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假传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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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房中，鲜血和腐烂灵魂的气味交织，依稀晨光顺着雕花窗倾洒进入，斑斑驳驳有如瓷器上的冰纹，凄美而破碎。

    姜殷皮肤惨白冷刹，仿佛晚春开败的梨花。

    终于，疼痛那阵熬了过去，姜殷歪倒在床榻上，轻轻出着气，妄图合眼浅眠。

    恰在这时，于阿曼由着婢子扶着缓缓走进院子里来，远远的看到姜殷，道：“匀净还没睡呢，我来看着吧，你去歇着。”

    “不若我替父亲修书一封，告个病假罢？待父亲一醒再向圣上销假。”姜殷微微抬眼，低声道。

    姜殷交代昨夜状况：“母亲早安。方才给父亲喂了药，但父亲依旧未醒，有些喂不进去。昨夜郎中写了方子，又交代说父亲或许会多睡几日，但并无大碍，让咱们不必忧心。”

    姜殷道：“你现如今还不懂，我若是没有必须如此的原因，也必不会这么做了。”

    谁知在床前侍疾的于阿曼一听，立刻着急道：“这怎么行，老爷昏迷不醒，如何面圣，这事又是家丑不可外扬……”

    姜殷伸出手背蹭了蹭她脸颊，柔声道：“我没事，阿勉，你不要担心。我早些时候把缘由都和沛荣说了，本来想等着你回来一                                                块儿说的。我现下有些累了，你若想知道，就去问她吧。”

    姜殷点点头，觉得腹间清凉，已没有睡前那般难受了。

    趁着这个开门的间隙，姜殷招手喊青罗进来，接过她手中药汤，又掩上房门，向里屋走去。

    姜殷默默立着，脸上看不出神色，对着羽卫的后脑勺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

    姜殷又道：“父亲听了圣上吩咐，恭谨非常，明日必当按时入宫，请陛下放心。”

    姜子敬不愿提他，仿佛气极了般合眼，姜殷又道：“方才郎中所言，您急怒攻心才致心神失养晕厥，此刻不能过多想起这事，请父亲先喝药罢，缓缓神。”

    想着想着，她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忽然想着上一次这般伴着疼痛与疲惫缓缓入眠还是在凉州的屋内，室内床榻冰冷刺骨，白日的疼痛折磨叫人难捱非常。

    他颇为欣慰地接过药盏一饮而尽，反觉倦意逐渐上头，在平静中睡去了。

    行入房中，天才刚刚擦亮，她轻轻躺在榻上，遣退了婢子，轻轻掀起腹部衣裳。

    姜子敬心中宽慰，不由得思量，若是幼安还在，必然心下喜悦。

    “阿勉，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有些道理，你替我明白吧。”

    “听说你守了老爷一夜，累得脸都白了。”她淡淡打着手势。

    姜殷又点了点头，柔勉做事情她向来放心的。

    这时候门口有人来报，说有御前的人求见，老爷病着，夫人在侍疾，长子离府，于是只得遣人来禀报大小姐。

    姜殷回报以轻轻微笑，只是过分疲劳，这笑也憔悴，继而她便缓缓回房了。

    药粉与伤口作用，刺得她不由得紧闭双眼头脑后仰，喉咙滚动，却不敢发出声音——大宅院里无数双耳朵无数只嘴巴，她得将此事瞒下来。

    姜子敬果然半睁双目，似乎已有半分清醒，见姜殷来，声音略有些颤颤巍巍：“姜承文何在？！……让他来见我！”

    听了她的主意，于阿曼觉着不错，点了点头，感激地笑笑。

    姜殷迅速套上节庆才穿的外衣，上头花样绣得精致，唯有她脸色仍然苍白如纸，给华美服饰衬得愈发明显了。

    “是，我是该休息下了，”姜殷喃喃道，“阿勉回来了么？”

    姜殷见他一夜间当真憔悴了许多，开口道：“父亲别生气，我已经安排哥哥去京郊家宅戒烟，姨娘也随同去了，事已至此，再多加惩罚也无益，事情解决了才是正经。”

    宫内夜间还有家宴，皇上不会久留他，只是共商大计，要他不可声张。

    姜殷双目微冷，掐着他倒下的时刻接过尚未喝完的药盏，起身出门去。

    姜子敬眸光微亮，落至姜殷脸颊。

    阿勉正静静坐在她身侧，手里捧着话本津津有味看着，见她醒来，忙走到床前：你醒了，我刚给你换了药，别太乱动，伤口有点崩开了。

    柔勉手放得很低，神情平静：吕姨娘和文哥儿已经到了宅子里，那边尽有她把着呢，近期怕也不会回来，你尽可放心了。

    于阿曼点点头，道：“若是这样是最好，只是一时惊吓，怎会长睡不醒？”

