭地回道:“吃点东西再回去，阿姐我肚子好饿，晚食的春饼不顶饱。”
摊前有桌子，祝陈愿姐弟坐在桌上，只等着做好的羊白肠端上来，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这时的风吹得正猛烈，一开口就灌一嘴的风。
不远处有个身子佝偻的老人，肩挑着一筐小篮子，上面盖着白布，步履蹒跚地向他们走来。
食店里从吵闹到寂静，不过片刻。
“来一份旋煎羊白肠。”
祝陈愿轻声说，上手摸着雪蹄身上的绳子，拽出一截来，握在手上。
拐进一条街，两人的影子在烛光下越来越长，祝陈愿慢慢地说下去。
何时吃菜最好，古人则说，“春初早韭，秋末晚崧。”
“你们两晚上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他咽了咽口水，还从来没有吃过羊白肠。
从青州回来后，雪蹄基本上都困在院子里，想溜达也只能围着院里的菜畦和花圃跑动。
“好嘞，阿花她娘，你去洗根羊白肠来。”
陈三家的羊白肠处理得很干净，又浸泡在水里，异味和脏污是一点也瞧不见。
“阿姐带你去吃陈三家的旋煎羊白肠，州桥附近的羊白肠数他家的最好。”
叶大娘跟她同住在东安巷，一个巷头，一个巷尾，经旁的人家介绍，干了几天，不谈年纪，大娘手脚干净又知礼数，听说还是宫女出身。
…
祝陈愿开这个食店也有两年的时间，不是没想过招个年轻伙计，可托牙侩找，总有些手脚不干净的毛病。
“就是明天你得多写两张大字。”
祝陈愿回到自己房间门口时，都要推门进去了，刚迈进门槛的脚又缩回去，借着旁边的灯笼仰头看檐下垂挂下来的东西。
祝陈愿有点犯困了，打着哈欠回她，“去州桥那边的陈三家吃了碗旋煎羊白肠，回来的路上勉哥儿买了包饴糖。”
祝程勉吃完后打了个饱嗝，还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嘴。
知道要出去的雪蹄，吐着
“勉哥儿，喝点汤。”
转眼间菜畦里的韭菜都被剪光，只留下光秃秃的土壤。
摊上人不多，小贩陈三方脸，皮肤黝黑，看见谁都是一副笑面孔。
竹屉中除去带给陈欢的春饼，还剩着一两盘。
祝陈愿摇头，想起自己之前说他的字跟化开了的饴糖一般，不免又开始旧事重提。
“有一点点难，我总是写不好。”
老丈卖的饴糖不大，不过一文钱一块，祝程勉买了十块，包在油纸里，嘴里还含着一块，一侧脸颊鼓出一个大包来。
祝陈愿往前走，斜睨了他一眼。
鹤行街也有夜市，人多而杂，车马喧闹，是人挤人的地方，祝陈愿不想去闻“人味”。
送走了叶大娘和带春饼给陈欢的祝清和，食店里就只剩下祝陈愿姐弟。
祝陈愿握住一把韭菜，握着剪刀将它剪下来，放到竹筐里，一把把根部齐整的韭菜填满了竹筐底部。
他今日出门没带上他的小荷包，里面有他攒下来的三十文钱。所以想吃饴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姐，祈求她能去买点。
韭菜想要根部整齐，得剪，而不是拿着刀上来就横切一大片，卖相不好看不说，还浪费掉很多能吃的部分。
“小娘子，羊白肠来了，趁热吃。”
祝家院子菜畦里的韭菜正赶上合适的时候，韭菜得春天吃才好，春韭鲜嫩，口感爽脆，没有多余的渣滓，夏韭则最差，吃起来容易塞牙，韭菜的香气也不剩多少。
厅堂里还亮着灯，祝陈愿进去时，就听见陈欢的问话。
祝陈愿拿起瓷勺，给祝程勉舀了几勺汤。
州桥离鹤行街不远，祝陈愿才刚从桥上走下来，就闻到酸甜咸辣交织在一起的味道。
“雪蹄，今天你跟着我去食店吧，不要乱跑，不然我可牵不住你。”
