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血洗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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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戚王看见略有些熟悉的面孔，心中大骇，不由得脱口出声，“是宁王的庶子，是……”

    那时她是什么感觉？姜殷依然忘却了。然而此刻她心中某处却似乎被莫名戳中，疼痛感源源涌出，心肝肺肾无一不酸胀生疼。

    只见殿门外一阵黑色身影迅疾如风掠过，驻守的卫兵皆尽被割喉倒地，他迅速冲上前来，围困姜殷的侍卫一齐冲上前去——

    他发丝都在往下滴血，脊背僵直，除却没有致命的大伤外其实比姜殷伤得重，身上也已遍是破口，这般用力搂着姜殷，对他自己也是一种折磨。

    姜殷明白自己欠他一个解释。

    《前夫给我收了99次尸》

    真是狼狈啊。她想。

    手中的戚王看见此景，已是奋力挣扎起来。

    事已至此她早已无法脱身，倘若再说出一切，便是连最后的底牌也丢却了。

    若是没有戚王口谕，所谓客栈门口的手下必然无处获得指令，阿勉或许可以保住。

    裴晗缓缓抬眸，全然不似平时的温润和善。他双眸通红，仅是眼神便让人不寒而栗，这副模样便是前世的姜殷也从未见过。

    “他不是你叔叔？你还真是狠得下心……大义灭亲。”姜殷笑道，只是重伤在身，笑得略凄惨。

    姜殷手下微动，似乎终于想立刻杀了戚王，然而过了片刻，她手上颤抖，究竟未能狠下心来。

    姜殷太累了，放弃的疯狂想法不受制地涌出。

    缠斗终于平息，唯余回荡于大殿的重重喘-息呻-吟之声。方才缠斗的侍卫全部倒在地下，却无一人命丧当场，只全被卸了四肢，剧痛扭动挣扎着。

    戚王唇边冷笑，是瞧见了她面上神色，心道自己这局豁出命去，马上就要赢了。

    “我杀了戚王给你报仇，不好么？”裴晗压低着声线，仿佛在竭力控制某些情绪。

    在听见姜殷那略有些虚弱的声线后，他却仿佛忽然被当头一棒敲醒，停手转头望向仍然挟持着戚王的姜殷处。

    姜殷一手维持住刀抵戚王脖颈的姿势，另一只手重重捂过戚王唇畔，神色仿佛暴戾，自是要他看着眼前情形，却又不让他出口说话。

    姜殷失血过多，已经开始眼前发黑，手上却不敢松劲分毫，一时一秒的懈怠都有任凭戚王脱手逃出的危险，她更要担心自己一时不察，脱手便情绪上头杀了戚王。

    侍卫浑身抖如筛糠，自然不敢问他口中那个“她”是谁，却也似乎不甘道出是所为，只愈发剧烈地抖着。

    然而若是阿勉已然落入贼手，戚王一死她便再无生路。

    如此便可永远握住姜殷的软肋，如此人物攥于手掌心，便是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刃。

    这个卫兵已经吓得声音颤抖，见到裴晗向他这方向来就浑身剧烈抖起来，他还未动手便湿了裆部，拼尽全力抬出脱卸的胳膊，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大声叫道：“是他！是他！求求你留我一条——”

    姜殷平静地欣赏着这场闹剧，双目微眯，面无表情，只有阴沉眼神中多了些玩味，唇角缓缓带了点上扬的弧度，这是颇为欣赏之意。

    她面目淡然，丝毫没有表情，又缓缓冷道：“杀了他就够了。”

    那黑影动作极快，一切终结之时其实并未过去多久，然而在姜殷的眼中却仿佛有世纪之长。

    滥杀无益，适可而止便行了，裴晗一定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今日隐隐显出有些不正常。

    他心中窃喜，想到姜殷虽心狠不怕死，但若是拿住了那个小姑娘却可随意摆布，无论今日结果如何，那个小姑娘必然要夺到手。

    “我再问一次，是谁碰的她。”裴晗的嗓音低哑，依旧平静，带了一分不可忽视的阴冷，让人莫名想起扭曲吓人的面孔。

    她话音未落，殿外一阵轰然之声，几个围住姜殷的卫兵不仅回过头去看，也为姜殷留出一丝视线。

    那黑衣人终于站定，他一身劲瘦玄衣，瞧不出是否有伤口，身姿却仍旧挺拔隽秀。但见他五官精致华美，侧颊上却血迹未干，于是衬得面容病态般苍白刺目。

    他似有些踉跄般行至姜殷身侧，颤抖抬手抚摸她面颊                                                ，眸中有难言情愫，轻声道：“我来晚了……”

