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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再加上一众勋贵老亲?”

    时卿自然脆声应下。

    “那当然了,你阿爹我早年那可是人见人爱………”

    “不过儿子你不用担心,这事儿早过去多少年了,当年那一辈的人,早没了,倒也牵扯不到你们身上。”

    及至晚间,柳安堂老太太还特意遣人送来一块儿通体莹润的玉坠,虽只有拇指大小,确实难得触手生温,一眼便能瞧出是极好的料子。

    “那就有劳妈妈替时卿谢过祖母!”说着微顿了片刻,又脆声道:“还有宫里的小姑姑!”

    怎么说,就时卿目前所知,这位先帝爷传闻中虽放荡不羁了些,又是为“真爱”废后,大肆提拔外戚,闹地沸沸扬扬,搞得前朝后宫一派乱象,儿子也在几方博弈中死的差不多干净,但到底没有在皇权下蜕变成真正的政治野兽。

    已经知事了的时卿只觉实在烫手,一旁的安妈妈却是温言笑道:“这也是老太太一片心意,何况这块坠子还是早前宫里宁妃娘娘赏下地,娘娘最是疼卿哥儿,若是知晓了必然也是高兴地。”

    生辰最快乐的地方莫过于收礼,晚间时卿一家四口围坐在小院的石桌前。

    “你曾祖父虽生在伯府,可早前作为嫡幼子,在前头兄长病逝前并未作为继承人培养,又极具才华,约莫也是因此才养成了这般“清高肆意”的性子,嘴上又格外不饶人!又不喜武人粗鄙……”

    时卿懂,文化人嘛!骂个人都能引经据典,气死人不偿命的那种。他合理怀疑这些“仇人”都是被怼出来地。

    可一夕之间,一切都变了,几乎瞬间便成了破落户,周遭还有一众看不对眼地。

    反倒是让他做了将近五年单纯快乐的小懒蛋。

    这般大的落差,换个人指不定如何了,像是隔壁大伯一般不顾一切汲汲经营,可阿爹没有,甚至读书无望后亦更不曾将这份重担压在他这个儿子身上。

    闻仲淮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

    这样都能仕途顺遂?看来跟先帝爷关系当真非一般的好了。只是自古伴君如伴虎,跟皇帝这种政治动物,时卿还是觉得不宜距离太近。

    晚风中,不时传来闻二爷抑扬顿挫地吹嘘声。

    此刻的闻仲淮神色平和,除去带着少许唏嘘外,眉间明显已无太多晦色。看着这样的阿爹,时卿突然有些佩服了。

    暮色中,时卿仰起小脸,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尤为认真,一旁的小明宜虽不太懂怎么回事,却也同样眨巴着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家阿爹:

    不行,时卿咻地转头对着一旁看笑话的阿娘道:“阿娘,我以后早上都要喝牛乳,可以吗?”

    他想,曾祖父在的那些年,家里境况必然是极好的,天子宠臣,伯府嫡孙,哪怕读书不成也自有无数人推崇奉承,甚至无需担忧前途如何。

    比起妻女的小玩意儿,闻二爷的东西可要厚实多了,竟然是一大堆陈旧书稿,面对自家儿子疑惑的目光,闻仲淮剑眉微挑:

    说着又看向自家儿子,安慰到:

    “阿弟一定要快快长高啊!”小姑娘调皮地眨了眨眼。

    这可真是太庆幸了,时卿嘘了口气,又仰头看向自家阿爹。

    然而此刻收到礼物的时卿心下却有些复杂,面上却还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微微点头,冲面前之人礼貌道:

    以前时卿还不明白,以伯府这般境况,即便祖父大伯再如何有心攀附,小姑姑如何能以侧妃之位嫁到王府,还是当年先帝爷被折腾的硕果仅存的唯一儿子,哪怕名声再差那也是铁板钉钉的继承人。

    不过在

    《士为知己(科举)》

    老太太出身尚书府,楚家早年亦是数地上的官宦人家,嫁妆自是不菲,可这般好的东西,恐怕也并不多有。

    “想什么呢!你曾祖父当年可是真天才一般的人物,二十岁来便是先帝爷钦点的新科状元,以勋贵之身力压一众清流才子,极得先帝爷看重,仕途可谓亦是一路顺风,可惜性格有些随性,得罪了不少人……”

    “这是都是早年你曾祖父留下的,正经的好东西,当年你爹进学时特意抄录了一份,别看我跟你大伯都不是读书的料儿,你曾爷爷当年可是正经的新科进士,状元郎呢!”

    时卿“???”

    可怜天下父母心。

    闻仲淮点头,神色明显带着追忆: “你曾祖父去世那年,你阿爹才十二岁,只知道,你祖父自丁忧过后便再补不上官职………”

    “曾祖父?”这么厉害的吗?