叶大娘接过钱当面点清，听到这话，连连摆手，嘴上急忙地说道:“小娘子，可不能这样。老身知道你心善，也不能每次都让我带点回去。”
“阿姐，羊白肠不是煎的吗，怎么这碗还带汤呢？”
他家的羊白肠是之前就处理过的，上锅之前再用水洗一遍。
祝陈愿记好今日的账，将工钱数出来给叶大娘，“大娘，要是不嫌弃，还剩下的两盘春饼，我替你卷好，带给你家孙儿吃。”
蜡烛的光跳到墙壁上，祝陈愿走动的时候，影子时而在地上时而挂在墙上，后头还跟着个小尾巴。
叶大娘没有明说，只是拿干瘦的手握住祝陈愿的手掌，“剩下的两盘我买了，小娘子说得对，我得带点回去给孙儿。”
羊白肠不仅脆而且嫩，火候没有过头，烫过头的羊白肠，吃起来口感总觉得差点意思。
良久，祝陈愿才开门回房。
祝陈愿数出十文钱，塞到祝程勉手里，催促着他快点去买。
祝陈愿说完后，对上他不解的眼神，恍然醒悟，自己又好为人师了，跟个才八岁的小孩讲什么大道理。
祝程勉探头，瞧着桌上的旋煎羊白肠，乳白色的高汤中浸着数段淡黄色的羊肠，配上碧绿的葱花，让人很有食欲。
从陈三家的铺子前离开时，已经是夜半时分。
陈欢站起身来，要不是为了等他们，她早躺在床上歇息。
“阿姐，是卖饴糖的老丈。”
两人慢悠悠走在路上消食，祝程勉走路也不老实，蹦蹦跳跳往前走，手里提着的灯笼一晃一晃的。
祝陈愿立在廊前盯着随风飘动的荷包看了很久，想起她即使身体康健了，爹娘也会时不时去寺庙上香，对于这类的事情他们无比虔城，且深信不疑。
祝清和还是举人的时候，没进殿试，举人头衔三年一过，还得重考，又碰上祝陈愿出生体弱，带着求医问药还来不及，根本没有精力放在读书上。
“阿姐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也要练字，阿爹他会陪着我练，我有时候会问他，我是女子，不能科举，为什么还要识字认字呢？”
瞧着他飞一般地跑去，叫住前面的老丈，祝陈愿略显无奈地摇头，要是读书有吃这么上心就好了。
饴糖不是很甜，吃起来硬却很香甜。
祝陈愿打头，领着祝程勉穿过人潮，来到桥边上的一个小摊上。
即使她跟着太婆练习厨艺，回来手臂酸痛发麻，祝清和会给她按手臂，但每日的功课总是少不了的。
祝陈愿双手拢在袖中，偏头问祝程勉，“是先回去，还是去州桥，吃点东西再回去？”
“下次早点回来，快点去洗漱吧，我和你阿爹也可回去睡觉了。”
眯着眼才看清是一个荷包，不用猜也知道里面装的是祝清和今天早上抢来的春牛土。
从祝程勉身边经过时，他耸着鼻子嗅飘散在空中的味道，猛地转过身子，把祝陈愿给吓了一跳，就听他兴奋地说着。
“阿姐想跟你说的是，男儿就更得有志气，前人读书你知道是怎么样的吗？是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
在祝程勉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两人到了家门口，打开后院的房门。
后来，等她身子好起来，就把满腔心血投注在祝陈愿的身上，从少时便教她识字、丹青、算账、练字，给她讲各种大儒的史书经书，带着她出去外面开阔眼界。
祝程勉也想起自己那狗爬一样的大字，声音带着点羞赧。
“勉哥儿，写大字真的很难吗？”
“大娘，你总事事跟我客气，罢了罢了，拿十文来便是，可别再说银钱的事。”
祝陈愿低头看着摊前的大锅，冲着陈三说道。
祝陈愿夹起一根完整的羊白肠，放到自己的碗里，很有耐心地回答，“旋煎羊白肠里的煎，不是说用油去煎它，而是放到滚烫的高汤里去烫它。”
