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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让她把《千山鹤雪图》在蔡祭酒手上的消息放出去了几日,外面是什么情况她至今还不清楚。

    晏苏荷听着祖父一反常态地与她议论朝政,不由猜测他目的。

    晏苏荷抬眸,乌黑潋滟的眸子逐渐有了光彩,她回过神,将手伸过去,在琼若的服侍下起了身。

    他们都顾忌她的女子身份,不敢再与她深交,这在晏苏荷的预料之中。

    外边营帐突然被掀起,天光漏进,有人走了进来。

    日光温煦,暖风掀起纱帐一角,明媚阳光漏进床榻,晏苏荷肤色雪白,长睫不安分地颤动着,她身子蜷曲,眉头蹙起,似是被噩梦搅扰。

    她走到合适位置福身行礼,“五娘给祖父请安。”

    晏国舅那双老谋深算的浑浊眼眸终于有了一丝笑意,“琅琊一战萧三郎立下大功,却被萧国公赶回长安念书,让一个将才弃武从文,本相实在好奇他所谋为何。”

    晏苏荷眨眸,长睫如扇,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涌出,怔懵又可怜。

    正值盛午,书房却阴凉安静。

    于是他将桌上的画卷拿到手上,抬眸望向晏苏荷,将图捧起对她道:“这幅《千山鹤雪图》果然名不虚传。”

    “又听说国子监无人敢教萧三郎,恰好蔡祭酒将此图

    晏国舅径自继续:“数日前祖父提出了北方牧地改革一事,依五娘看,现今推行此议案最大的阻力是什么呢?”

    -军营-

    她太瘦弱,在宽大床榻上只占得一点位置,蜷缩在那处,看起来便实在可怜。

    晏苏荷张唇,似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垂眸点了点头。

    梦中不解之处太多,比如那个男人的身份,晏苏荷至今也未能确定,仍是一头雾水。

    晏苏荷便再次望进那双深邃鹰眸里,听到他冰冷嗓音:

    “为何要叛?”

    晏国舅笑了两声,脸上却并无笑意。

    周遭静谧,日光蒙尘。

    晏苏荷沉默。

    霎时,晏苏荷脑中如有惊雷响起,轰地一声将她震懵,她呼吸有一瞬间地停滞,整个人都僵住,直直盯着祖父手上的那副卷轴。

    她疑惑:“祖父寻我何事?”

    她搂着被子坐了好久,思绪远飘,琼若唤了她好几遍她才听到。

    可现在这梦不仅与现实有关,还与前面的梦联系承接,晏苏荷心底不由信了七分。

    晏苏荷:……

    晏苏荷肩膀一颤,抬眸怯怯地往来人望去。而瞬间黑影罩下,她目光只落在男人乌革靴裹着的笔直小腿上。

    “陆葵还是没有消息吗?”

    晏苏荷揉着颈间皮肉的手指瞬间屈起,朱唇紧抿,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不过她用三年建立起来的关系网就此切断罢。

    晏苏荷便换好衣裳,整理妆容一番后,往主院走去。

    总不能从蔡祭酒手上讨来图,只为批评她吧?

    晏国舅想将此人查出来。

    怀中忐忑心情一路到了主院,晏苏荷见院里没什么人,便知道祖父只找了她,而仆从将她引进她从前没有机会进入的书房,心中猜测不由又证实了几分。

    琼若探身进帐,见她小脸惨白的模样,不由拿出帕子帮她擦汗,“娘子又做梦了?”

    “五娘好谋算啊,要不是底下人纰漏太多,祖父一时半会都还查不到你身上。”

    她思索片刻回道:“牧场改革,对军队影响最大,而北方大部分军队都唯萧国公令是从,是故牧地改革,阻力最大的应是萧家。”

    老人温和话中无一处不带刺,话里话外都在打压她。

    他屈指敲着床榻,不时碰到贴着她纤腰的长发,便漫不经心地拈了一缕过来,揉搓把玩,良久方道:“你知道我的处境,如果不说你是我的女人,我无法跟谢琸交代。故这段时间,你最好待在我帐中。”

    “又为何救我?”

    晏苏荷弯下脖颈,垂眸视地。

    若不是当今陛下出身正统,且太后和晏国舅斗赢了颍川王,将他赶去封地,现今的皇位是谁坐还未可知。

    “蔡祭酒提出国子监扩招之事,吏部侍郎就紧接着提起科举改革一事,发生得太过巧合,本相就不得不查探一二,结果发现了什么?”

    晏国舅不苟言笑,看向孙女的眼神却透着精光,“祖父在想,你的性子到底随了谁。你们姊妹性格各异,也有跳脱活泼的,却远不如你大胆执拗,祖父便好奇,到底是谁把你教成现今模样。”

    晏苏荷垂下眼眸,心里越震撼,她表现得就越柔和。

    晏苏荷攥起拳头,脑中飞速运转。

    “你可理解为,我和谢琸一样,贪你美色而已。”

    晏国舅神色无异,继续他的话:“既然你那么想参与朝政,祖父今日给你出个题如何?”