    “母亲，元宵年年有，何必急于一次呢，父亲昏迷，文哥儿和吕姨娘不在府中，咱们便说俭省些，不大过元宵罢了。吃了晚饭领着几个妹妹出门看灯，不也挺好么？下人也得以歇息歇息。”姜殷轻轻道。

    “他也说不清，我瞧着也是昨夜急忙，只说咱们按照方子服进去，不出五六日便能醒来。”

    阿勉抿抿嘴角，瞧姜殷的眼神温柔沉默，还是笑了。

    阿勉接着打手势：“那些事情，当真比身体还重要么？”

    醒来时已经是接近晚饭时刻，第二日是元宵节，宛南带着幼妹在中院里玩，阵阵笑声入耳，姜殷缓缓动了动，从蓬松碎发中探出脑袋。

    姜殷抄起胭脂往口唇面颊上扑了许多，顿显气色，整个人也显出来容光焕发了。

    羽卫得了准信，便要满意告退，单膝跪地又行了个礼。

    然而此刻她黑白分明的双眼中显然有微微的嗔怒之意，也不似平时温柔爱笑。

    柔勉见了她眼神，明白其中情意，默默地不说话了。

    她缓缓行至正堂，来传话的似乎是一名羽卫散兵，训练颇有素，见姜殷来行了个端端正正的铿锵之礼，说起正事来。

    《前夫给我收了99次尸》

    姜殷听及此，立刻表示父亲在屋内休息，此刻需要去见一见以传达消息。

    她将药盏递到候着的青罗手中，交代道：“父亲还未醒来，喝不进去。”

    姜殷摸了摸她额发，静静地不说话。

    迷蒙中的回忆令姜殷颇有些难以忍受，她缓缓蜷缩身体，终于慢慢睡着了。

    那羽卫不过是个传密言的，不拘俗礼，当即表示不要紧。

    姜殷得了主母所言，回到正堂对那羽卫道：“父亲尚在休息，容颜不整，不宜面见上官，还请您见谅。”

    柔勉此刻一身白色袄子，毛领扎着下巴，衬得脸颊如同羊脂玉一般润白。她一贯生得清丽，和沛荣其实是一路的长相，发丝细软，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姜殷迅速整理心中不安，对沛荣道：“我去瞧瞧父亲情况，顺道侍药，妹妹去歇歇罢，我瞧着不多时母亲也该来了，我也好休息片刻。”

    上回相见她还是娇纵小姐，如今已成了端庄闺秀。

    这话说着似乎简单，甚至还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对于姜殷来说却是再柔和温情不过的嘱咐。

    他眼神柔和，心中宽慰——一时未察，他的掌上明珠竟已经成长得如此明练通达，仿佛无声春雨袭来，未曾察觉间便已有万树新绿。

    阿勉有些委屈：“我生气，又不是因为这件事。你从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出去玩一趟，肚子上多个窟窿，伤成这样还不知道让人省心，跑过去巴巴儿的累一夜，你图什么。”

    那时她病得重，临了了仍是放不下幼女，一心要将她送上亭山到清师父门下。他本来坚决不肯，说要自己教养女儿长大。但现实或许是林幼安才是正确的，若是没有到亭山的磨练，姜殷怕是也不会有现如今般模样。

    她轻轻招了招手，阿勉便顺从地跪坐在床边。

    “只是明日是元宵，咱们阖家家宴，他却……”于阿曼急得双眉紧皱，又没了主意。

    姜殷此时才瞧出阿勉的脾气。

    姜殷见她好了，接着逗她：“明日元宵节，我同夫人说了，咱们出去看灯会，用不着闷在家里，这般岂不好？笑笑吧，阿勉。”

    她拉了拉姜殷的手，道了声“好姑娘”。

    哄孩子真是麻烦事，姜殷平素没有这个耐心，唯有在阿勉身上是个例外。

    “勉姑娘到门口了，正要来看您呢。”青罗答。

    姜殷还未起身更衣，却也明白所等待多时的机会或许便是此刻，立刻回了那传话的小厮，说她立刻便起身，到正堂内迎接。

    这一梦不知道何时能醒来，她盼着睡着前阿勉能回到身侧，她还挂念着吕姨娘和姜承文一行。柔勉似乎是连夜跟着去了，想着车程，若是快此刻也该回来了。

    “是了，这是个好主意，便就这么办吧。”于阿曼一心着急姜子敬的病情，对于朝堂事又惧又无知，只得如此回答。

    青罗打着呵欠，答道：“姑娘去睡睡罢，瞧您给累成什么模样了。”

    只见原来的伤处浸润出的血液已经将整个下腹染红，火辣生疼，她咬着辫子，往上撒去药粉。

    姜沛荣瞧她的目光中略有担忧，却并未出口答言，良久轻轻点头，伸手在姜殷手背上轻轻覆了覆，起身出门去了。

    本来不难，便是圣上有事，需召见姜子敬入宫议事，要他即刻准备，明日早晨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