他含糊不清地举着油纸包问祝陈愿，“阿姐你吃吗？”
将黄屠夫提来的活鱼，放到缸里，再擦擦灶台，祝陈愿回头，对上祝程勉茫然的眼神，扔下抹布，洗手的空当说道:“勉哥儿，将你的风帽戴好，我们可得回去了。”
她停顿了会儿，又压低声音，“会把人心给养大的，老身这双眼睛看透了太多的事情。”
“阿爹说，女儿家也得有志气，便是不能科举又如何，他不想让我一辈子目不识丁，只能围着后院灶台转悠。”
去食店前，祝陈愿蹲在菜畦前，拿着专门的剪刀，剪韭菜，雪蹄也蹲在一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时不时转过头来看一眼。
她低头，咬了一口碗里的羊白肠，肠里的汁水爆出来，高汤的鲜味弥漫在嘴里，里面嫩滑的羊血，不腥，浓淡正好，还加了点羊油，却不显得油腻。
陈三捧着一个很大的瓷碗，热气四溢。十五文一份的羊白肠，足够姐弟两人吃饱。
祝陈愿不再听她的，取了十文钱，将剩下的春饼都给了叶大娘。
小孩子爱吃肉，也不管是不是下水，吃得满嘴流油，嚼一口小肠，再喝一口汤，那叫一个舒坦。
一大一小站在食店的门口，寒风呼啸而过，站在鹤行街上，能听到后面甜水巷中传来的靡靡丝竹之音。
下水在很多人眼里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认为腌臜，但祝陈愿认为，世间万般物，只有会做和不会做的而已。
羊白肠其实就是羊的大肠和小肠，汴京人惯爱这般称呼，说是文雅点。
“是你自个儿说的，春饼里头没肉，不好吃，吃了几个就不再吃了。”
“肚子还饱着呢，转眼又想吃糖了，诺，你赶紧拿着铜板买去吧，不然老丈就得走远了。”
] 祝程勉早就腹中空空，提着小灯笼，忙不迭地回道:“吃点东西再回去，阿姐我肚子好饿，晚食的春饼不顶饱。”
摊前有桌子，祝陈愿姐弟坐在桌上，只等着做好的羊白肠端上来，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这时的风吹得正猛烈，一开口就灌一嘴的风。
不远处有个身子佝偻的老人，肩挑着一筐小篮子，上面盖着白布，步履蹒跚地向他们走来。
食店里从吵闹到寂静，不过片刻。
“来一份旋煎羊白肠。”
祝陈愿轻声说，上手摸着雪蹄身上的绳子，拽出一截来，握在手上。
拐进一条街，两人的影子在烛光下越来越长，祝陈愿慢慢地说下去。
何时吃菜最好，古人则说，“春初早韭，秋末晚崧。”
“你们两晚上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他咽了咽口水，还从来没有吃过羊白肠。
从青州回来后，雪蹄基本上都困在院子里，想溜达也只能围着院里的菜畦和花圃跑动。
“好嘞，阿花她娘，你去洗根羊白肠来。”
陈三家的羊白肠处理得很干净，又浸泡在水里，异味和脏污是一点也瞧不见。
“阿姐带你去吃陈三家的旋煎羊白肠，州桥附近的羊白肠数他家的最好。”
叶大娘跟她同住在东安巷，一个巷头，一个巷尾，经旁的人家介绍，干了几天，不谈年纪，大娘手脚干净又知礼数，听说还是宫女出身。
…
祝陈愿开这个食店也有两年的时间，不是没想过招个年轻伙计，可托牙侩找，总有些手脚不干净的毛病。
“就是明天你得多写两张大字。”
祝陈愿回到自己房间门口时，都要推门进去了，刚迈进门槛的脚又缩回去，借着旁边的灯笼仰头看檐下垂挂下来的东西。
祝陈愿有点犯困了，打着哈欠回她，“去州桥那边的陈三家吃了碗旋煎羊白肠，回来的路上勉哥儿买了包饴糖。”
