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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妈妈是长姐的陪嫁,这么些年陪着长姐一同在汴京,若非刘妈妈拼死护住长姐的嫁妆,恐怕早就被苏家搜刮干净了。

    “前段日子,户部出了个金部主事的空缺,苏明航便要姑娘去求谢云霄那个庶子,苏明航说他已经同谢云霄说好了……只要我们姑娘在谢云霄生母那个贱人曹氏的牌位前叩首,替咱们太太斟茶认错,他就替苏明航谋这个职位!姑娘当时就恼了,便说她既然嫁给了苏明航,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便是苏明航要姑娘全部陪嫁去博前程,姑娘也给,可姑娘就是死……也不能去给一个害死了自己亲生妹妹的贱妾斟茶,更别提是替太太给那个贱妾认错!”

    刘妈妈一见谢云初,眼泪便从通红的眼眶中涌了出来,她碎步上前行礼后,忍着泪笑道:“一年不见,六郎又长高了不少。”

    可若是不说……

    见谢云初面色沉沉,刘妈妈交叠在小腹前的手颤抖着收紧,昨日老太太下令不许他们这些随姑娘回永嘉的奴仆,将姑娘的事情告诉六郎,否则便将其打死。

    刘妈妈口中的庶子,便是谢云初的庶兄……谢云霄。

    谢云霄在众多得以面圣的神童之中不算出类拔萃,但对于谢氏一族来说却是难得的良才,家族孙辈的希望。

    “这些年,苏伯爷和苏明航那个不要脸的,用着大姑娘的嫁妆纳小妾,在外面吃喝嫖赌应酬全都挂账,还有那伯爵夫人……什么衣裳料子首饰银子也都挂账,回回旁人来伯爵府要账,伯爵夫人躲得不见人,把自己的嫁妆攥地紧紧的一毛不拔!把咱们姑娘推到前面去!老奴每每劝姑娘不要管,可姑娘总说如今她已经嫁入伯爵府,伯爵府被人嘲笑,她身为苏家媳妇也面上无光,便用自己嫁妆打发那些来要银子的!姑娘寄家书时从来不说这些,是怕太太和六郎知道了她的处境,为她担心。”

    谢云初瞧见亭中一脸焦急的刘妈妈,接过元宝手中的伞,说道:“你回苍榕院,将我书桌砚台旁的那本《经要》拿来。”

    母亲不愿庶子谢云霄压在自己亲生骨肉谢云初之上,断然拒绝。

    刘妈妈顾不上其他,扑通跪在谢云初面前不住叩首,语声哽咽:“六郎……六郎您救救姑娘!救救姑娘吧!姑娘要是再回苏家……下一次回来的怕就是尸身了!”

    刘妈妈执意不肯起来,跪在潮湿的青石地板上,边说边哭:“六郎是知道的,他们苏家在汴京空有个不能世袭的文远伯爵位,苏伯爷也未曾在朝中任职,就那苏明航现在的官职……还是大姑娘嫁入他们苏家之后,花银子打点出来的!大姑娘嫁入他们苏家的时候,那苏家穷的连那破烂伯爵府都快抵出了!就是个空有架子的破落户!是咱们姑娘用嫁妆填了又填才保住伯爵府!”

    绵绵细雨垂幕而降,水汽氤氲,雾似的笼罩着古朴卓然的谢府。

    “刘妈妈,我知道你是忠心阿姐的,所以我才让元宝将您请了过来……”谢云初俯身扶住额头都碰出血的刘妈妈,“阿姐的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你先起来,将事情同我说清楚。”

    便由在汴京任吏部侍郎的大伯父做主留在了汴京,入了太学。

    “是!”元宝应声止步,瞧着自家主子拎着直裰下摆拾阶而上,这才转身往苍榕院跑去。

    元丰十年年初,皇帝下旨再举童子科,圣旨还未到永嘉前,大伯便陪同谢云霄回了趟永嘉,说谢云霄得了长公主嫡子青眼,将要成为长公主和勇毅侯独子的伴读,觉着谢云霄成为小世子伴读庶出身份太低了些,便想将谢云霄记在母亲陆氏名下,全谢云霄一个嫡子的名分。

    后来,祖父母见她如此,这才让父亲和三叔一同去了汴京,回来之后父亲说苏明航给长姐跪地叩首,长姐原谅了这苏明航,和离的事也就了了。

    落霞亭前葳蕤盛开的紫藤,如云般将大半座亭台盖入其中,湿漉漉的青石阶上,和洗得黑亮的屋瓦上,尽是霞紫落花。

    她比谢云初上一次见,显得苍老了不少,也清瘦了不少,额头青紫未消,想来是昨日没少磕头。

    谢云初拳头紧攥,指节发白,骨骼发出声响来。

    据说,在谢云初六岁时,年仅十岁的庶兄谢云霄被当地知府举荐参考神童举,考绩出众至殿试,皇帝亲赐谢云霄五经出身,日后可免解试,直接参加礼部试。

    谢云初收了伞,将湿答答的油纸伞倚在莲花柱基上,撩起半湿的直裰下摆,在石凳上坐下,十三岁的小郎君,言行间已显出矜贵逼人的气度:“刘妈妈,阿姐到底为何突然回了永嘉?我要听实话。”

    苏明航这个蠢货,难道听不出来,这是谢云霄不想帮忙,故意恶心他的,他竟然还真敢将这话告诉长姐!

    谢云初听到这里,心跟油煎似的,她闭了闭眼,拳头紧紧攥着,这事儿出在去岁,她是知道的,当时她听到阿娘在房里哭,书院也不去了,在祖父祖母面前跪了三天不吃不喝,求他们准阿姐和离,将阿姐接回来。

    而一向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谢云初,在七岁时逐渐显露出非同寻常的天赋,过目不忘不说,五步成诗,七步成章,下笔立成,一时间在永嘉名声大噪,成为谢氏一族孙辈中比谢云霄优秀出色的希望。

    “可这斗米恩升米仇,他们苏家竟然盘算起了大姑娘嫁妆的主意,上一次……大姑娘那婆母伯爵夫人说大姑娘既然嫁入了他们苏府,那嫁妆就是他们苏家的银子,伯爵夫人非要让大姑娘将嫁妆交到她手里,大姑娘不给,她就挑唆着苏明航那个黑心肝的管教姑娘,打得姑娘脸肿的没法看,半个月都没法出门见人,对外还说咱们姑娘黑了心肝,仗着破了点油皮就赖在床上……不起身伺候公婆,咱们姑娘为着谢家女眷的名声着想,又挣扎着爬起来,要不是姑娘累的在别家晕倒事情闹大,怕是姑娘还压着不让人往永嘉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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