    “卿哥儿今年也五岁了,娘亲没有别的愿望,只盼着咱们卿儿健健康康,一辈子和顺,这便够了。”

    安妈妈陪侍老太太多年,是个身型有些微丰腴的老妇人,眉眼自带三分笑意,之前在柳安堂时便对时卿颇为照顾,此刻说话亦是不疾不徐,神色温和。

    时卿几乎笃定道。

    说着又看向了一旁眼巴巴的明宜:“咱们宜姐儿也是。”

    唯二的侧妃之位被一个破落户给占下了。

    只是早前年纪尚小的时卿自是深信不疑,然而这会儿拥有成人心智的时清却只剩叹息。

    濒危之际,这位竟还为死去的爱臣再次任性一把。给当时明显急于联姻稳固权利的肃王爷又添了一把大堵。

    闻二爷轻叹一声:

    曾祖父这般已经算结局好了的。

    这些话,时卿知晓,早前同样也是对大堂姐说过的。

    瞧见自家儿子满脸问号,闻仲淮忍不住嘴角一抽,在自家儿子光洁的小脑门儿轻弹了一下:

    明宜嘿嘿一笑,从身上背着的小包包中掏出了一个手掌大小,胖乎乎的小陶人来,只见那小人儿身穿一袭缩小版的青色襕衫,带结纹绦环,头上戴着同色系的方巾,正是常日里时卿本人的打扮。

    送走安妈妈,时卿沉默了片刻,这才轻声唤来房里掌着财务的周妈妈,看着眼前足足有一整箱的古玩玉饰陷入了沉思。

    说来这小半年来儿子心智成熟的实在有些大了,若非许多下意识的小习惯还有性情骗不了人,闻二爷差点想多了。

    “阿弟说的对,阿爹最厉害了!会做厉害的小船,会给明宜和弟弟买好多好吃哒!”

    如今想来,估摸着当年先帝也清楚,自己这位心腹爱臣得罪人的本事有多大,未免爱臣后人没了下场,方才再得知老爷子四处钻营时,特意赐下了这桩婚事。

    女生发育本就比男孩子早,时卿尽量告诉自己不气不气。

    曾外祖父若是地下有知,约莫很感动吧。

    怪不得感觉他们府上都没啥亲戚,跟勋贵那边关系亦不热络。

    不过能跟曾祖父这般性子的人相交莫逆,这位先帝爷的性子也可见一般。想道早前那位先帝爷的传闻,时卿不由摇了摇头。

    一旁的杨氏不由掩唇轻笑。

    虽不知晓喝牛乳和长高有什么关系。不过这点小要求,杨氏自是应下。瞧着两姐弟打闹反倒愈发高兴了,卿哥儿自开蒙以来愈发稳重,女儿能闹上一闹也好。

    时卿气咻咻地鼓起了腮帮子,气惨了,尤其明明同坐在木墩上,眼前的阿姐还是比他高半个头。

    安妈妈这才真切地笑了,临走前还不忘嘱咐,过几日便是去宫里探望宁嫔娘娘的日子,教时卿这阵子多留意些个,莫要到时出什么事耽误时辰。

    两位堂兄,可真是卷啊!

    “烦劳妈妈跑一趟,不知明日祖母可有空闲,孙儿好去给祖母请安。”

    眼前这一大堆东西都是这两年时卿陆续从老太太那儿收到的,便如今日这般,老太太多是会说上一句,这是你姑母早前赏下地,或者你姑母当年如何如何……”

    “所以曾祖父去世后,咱家就成这样了?”

    不过不同的是这个小人偶的腿明显比例好了不少。

    老太太素来不喜打扰,除去每月规定日子的请安外,柳安堂少有接待旁人,哪怕他爹这个亲儿子也不例外,时卿这才有此一问。

    果然,安妈妈只轻轻摇了摇头:

    分食过一整只炙羊腿后,杨氏率先从随身带着的荷包中掏出一块儿已经系上红绳的玉佛,神色柔和地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已经愈发懂事的儿子:

    “哥儿有心便好,只老太太这两日正在礼佛,怕是无心旁事,来之前还特意交代让哥儿您无需费事,只管好生读书便好。”

    时卿:“………”

    秋风习习,带来些许凉意。

    一家人各自溜溜哒哒回到房间时,天色经有些暗沉。时卿坐在小床上,盘点着今日收到的小礼物,待看到案上两幅明显大不相同的字帖时,不由嘴角一抽。

    时卿不由愣了,为什么他长这么大府上竟然没人提过?

    难道是最后仕途出了什么问题?

    一旁的闻二爷同样如此。

    “阿爹真的好厉害啊!”

    唉,儿子成长的太快也是一种烦恼啊!

    见自家老爹表情一言难尽,时卿约莫有了不好的预感,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认真道:“阿爹,不少人是多少?”

    “约莫有小半个朝堂吧!”

    被一双儿女这般瞧着,闻仲淮少有的有些脸热,不过闻二爷是什么人,很快嘿嘿一笑,大手将一捞便把两只小的揽在了身前。

    “你祖父多爱官你也晓得,可在那之后许多年,咱们家都没有入仕之人。只是那时先帝爷还在,到底没有谁对咱家赶尽杀绝。”

    就时卿所知,他这个姑姑,祖母唯一的女儿这些年在宫里日子可以说十分不好过,否则府上好不容易有位后妃,却也不会提都不提上一句,连这个嫔位大多还是看在先帝爷的面上,好歹是先帝当年亲旨册封的肃王侧妃。

    老父亲在此发出一生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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