祝程勉吃完后打了个饱嗝，还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嘴。
知道要出去的雪蹄，吐着
“勉哥儿，喝点汤。”
转眼间菜畦里的韭菜都被剪光，只留下光秃秃的土壤。
摊上人不多，小贩陈三方脸，皮肤黝黑，看见谁都是一副笑面孔。
竹屉中除去带给陈欢的春饼，还剩着一两盘。
祝陈愿摇头，想起自己之前说他的字跟化开了的饴糖一般，不免又开始旧事重提。
“有一点点难，我总是写不好。”
老丈卖的饴糖不大，不过一文钱一块，祝程勉买了十块，包在油纸里，嘴里还含着一块，一侧脸颊鼓出一个大包来。
祝陈愿往前走，斜睨了他一眼。
鹤行街也有夜市，人多而杂，车马喧闹，是人挤人的地方，祝陈愿不想去闻“人味”。
送走了叶大娘和带春饼给陈欢的祝清和，食店里就只剩下祝陈愿姐弟。
祝陈愿握住一把韭菜，握着剪刀将它剪下来，放到竹筐里，一把把根部齐整的韭菜填满了竹筐底部。
他今日出门没带上他的小荷包，里面有他攒下来的三十文钱。所以想吃饴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姐，祈求她能去买点。
韭菜想要根部整齐，得剪，而不是拿着刀上来就横切一大片，卖相不好看不说，还浪费掉很多能吃的部分。
“小娘子，羊白肠来了，趁热吃。”
祝家院子菜畦里的韭菜正赶上合适的时候，韭菜得春天吃才好，春韭鲜嫩，口感爽脆，没有多余的渣滓，夏韭则最差，吃起来容易塞牙，韭菜的香气也不剩多少。
厅堂里还亮着灯，祝陈愿进去时，就听见陈欢的问话。
祝陈愿拿起瓷勺，给祝程勉舀了几勺汤。
州桥离鹤行街不远，祝陈愿才刚从桥上走下来，就闻到酸甜咸辣交织在一起的味道。
“雪蹄，今天你跟着我去食店吧，不要乱跑，不然我可牵不住你。”
叶大娘接过钱当面点清，听到这话，连连摆手，嘴上急忙地说道:“小娘子，可不能这样。老身知道你心善，也不能每次都让我带点回去。”
“阿姐，羊白肠不是煎的吗，怎么这碗还带汤呢？”
他家的羊白肠是之前就处理过的，上锅之前再用水洗一遍。
祝陈愿记好今日的账，将工钱数出来给叶大娘，“大娘，要是不嫌弃，还剩下的两盘春饼，我替你卷好，带给你家孙儿吃。”
蜡烛的光跳到墙壁上，祝陈愿走动的时候，影子时而在地上时而挂在墙上，后头还跟着个小尾巴。
叶大娘没有明说，只是拿干瘦的手握住祝陈愿的手掌，“剩下的两盘我买了，小娘子说得对，我得带点回去给孙儿。”
羊白肠不仅脆而且嫩，火候没有过头，烫过头的羊白肠，吃起来口感总觉得差点意思。
良久，祝陈愿才开门回房。
祝陈愿数出十文钱，塞到祝程勉手里，催促着他快点去买。
祝陈愿说完后，对上他不解的眼神，恍然醒悟，自己又好为人师了，跟个才八岁的小孩讲什么大道理。
祝程勉探头，瞧着桌上的旋煎羊白肠，乳白色的高汤中浸着数段淡黄色的羊肠，配上碧绿的葱花，让人很有食欲。
从陈三家的铺子前离开时，已经是夜半时分。
陈欢站起身来，要不是为了等他们，她早躺在床上歇息。
“阿姐，是卖饴糖的老丈。”
两人慢悠悠走在路上消食，祝程勉走路也不老实，蹦蹦跳跳往前走，手里提着的灯笼一晃一晃的。
祝陈愿立在廊前盯着随风飘动的荷包看了很久，想起她即使身体康健了，爹娘也会时不时去寺庙上香，对于这类的事情他们无比虔城，且深信不疑。
祝清和还是举人的时候，没进殿试，举人头衔三年一过，还得重考，又碰上祝陈愿出生体弱，带着求医问药还来不及，根本没有精力放在读书上。
“阿姐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也要练字，阿爹他会陪着我练，我有时候会问他，我是女子，不能科举，为什么还要识字认字呢？”
