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无限列车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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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目前不清楚守则二中“取得她的原谅”具体是什么意思，但她们接下来验证猜想的方法就简单多了——一个个塞果子。

    这次进来的，依旧是七个人。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刚刚还看见你姐姐的，她去哪里了啊？”

    早在思考之时，她便在脑海中将自己的见解与舍友逐一解释了。因此，四人此时一致确认选择小女孩作为任务目标。

    《这份问卷演我精神状态》

    “确定要选择‘王盼娣（7岁）’作为本次任务对象吗？（注意：选择机会只有一次）”

    沉默了许久的机械音在心念一动间便浮上脑海，硕大的白色箭头虚空指向老奶奶。

    老人目光透过她，仿佛望到了很远的地方，长久的沉默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她抚了抚舒怀瑾的额发，声音悠远又绵长：“好孩子……”随后，她收回手，缓缓阖目，又逐渐变为了先前灰白的样子。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

    三位乘客中，两位男性乘客仍然保持原样，只有老奶奶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混浊的淡褐色眼睛充满了迷茫。

    许是舒怀瑾眼中的笑意不似作假，老奶奶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刚和乘务员聊的？年纪大了真是什么都记不住。你耳朵真灵，我确实是今天生日。”

    “哎！不瞒您说，您长得和我奶奶真像，生日也是同一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姐妹呢！也祝您生日快乐，健康长寿啊！”舒怀瑾双手互握合于胸前，微微俯身，笑弯的眼望进老人怔愣的双眼中。

    舒怀瑾赶忙拢住她瘦弱的肩膀，安抚一般地握住她的手：“我带你去找乘务员帮忙，好不好？”

    舒怀瑾将她抱到车厢门旁，按下紧急呼叫按钮。然而播音器此时并未做出                                                应有的反应，或者说，理应在此时没有反应。

    “选择正确。”

    方才所见所闻不禁令四人的心头都涌上一阵后怕。倘若刚才直接选择了老奶奶……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再等一下吧。反正野果还有那么多，把另外四个乘客都试一下吧。都确认一下心里踏实一点。”她望向踌躇的舍友，另外三人均是点头同意。

    她们一个个地给剩余的乘客喂红色浆果，前三人均无任何反应。当喂到2F的粗布衣裳小女孩时，尖锐的到站语音播报再一次响起。这一回，舒怀瑾没有捂耳朵。她看向蹙眉不解的舍友们，看向缓缓睁开眼睛的小女孩，再看向车厢中被她所忽视的其他乘客。她脑中嗡鸣不止，但噪音如针般唤起了神经的兴奋。她忽然想起来，她忘记什么了。

    于是，在老旧的车厢中上演了令人发指的一幕：四名妙龄女子竟合伙给三名无法动弹的中老年人强行喂食不明野果。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的饥荒年代。

    然而，在返家途中，她不慎踩到松动的石子，后脑磕到了坚硬的铁轨上。眩晕与疼痛令她无力挣扎起身，昏暗的灯光使无人发现她的所在。

    小女孩带着满脸的涕泪，她因长久营养不良而浮肿的脑袋与细弱如芦苇般的脖颈似乎只是脆弱地相连，每一次点头都令人触目惊心。

    植物人说话了。

    再快点，再快点，只要能回到过去，就可以救回姐姐。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女孩睁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恐惧瞬间撕裂了她干涩的嘴唇：“救命！求求你！救救我的姐姐！她在、她在车底下！”她扯着舒怀瑾的袖子，粗糙开裂的小手不住地拍打车窗，“砰砰”的撞击声随着她夺眶而出的眼泪一起坠落在地板上。

    “确定选择。”

    四人所在的列车为最常见于50年代到80年代的绿皮火车，加上怪物被石头所造成的伤害、鸣笛中被碾压一般的惨状、脑袋后的豁口、掉落的红色浆果、四五岁小女孩般瘦骨嶙峋的外表，再结合守则的暗示，稍微润色一下便是如此。

    按捺下心中的同情，舒怀瑾和舍友们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均是对回家的期盼。

    这简直是医学奇迹！

    确定要选择吗？关键一刻，舒怀瑾却犹豫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漏掉了什么东西。

    “各位旅客朋友们，列车即将到达彭海站，请在彭海站下车的旅客携带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欢迎您下次乘车!”