    颍川府的卫兵并非无能之辈，皆是戚王一手训练出的亲兵，他对他们实力最为了解，至此戚王的双目中终于流露出不受控制的惊骇。

    他方才杀得眉目血红，仿佛浴血修罗，狠戾之色就连姜殷看了都不免胆寒。

    裴晗慌忙去伸手抱住她，另一只手往下重重一挥，一手刀将戚王劈晕，往姜殷膝弯处一搂，将她打横抱起来。

    这时她才闻见他身上浓烈血腥气，只见他身上纯黑衣装各处已然破裂，露出数道深不见底的伤口，如何从颍川府门破过重重把守入内的，自不必说。

    裴晗找着了那个方才将长枪钉入姜殷后腰的卫兵，缓慢提起手中长刀，是个要将他大卸八块的起势。

    她总不明白传闻中那个所向披靡、大破离道的少年将军会是何等模样，只因在她面前裴晗总是温文从容、积石如玉的。

    “够了。”姜殷双眉微扬，声音如有笑意，如有诱惑，极轻极快。

    裴晗略活动了一下手腕，劈刀从这卫兵脑侧扎了进去，生生在里偏了个角度，侍卫已经是叫也叫不出来，有出气没进气了。

    她挟持戚王，身侧众人不敢上前，只等着戚王下文。

    那卫兵还有几分忠心气节，沉重出着气，竟然是只字未发。

    但她不敢说——自己涉嫌偏要保住戚王一条性命，一是要拖慢淳定帝削藩的步伐，二是防止此事再度传入宁王耳畔，引发警觉，再度让一

    此时之计，唯有她将淳定帝同浮月阁的阴谋和盘托出，然而只待她要开口时，心中却又涌起浓浓不甘——此时事关重大，她一旦泄露，关系的不仅是师门荣辱安危，更是她未来的唯一退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想问。然而忽然有那么一刹那，她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也不那么重要。

    她轻轻道出挂念了许久的问题：“阿勉她……”

    裴晗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便是回答。他似有不甘，却又不愿忤逆姜殷心意。

    裴晗也在客栈，倘若戚王手下来袭，他能保住阿勉么？裴晗重伤未愈，当下不过能正常行走而已，又能有几分战力，姜殷合了合眼，甚至没有忘这方面去想想。

    姜殷下腹仍穿着那把长枪，鲜血溢出，更有一股顺着墙头红缨缓缓滴落。

    “就一处伤，这有什么疼的，你也忒小瞧我……”姜殷笑起来，口中鲜血却不受控向外涌出，逼得她呛咳出声，又给牵动腹部伤口，一时真给疼得说不出话了。

    她早下定决心，豁出去自己一条命也要保阿勉一世平安，即便心内撕痛，她仍是终于启唇决定说出实情。

    这样的功夫，放眼整个大齐，又有几人能有？

    姜殷心中气血涌动，已经起了杀心。

    “颍川府今日之难，是……”

    她并不怕疼，只是有些没力气——她少时功夫练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具身躯的确不大济事。

    他脸上方才纹丝不动的冷脸面具终于破出一丝裂痕，长刀落地，缓缓走去。

    见他不答话，裴晗面色微不可查冷了些，一贯如水的眼眸中怒火黯然翻滚，也并不多废话，提起长刀下挥，便生生剁下来那侍卫一只手！

    “她好好的，我方才看着她呢。”裴晗柔声道。

    姜殷紧咬牙关，明白此人招式并非浮月阁所授，不知所来何人。

    他并不去看姜殷双眼，也不理会戚王之言，仿佛他们并不存在般。他面孔上隐约闪出几许病态的暗芒，缓缓提起长刀挑起一个倒地侍卫头颅，阴恻恻平静问道：“是谁碰的她？”

    只见他微微提手便要下刀，那卫兵已然合眼便等就死，上座处才缓缓传来一声冷淡声线。

    姜殷合上双眼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戚王赌对了，她不舍。

    他双手似乎想去捂住颈间汩汩而出的鲜血，却因被卸了四肢无法使力，只得浑身不受控地扑腾着，风箱般剧烈抽气，声响刺耳仿佛锈铁，缓缓不动了。

    他着意不去碰那将她贯穿的长枪，低声问：“疼得紧么？”

    “戚王……”姜殷气声道，“留着。”

    “你既要来，若是早半分便好了，我方才真是急坏了。”姜殷见他面沉如水，莞尔一笑，故作出轻松的神色。

    阿勉此刻境况如何呢？她不敢去想却又克制不住去想，若是已经落入戚王卫兵手中，那么杀了戚王也不算什么罢，今日死在这儿也并未尝不可，整个颍川府为她陪葬。

    姜殷听见柔勉无事，方才撑着脊梁骨的那股劲骤然一松，忽然觉得身躯沉重难以支撑，往下重重一跌，手上刀匕又进一分，戚王被捂住的口唇之间发出呜呜哼声。

    裴晗往旁侧微微挪了挪身子，换了个目标。

    裴晗看清楚他指的是谁后，便一刀挥斩过去，割破了这卫兵喉咙。

    “啊啊啊啊啊——”大殿中终于响起一声变调的剧烈惨叫，血液喷溅而出，那卫兵直直呕出一口血来。

    若非亲眼所见，她断不能信面前的竟然是裴晗。

    话音刚落，她终于无力倒下，折刚匕一松，坠落于大殿阶面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黑影手中一柄长刀挥洒，带出一线刺眼银光，出手招招致命，与十数侍卫缠斗不分，银光与带出血痕交织于大殿之间，恍若佛莲盛放。

    他双目染了重重雪色，似乎哀痛非常，滚着不似寻常人会有的波涛汹涌，这目光姜殷莫名熟悉，是她坠下金陵台时看见的那道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