瞧着他飞一般地跑去，叫住前面的老丈，祝陈愿略显无奈地摇头，要是读书有吃这么上心就好了。
饴糖不是很甜，吃起来硬却很香甜。
祝陈愿打头，领着祝程勉穿过人潮，来到桥边上的一个小摊上。
即使她跟着太婆练习厨艺，回来手臂酸痛发麻，祝清和会给她按手臂，但每日的功课总是少不了的。
祝陈愿双手拢在袖中，偏头问祝程勉，“是先回去，还是去州桥，吃点东西再回去？”
“下次早点回来，快点去洗漱吧，我和你阿爹也可回去睡觉了。”
眯着眼才看清是一个荷包，不用猜也知道里面装的是祝清和今天早上抢来的春牛土。
从祝程勉身边经过时，他耸着鼻子嗅飘散在空中的味道，猛地转过身子，把祝陈愿给吓了一跳，就听他兴奋地说着。
“阿姐想跟你说的是，男儿就更得有志气，前人读书你知道是怎么样的吗？是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
在祝程勉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两人到了家门口，打开后院的房门。
后来，等她身子好起来，就把满腔心血投注在祝陈愿的身上，从少时便教她识字、丹青、算账、练字，给她讲各种大儒的史书经书，带着她出去外面开阔眼界。
祝程勉也想起自己那狗爬一样的大字，声音带着点羞赧。
“勉哥儿，写大字真的很难吗？”
“大娘，你总事事跟我客气，罢了罢了，拿十文来便是，可别再说银钱的事。”
祝陈愿低头看着摊前的大锅，冲着陈三说道。
祝陈愿夹起一根完整的羊白肠，放到自己的碗里，很有耐心地回答，“旋煎羊白肠里的煎，不是说用油去煎它，而是放到滚烫的高汤里去烫它。”
他含糊不清地举着油纸包问祝陈愿，“阿姐你吃吗？”
将黄屠夫提来的活鱼，放到缸里，再擦擦灶台，祝陈愿回头，对上祝程勉茫然的眼神，扔下抹布，洗手的空当说道:“勉哥儿，将你的风帽戴好，我们可得回去了。”
她停顿了会儿，又压低声音，“会把人心给养大的，老身这双眼睛看透了太多的事情。”
“阿爹说，女儿家也得有志气，便是不能科举又如何，他不想让我一辈子目不识丁，只能围着后院灶台转悠。”
去食店前，祝陈愿蹲在菜畦前，拿着专门的剪刀，剪韭菜，雪蹄也蹲在一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时不时转过头来看一眼。
她低头，咬了一口碗里的羊白肠，肠里的汁水爆出来，高汤的鲜味弥漫在嘴里，里面嫩滑的羊血，不腥，浓淡正好，还加了点羊油，却不显得油腻。
陈三捧着一个很大的瓷碗，热气四溢。十五文一份的羊白肠，足够姐弟两人吃饱。
祝陈愿不再听她的，取了十文钱，将剩下的春饼都给了叶大娘。
小孩子爱吃肉，也不管是不是下水，吃得满嘴流油，嚼一口小肠，再喝一口汤，那叫一个舒坦。
一大一小站在食店的门口，寒风呼啸而过，站在鹤行街上，能听到后面甜水巷中传来的靡靡丝竹之音。
下水在很多人眼里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认为腌臜，但祝陈愿认为，世间万般物，只有会做和不会做的而已。
羊白肠其实就是羊的大肠和小肠，汴京人惯爱这般称呼，说是文雅点。
“是你自个儿说的，春饼里头没肉，不好吃，吃了几个就不再吃了。”
“肚子还饱着呢，转眼又想吃糖了，诺，你赶紧拿着铜板买去吧，不然老丈就得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