    “你们四个小姑娘，怎么围在这儿呢？”

    是时候求证了。她望向程映雪：“映雪，我被怪物袭击的那段时间，车上上来了多少人？”

    这么一问，小女孩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姐姐……今天是我们的生日……但我一顿饭也没吃上……我饿得难受……非要叫姐姐带我去摘野果子吃……姐姐摔倒了……我拉不动她……火车开过来了……啊！”

    不出她所意料，看清她手掌上的果子后，老奶奶的脸色霎时间变了，嘴角僵硬着下撇，双唇颤抖：“不……这不是我的……”她的手似乎想推开舒怀瑾的手，但微微抬起手掌后又无助地放下。

    舒怀瑾见小女孩的眼泪流得越来越凶，只好拍拍她的背，试图抚慰她：“别担心，乘务员一会儿就来了。你先和好好我说说你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时候好帮你找她。”

    车上的人明显增多了，可见在她无知无觉之时，即遭遇精神攻击后，列车停靠了新的站台。而那时候清醒的人只有程映雪。

    过程有些难以启齿，但好在结果是喜闻乐见的。

    因此，根据以上推测，可以将七人中四十岁以下的乘客排除，最终只剩下5A的老奶奶、7F的中年男子、以及20A的老爷爷。

    数字七放在故事中往往带有一种特殊的意味。在西方，上帝用七天创造世间万物，诺亚方舟之上每个物种都要有七公七母；在东方，祭祀之间需相隔七天，牛郎织女七月初七才能相会，佛祖出生时更往东南西北各走七步。七是循环的末尾，更是希望的开始。

    一声尖叫过后，小女孩逐渐化为灰白，但圆睁的双目不曾闭上，双颊还残留着未干的眼泪。

    舒怀瑾偷偷摩挲着口袋中剩余的野果，想着什么时候脱离了副本可以去提取分析一下这个果子的成分。这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别说毕业论文了，拿下诺贝尔奖都不在话下。

    她心中有一个猜想急需求证，但小女孩已然睁开眼，淡褐色的双眼懵懂地望着她。她只能按下心中焦急不表，蹲下身提起一个对小孩充满亲和力的笑容。

    “确定要选择‘王盼娣（70岁）’作为本次任务对象吗？（注意：选择机会只有一次）”

    舒怀瑾将她的双目缓缓阖上，又将她抱回座位。

    舒怀瑾心中已经幻想到美好的退休生活了，但面对老奶奶的愈发不解的眼神和舍友们对她挤眉弄眼的暗示，她只能暂时停止做白日梦，一本正经地拿出一小捧野果来，递到老奶奶面前，道：“奶奶，我们看您座位下撒了一片儿果子，想着是不是您东西掉了，来给您捡捡。”

    “啊，这样啊。那我们打扰到您了，实在是不好意思。”舒怀瑾忙不迭地将野果放回口袋中，随后合掌道歉。她思忖了片刻后抬眼：“诶，奶奶，刚刚我听乘务员和您聊天，您说您是今天生日对吗？”

    窗外的黑雾忽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初晨的薄雾。半透明的乳白雾气在淡金的曦光下柔软如香云纱，游动着，直到两个小小身影牵着手渐行渐远。

    最终，她在火车鸣笛声中魂断于车轮之下。

    ——以上是舒怀瑾等四人结合复盘细节所推断的背景故事。

    “七人。”程映雪回答道。

    这么看来，这个老奶奶应当就是守则的作者。从她的反应来看，姐姐的遭遇成为了她心中一道过不去的坎。或许是因为未能及时施救，她带着愧疚一遍遍地乘坐这趟列车，奢求着时光倒流，生死逆转。

    舒怀瑾心下了然，盯着正缓缓打开的车厢门，默然地数着。

    “各位旅客朋友们，列车即将到达今朝站，请在今朝站下车的旅客携带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欢迎您下次乘车!”

    长期未进食的小女孩腹中饥饿的灼烧感远胜过前往未知处觅食的恐惧，她在夜色中拖着孱弱的身子越过铁轨，去摘苦涩却勉强能缓解痛苦的野果。

    程映雪一怔。她下意识以为除了那七个人以外，后来上车的人都不甚重要，因此并没有刻意去记。好在她仍然记得先前车上人的大体相貌与具体位置，因此能够推算出上车的人数。

    本应在铁路边哭喊着找人救姐姐的小女孩，此时却出现在了火车上。她才是不应在此的乘客。岁月的冲刷并没有淡化她当年的无力感，反而让她成为了一魄执念，久久萦绕在这趟火车上。