    “晏五娘子,我们似乎不熟。”

    他沧桑目光落在她身上,不需多言,执政多年的威压就瞬间朝晏苏荷压来。

    “嗯。”晏国舅应了一声。

    “五娘好胆量,都敢算计到蔡祭酒身上了。”

    而男人盯着她,目光如冰冷的剑刃般一寸寸掠过她裸露肌肤,游移到她颈肩的红痕上。

    而他松开了她的发,站直身,俯视她。

    “可将军,你若真打算投靠他,就不该救我。www.yuqing.me”

    他许久未出声,晏苏荷不由抬眸向上望,停在桌案上,“不知祖父唤五娘前来有什么吩咐?”

    琼若低声:“没呢。”

    “娘子,家主有事找您。”

    他起身凑近了些,劲瘦身躯压来时,温热呼吸拂过她手背、脸颊,像是野火过境般,引她肌肤生热。

    男人忽地俯身,将手撑在她裙边,膝盖一屈,长腿窄腰宽肩便一一从晏苏荷眼前划过。

    他蹲身与她对视,低声问:“还好吗?”

    *

    晏苏荷没想到祖父真与她提及政事,一时诧异。

    那么藏在暗处帮助萧家的人到底是谁呢?

    琼若摇头道不知。

    如今祖父寻她,她便不由疑心是自己这几日的动作惊动了他老人家。

    晏苏荷终于有了反应,她迟疑地抬眸,视线落进男人眼中。

    “这些事出现得太过巧合,老夫便怀疑有人在暗处阻止牧地之事,只是此人藏得太深,老夫一时查不出来。”

    她诧异抬眸,看向老人。

    他声音冷硬,通过帐篷稀疏透进来的光横在他她二人之间,尘粒如星,将他们的距离拉大隔远。

    男人神色陡然沉下,他再次俯身,这回却捏住她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

    却未想到晏国舅听到她的话竟沉默下来,复与她道:“确实。”

    她动作很轻,长睫垂下时在病态白的脸上投下一道阴影,安静柔弱,美得不像真实存在的。

    他查到那日下午国子监发生的事,查到一个清俊书生的仗义执言,亦查到晏苏荷散布《千山鹤雪图》消息的事,几件事一联系,就不难想到晏苏荷目的。

    而晏苏荷谨遵礼法,不敢多瞧,并没有看到画卷。

    心脏跳得比平常快,情绪却很淡,无他,自国子监回来的那夜起,她就开始反复做这个梦。

    但她也确实没有消息,便只能随口说了几句。

    晏国舅则在想,萧国公远在北方,留在长安的手下都是匹夫之辈,有勇无谋,不可能有这么高明的手段。

    对于牧地改革一事她只是略有所闻,况且这段时间她消息鄙陋,没有朝堂消息,就更难推测。

    “我这里没有女人,找不到人服侍你,自己可以吗?”

    晏苏荷进来时便觉周身冷下,凉意袭来。

    晏苏荷沉默了一会儿,她这几天去拜访了詹学士和大理寺卿,为女扮男装的事向他们道歉,还去拜访了几位往日同僚,得到的回馈都不是很理想。

    声音低浅沙哑,她仰脸望他时,秋水眸中泪光莹莹,莆匋般的眼珠直溜溜盯着他,可怜、探究、畏惧皆有,却直视他。

    她只是信口胡诌,毕竟萧家举家在北方,手伸不了那么长,中央一声令下,他们不改也得改。

    她拱手躬身,语调和缓:“所以祖父想让五娘做什么?”

    她抱着膝盖,脸搁在手肘上,乌黑的眼珠瞪大,呆呆地望着地面。

    晏苏荷抬眸望他,沉默许久——他们确实不熟。

    晏苏荷正抱着双腿蜷缩床边,不断用手揉着颈间红痕,无声哭泣着。www.yingze.me

    晏国舅正在案桌前办公,管事传话晏五娘来了他才放下笔,桌案最左侧赫赫然放着一幅画卷。

    晏国舅:“自本相提议此事后,就不断有谏言阻止,陛下犹豫不决、甚至欲将北方改革一事迁移到南方,近日朝中又因科举改革一事吵得热火朝天,牧地改革便一拖再拖,毫无进展。”

    她问过兄长,谢琸是颍川王的名字,当年颍川王深受先帝宠爱信任,先帝也有意传位于他。

    她猝不及防望进那双漆黑冷眸里。

    而在陆葵失踪的这几日里,晏苏荷与外界的联系便彻底断了,很多事情只能交代琼若去做。

    所以梦中颍川王谋反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现实中他早就在颍川过上了潇洒日子,与今帝更是手足情谊,关系甚好,没有谋反的预兆。

    若梦与现实毫无联系晏苏荷是断不会相信预知梦存在的。

    不过片刻,她就低喘着气睁开了眼。

    泪珠啪啪往下坠,嘴唇也被自己咬得通红,那双本如冰雪般清冷的眉眼此刻也染上胭脂红色,楚楚可怜,媚态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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